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何不成尸仙? 第217节
如果不是借着今日这一遭酒饮,觥玄应当不会把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尽数说出来。
言至于此处,觥玄也是从喉中挤出了一股幽幽叹息:
“我当时和我师妹一起学习,本以为也如此这般安生的直到成年,却没想到当我生至十二岁时,我师傅忽然把我和师妹都叫到了近前。
“师傅让我和师妹从三个破碗当中各自抽取一个,自此之后,才算是正式拜入祖师爷门下。
“而这三个碗就是之前我同公子说的贫夭孤。
“我们两个当时年纪还小,哪里还懂得这些?只当是好玩,便是把那能改变人生的碗随意抽取了。
“我为贫,我师妹为孤。当时我们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字会对我们日后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在正式入门之后,我师傅也很直接的告诉我们,我们两人当中只有一人能活下来。
“像是斗鸡那般,我们两人需要相互厮杀,唯独只有剩下的那一人才能够得到全部的道承。
“我当时听了这事,心中大为震惊,那时是少年,又是和师妹相处了极久的时间,我哪里能受得了和她刀剑相向?
“可我师妹却不是这般,她似乎将师傅的话奉为了人生至理,一心如此,一念如此,一路到此。
“还记得我和她相识已有三十九年又两月。最初之时我不忍下杀手,可越到后来,我同师妹越是水火不容,时至今日,成了变成了一见面必要杀死对方的情况。”
林江默然不语。
截止到现在,他甚至都从未见过觥玄那个师妹,也不清楚那人生的什么样子,只是知道对方修行坑蒙拐骗。
又想起来了当初在白山县,师妹派出个奇怪罐儿抓了个村妇,想来可能确实和觥玄道不同。
他又偏偏能把所有日子都记得清晰,又哪是能如此轻松将一切都忘怀。
觥玄又是喝了一大口酒,可能酒力确实太烈了,他脸色颜色竟是有点发红:
“彼时我总奢望尚有转圜余地。同参天地玄妙,共饮山泉松露,怎就非得搏命?
“我不服,我觉得这道途不应只是如此,贫瘠也就认了,孤独也就罢了,怎就非得逼着同门相煎?这算哪门子问道法统?活像把百十来人踹进矿洞任其搏命厮杀,末了挑个血最烫的出来当魁首?荒唐透顶!”
觥玄说到这里,明显已经是来了火气,他用力拍着桌子,把桌面上的菜盘和酒水都震得歪斜晃荡,但又因为自己是术士,有些脆皮,敲了两下之后,只觉手臂生疼,又是连连倒吸凉气,不断揉着自己胳膊肘。
林江则是想了想,刚才觥玄说的话,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挺傻逼的。”
“傻逼?这个词好,以前骂人总觉得不透彻,不够直抒胸臆。”觥玄听到这个词语之后,眼睛当中竟是冒出来了些许光芒,“傻逼,傻逼,呵呵,谁想出来的呢?倒是有意思。”
说到这里,更是高举酒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应邀对月,边跳边唱:
“傻逼~傻逼~”
大兴人素有吟唱雅兴,许多文人写诗填词本就为配乐传唱。正因如此,许多歌姬自愿侍奉名士,只为求取上品曲调。
只不过林江听到这歌声,哪里还能绷得住?
方才饮的半盏酒液呛出,连咳带喘撑着木案。
林江这一副身躯理应不会因为呛水而难受,只能说觥玄这首歌曲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行了,你可别唱这个了,”林江连连摆手:“真要是想唱,到时候我教你些别的曲子。”
“公子,你武夫,粗鄙尔,又能唱出来什么好调子?”
林江勃然大怒:“如若不是见你身体不好,定是要揍你一顿!”
觥玄嘿嘿一笑,重新坐回位子上,他也是继续讲述起来了自己的事情:
“公子,我之前同你说过吧,我入门之后,有一日听祖师爷托梦,说这道途错了,我应当修行的根本就不是这般本领。”
林江点点头。
他自然还记得。
当时觥玄说他们这一道途原本应该是“吃喝玩乐,投机倒把”,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
“其实那根本就不是祖师爷托梦给我的,我当时觉得我师傅这些行为太过于傻逼,我就偷偷跑去了我师傅的房间,把我们这道途的传承给偷出来了!
“我们这一道途,算上我和师妹在内,一共传了六代,这也是在后来翻我师傅的笔记的时候才知道这些。
“按照我师傅笔记当中的记载,我们这一行当最开始并没有什么吃喝嫖赌之类的修行手段,只有抽取命格,后在命格当中受尽苦楚,直到最后,方式如同蝴蝶那般,化作成茧,破而成蝶。
“孤、夭、贫,是碗心当中写着,碗底当中却应当写着福、寿、禄,历经磨难,才能让自己命格转化,成点星。
“不过后来修行这一门的修行者实在是难以忍受之前的苦难,才最终研学出来了吃喝嫖赌,坑蒙拐骗,试图从他人那里取来命格,来让自己的修行之路变得顺畅。”
觥玄轻晃着酒碗,脸上这表情已是不知应当如何形容。
“哪里能看得见需要同门相残?
“我不理解,干脆就去找师傅,我想问问师傅,这到底怎么回事。
“然后……你们猜我师傅说什么?”
还没等在座的其他人回答,觥玄已是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师傅说,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
“可师傅啊!我们祖上根本就没这种规矩啊!
“师傅告诉我,师爷是这么教他的!师爷告诉他,二者只能活一,才能学全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唯独学全了这两门,戏耍天下人于鼓掌当中才能顺遂心,也无视自己命中苦难!
“这样!才能点星!
“于是他也杀了他师妹!他告诉我,这是传承,我们不得不做!
“我去他妈的傻逼!
“我和师傅打了一架,我带着他册子跑了。
“难道就非要修这邪门法门吗?!我不服!我不认可!我师傅说这是好的,我就不认为这是好!”
觥玄站了起来,高举酒杯,映着天空当中的明月:
“我将吃喝嫖赌改成吃喝玩乐,却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修我师妹那一行当,只能暂时先弄投机倒把。
“我修行至今却是发现这道途不顺,我连我这条路都走不完啊!十六岁瞧见这一切,二十五岁到六重天,时今二十一年又六个月,难可见前途!难可见啊!”
仰天长叹,悲鸣凄凄。
哪怕有一身天赋,却仍难能破境。
这,便是点星。
第192章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深夜离店时,三人已饮尽九坛酒,人均三坛。
待到酒坛见底,个个意识模糊。
店家果如先前所言,丝毫没有搀扶他们离开的意思。
这能难得倒他们?
林江当间而立,觥玄歪在左侧勉强站定,江浸月整个人则是靠在林江的身上,腿根子都软了。
没办法,觥玄和林江其实都会吃喝这门术法,醉乃是心醉,说歹说还是能够控制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
江浸月就不一样了。
她真是完全是硬靠肚皮去喝。
哪怕是武夫,也是真容易醉。
他们三个人当中就江浸月这么一个实诚人。
喝多了江浸月浑身上下都没什么自己动的想法,抱着林江胳膊的双手大力,她现在舌头都有点大,嘀咕咕的对觥玄道:
“你已经很厉害了,二十多岁就六重天,我都三十三岁了,还不过是五重天……”
“江捕头当年二十六七就晋五重天,按说早该突破六重?”
江浸月听到这话之后也是沉默了一小会:
“不愿。”
“不愿?”
“离大人总认定我是她师父转世,尤其当我接近六重天后,这念头愈发疯长。”
此刻江浸月也显露出躁意,脖颈不安分地左右扭动。
她头发很长,正常情况下梳两个辫子是为了保证自己头发在交手的时候不会乱晃,今日出来时,江浸月却是没扎头发,长发垂在腰间。
此刻喝醉了,江浸月发梢更是随着她乱晃脑袋而乱动。
这倒是苦了林江,他只觉得黑色的头发时不时往自己的鼻梢上,弄得他直想打喷嚏。
尤其是她今夜喝了太多的酒,本来应在发梢上的焦躁气息尽数被酒气所笼罩,再别说什么女子香软了,林江只感觉好像有个活酒缸在自己旁边跟着走。
“我是江浸月,我不是离浸月,虽然养母对我很好,但我就是我,我不是什么转世投胎!”
江浸月大声喊着,然后她好像是又有些疲倦一样,又是靠在了林江的身上:
“林江,觥玄还没到三十就已经到了六重天,那你现在多大了?你年纪应该很大了吧?”
林江沉吟片刻:
“我今年应该十九了。”
“十九?哄鬼呢!这般道行十九岁,全天下的修士都该抹脖子。”
“我这情况有点特殊。”
“我不信,我肯定是不信的。”
觥玄听到林江这么说之后,也是在旁边帮腔林江说了一句:
“林公子说的是真的。”
江浸月仔细盯着觥玄,又是摇了摇脑袋:
“你们两个一定是喝多了,喝多了才会这么说。我在京城碰到一些爱喝酒的人,他们喝多了也和你们两个一样。刚开始说什么自己很厉害,然后就开始妄谈国家大事,再之后便是说如若前半辈子没做什么事情,一定会过得更好,等到了最后,就是趴在桌子上哭。”
江浸月说到这里,好像是忽然察觉到了眼前觥玄和林江的情况同自己说的并非完全相同,但她还是执拗的摇了摇头:
“总归是酒气攻心!你这份持重,哪像弱冠之人?”
“那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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