不是吧君子也防 第786节
“真是豪迈大胆,这就是格局胸怀吗……”大厅内,宫装少女独对白墙与新诗,寂静了会儿。
“他醒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略微冷淡的清脆女嗓。
容真回过头,看见一袭精致典雅襦裙的高挑倩影,正站在通往楼上的楼梯口处。
是相传可能要与欧阳良翰订婚的谢小娘子,是其授业恩师、大儒谢旬的独女。
这位在这一代陈郡谢氏族内年龄排行十七的嫡系贵女,相距老远的朝她隔空喊话。
独属于女子间的敏锐嗅觉告诉容真,这位谢氏贵女或许不太欢迎她。
容真脸色不变,丝毫没有负气离开的意思。
“谢姑娘和他说了?”她主动走上前,认真问。
谢令姜看了看她,转身走上楼去,只留下一道昂首挺胸如天鹅般的高挑倩影。
“跟我来吧。”
容真抬脚,跟着谢令姜上楼。
一路上,一前一后的二女之间寂静无言。
谁也没有最先开口。
直到走在后方的容真,从袖中取出一只橘红色小香囊,脸色自若的系在腰间。
谢令姜走在前方的步履微微迟缓了下,又恢复如故,没有回首。
空气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桂花清香。
谢令姜突然开口:
“大师兄酒量不太好,常让他少喝点偏不听,今儿睡了一下午,虽然现在酒醒,但还会头疼,是从龙城那边带来的老毛病了,以前刚上任龙城,溺水过一次,后来治水又受伤昏迷一次,都磕碰到了脑袋……”
容真微微抬眼,看着前方楼梯上忽然唠唠叨叨、讲某些琐碎小事的高挑女郎背影。
只听这位谢姑娘说了一大堆后,一脸平静的回头叮嘱她:
“所以,麻烦女史大人速度快点,交代完事,就放大师兄休息吧,浔阳城的事情,他以前已经操心太多了,调任江州司马的这段日子,应该是我认识大师兄以来,他最轻松洽淡的状态。
“私下说一句,可能大师兄不太爱听的话……其实我觉得,他任江州司马,歇息一下,或许不算太差。”
容真忽问:“谢姑娘知道本宫过来是要干嘛?”
谢令姜笑了下,继续莲步轻抬,微微昂首走上楼梯。
俄顷,容真听到她语气古怪的反问话语传来:
“还用猜吗,每一个来找大师兄的,不都是求他出马,做些擦屁股事情的。
“若是不出个岔子,都不会有人想起他,等出了岔子,局势糜烂,又念起他好,第一个找他。”
容真安静了会儿。
忽然问: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墙上那首诗,是他上午在菊华诗会上,当场作的?”
“嗯。”
“墙上不是他的字迹,也没有他的文气,是别人抄录上去的吧。”
“嗯,浔阳楼东家爱极了此诗,征得了大师兄与诗会举办人公主殿下的同意,抄录了一份,挂上去的……算他有眼光,这浔阳楼能成江南几大名楼之一,不是没有道理的。”
容真欲言又止。
谢令姜淡淡话语传来:
“我喜欢此诗,大师兄把原稿送我了,怎么了?”
“没怎么。”
容真偏开目光,随口问:
“他怎么没回槐叶巷那边,还在浔阳楼待着。”
“还不是女史大人和副监正大人下令封城,下午本来准备带大师兄回槐叶巷的,却被告知全城戒严,浔阳楼东家和清倌人秦姑娘便留大师兄在楼里休息一晚,等城中解禁呢,也不知道女史大人要封城到什么时候,朝廷安排,我等小民只能好好受着。
“大师兄下午还没休息一会儿,王爷、世子、秦小将军、元长史、燕参军就一个個的找上门来,打扰他休息。
“现在倒好,女史大人也来了。”
容真垂目说:
“可是他好像都拒绝了。”
谢令姜头不回,轻声问:
“所以女史大人觉得,自己亲自出马,可以说服他?”
容真不知沉默了多久,答出五字:
“百姓需要他。”
谢令姜纠正:“前提其实是你们也需要。”
不等容真再说,谢令姜引着她来到了顶楼的天字号包厢前,停步回头:
“到了,小女子去倒茶,大师兄欠休息,女史大人只有一盏茶时间,体谅一下。”
宫装少女站在原地,缓缓偏头,目送谢令姜身影消失在楼梯道上。
此女比她高一个头。
刚刚一路走在前面楼梯上,始终保持着高出一大截的身高差与她说话。
她很不喜欢,特别还是那一副十分了解关心欧阳良翰的语气。
容真看了眼包厢门,轻敲两下。
“请进。”
容真推开门,发现有琵琶音回荡包厢。
转头一看,偌大包厢内有两道身影。
抱琵琶的清倌人秦姑娘,与一位撑着下巴听曲的垂目青年。
容真走去坐下。
轻声主动讲起了现在城内的局势,还有上午在星子湖工地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包括她与宋嬷嬷的调查进度与嫌疑人猜测……
欧阳戎突然打断她: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下午王爷、秦兄、元兄他们来过,回去应该已经和你们说了吧。
“在下才疏学浅,唯独一个优点,就是老实本分,魏王、梁王嫌在下碍了事,陛下听从了两位王爷意见,将在下调任江州司马,在下理解,会在此位安分守己。
“今晚容女史能来看在下,在下受宠若惊,除了私谊,勿谈国事。”
欧阳戎继续喝茶听琵琶。
容真盯着面前男子一本正经的脸色看了会儿,突然点头:
“本宫知道,所以这次来,不谈国事,也不会以什么大义强迫你,谈些别的。”
欧阳戎不动声色的点头,“那就好,多谢理解……”
可谁曾想,容真自顾自的低头,取出腰间一枚香囊,放在桌上,说出了一句让欧阳戎眼皮跳了下的话:
“今日上午,你在浔阳楼作诗的时候,本宫其实在楼外,准备进来找你讨一首诗。”
她又点点头,打开香囊,取出一张欠条,板脸道:
“本来看你右手受伤,不方便作诗,最近不准备找你要的,现在看,上午能作诗,现在晚上应该也能,伤势不会碍事。
“等会儿等谢姑娘来了,欧阳司马麻烦兑换一下欠条,作诗一首。”
欧阳戎脸色微变:“女史大人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太喜欢你那一首《题菊花》了,写的真好啊……本宫想要伱也给本宫作一首,爱才之心人皆有之。”
“那……那也没必要在小师妹面前作吧。”
他脸色无奈。
“本宫乐意,你不作本宫今夜不走了。怎么,你不想她知道?”
欧阳戎一下子被干沉默了,似是神色纠结起来。
容真转头,一脸专注的倾听琵琶曲。
顺便等待他的答复。
少顷,在欧阳戎脸色犹豫之际,容真突然认真开口:
“欧阳良翰,这次不谈国事,但是本宫以私人情谊,请你出来帮忙,行吗?私人情谊。”
说完,她把这张欠条往前递了下。
欧阳戎秒懂,面色有些纠结。
容真瞧见,他左右四望了下,袖子下方悄悄探出手掌,迅速抓回欠条。
然后这位听曲青年站起身来,沉脸道:
“只此一次,而且事先申明,只是这两天代为出面,处理下浔阳城事务,等过了两天步入正轨,在下就退下来,继续司马职责,不再逗留,也请容女史与诸位大人理解放行。”
容真立马点头:“好。”
心中却暗道,私人情谊,那就是私人答应,但是后面朝廷怎么安排,就不关她事情了……
简而言之,先让某人出山再说。
不多时,暂时送走容真,又告别了清倌人秦姑娘。
无人包厢内,收起欠条的欧阳戎,有些为难的表情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神色。
他瞥了眼小欠条,放在烛火里烧掉,嘟囔了声:
“上午就在楼外吗……原来福报是应验在了这上面,桃花煞是吧,差点被撞见。”
少顷,他站起身,收拾了下东西,走出门去。
谢令姜已经在门口等待,手里捧着一叠准备已久的绯红色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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