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尸仙 第311节
但在大厦将倾前,总能骗到一些痴愚的信徒供奉,而这些信愿便成了那些虚假神祇源源不断的香火神力。
苍义团显然知道这一点,阴蚀法王与大雍势不两立,百姓信阴蚀法王,那大雍对应的势就得减去。
徐青从未修行这类左道,他的庙宇堂口,每每必有灵验,猫仙堂赈济灾民的粮食从未有过虚假,保生庙的保育手册同样泽被苍生。
他这位人们眼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保生娘娘也经常亲民显圣,使香客信众祈愿得偿。
一堂一庙,巍然在心,恩德在民,百姓感念至诚,还愿时心无杂尘,感通天地,所献皆是金霞璀璨的功德香火。
是以徐青从未把苍义团这种歪门邪道放在眼里过,但现在.
徐青觉得偶尔当一回流氓似乎也不错。
隔天一早,徐青去了趟花鸟街。
冯二爷有钱,有人脉,自家还有钱庄,徐青拿摸尸挖坟得来的明器金银,准备在二爷这里全部换成贯钱。
二爷问都没问,在他心里,徐青就是他的再生爹娘,就是让他叫声父亲他也乐意,更别说这些小忙了。
处理完钱款的事,徐青又寻到牙行,说自个过几天要庆祝仵工铺开业六周年,回馈父老乡亲,这津门地界的鸡蛋有多少要多少,你尽管我搂过来,价格贵点也不妨事。
除此之外,徐青还去梨园戏苑找到班主,想定一出八旗元帅‘八纛开疆镇山河’的戏码,来作为周年演出。
戏苑班主一听这话犯了难,这有关八旗元帅的戏以前倒是有过,但并不卖座,徐青又想在原有基础上编排一出新戏,时间还如此紧迫.
这事别说他,就是唱戏的祖师爷‘老郎神’亲自出马,那也办不成!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凡人能做成的事!
徐青身为津门丧葬行的扛把子,这些年没少给戏园子圈冥戏的活,他好言道:“咱可是兄弟行业,你再想想辙,至少也得让兄弟的面子过得去不是?”
老班主无奈摊手道:“没辙!”
“真没辙?”
老班主刚想点头,却忽然开口道:“要是以前说不定还有戏。”
“以前?此言怎讲?”
老班主目光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方才凑到徐青跟前,小声道:
“柳素娥柳老板是咱梨园戏苑的台柱子,那是响当当的名角儿,徐掌柜应该知道”
徐青点头道:“柳老板是我妹子的老师,我妹子的戏就是跟她学的,我自然知道。”
老班主呵呵一笑,意味深长道:“徐掌柜没在园子里学过戏,不知道这学戏的难处。寻常人想唱好演好一个角儿,那可是要花一辈子的功夫!”
“可徐掌柜仔细想想,柳老板这个‘花衫’旦角,怎么就能把正旦、花旦、武旦、刀马旦全都学得出神出彩”
徐青挑了挑眉:“因为她天赋异禀?”
老班主嘿然一笑,神情有些诡异道:“那如果我说她生旦净丑末都行呢?”
“.”
这是声带成了精?
徐青忽然回想起他曾施展望气术,在柳素娥身上看到的异象。
当时柳素娥正在戏台上演出,徐青看到有柳叶倒影在台上来回荡漾,就像是折射出的水面波纹上,有棵大柳树正在堤岸旁垂下丝绦。
而且在波纹之下,似乎藏匿着一道黑影,如阴天河面下的游鱼,影影绰绰。
徐青当时注意到异象后,仔细观瞧,发觉那黑影乃是柳素娥的影子,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有种怪异的观感。
像是音像不同步,影子和真人各有各的想法似的。
但当他仔细观瞧时,那音像便又出奇的同步起来,好像一切都是错觉。
徐青结合老班主的言语,如今再次回想起当初的景象,便确认那不是他的错觉。
这柳老板身上指不定也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若是柳老板还在,说不准能满足徐掌柜的需求。”
老班主直起身子,拢着手,叹了一声。
徐青皱眉问道:“柳老板不在戏苑,那她现在何处?”
“瞧您这话问的,柳老板是徐掌柜妹妹的学师,私下怕是比我还要相熟,怎还问起我来了?”
徐青摇头道:“我那妹子所习旦角已经熟稔,柳老板自打那以后,却是有大半年未再露面,我如何知晓她去了哪里。”
老班主眉头皱起,无可奈何道:“那没法子了,柳老板只是在我这戏园子挂个名儿,我最后一次见她,也是在半年前,当时我瞧她面色惨白,唇无血色,像是害了大病,就问她怎么了。”
“柳老板没说得了什么病,只道是身体不适,短时间登不了台,要回家静养几日。”
“说来也怪,柳老板在戏苑这些年,竟然从来没人知道她家住在哪里.”
徐青离开梨园,转而来到水门桥别院。
院子里,绣娘折了一根阴槐树的枝杈,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小莳月依旧穿着那身有些破旧的碎花裙,蹲在绣娘身旁,乖巧的听干娘讲课。
徐青走到近前,低头一看,只见肥沃的土地上写着‘干娘’两个字。
在干娘前面,已经用过的地面上,写的则是‘先生’两字。
“.”
徐青默不作声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了会儿大鬼教小鬼练字。
当阴风拂过,阴槐树枝叶簌簌作响,不过下一刻它的枝叶就定格不动,似乎是怕吵到跟前练字的小丫头。
“呀,是先生!”
绣娘不经意抬头,瞥见了站在月亮洞前的徐青。
“先生来的正好,妾身今早为莳月做了一套新衣,先生若是得空”
徐青明白绣娘的意思,鬼和人不同,道行不够的鬼物穿不得人类衣衫,只有将衣物烧给对方,才能穿得。
不过寻常人家不舍得烧绫罗绸缎,所烧的要么是死者生前的旧衣,要么就是从丧葬铺里买的纸扎衣裳。
绣娘心疼她这干闺女,哪会去用纸做的衣裳?
当绣娘递来崭新衣物的时候,徐青打眼一瞧。
金线绣花的小袄,蓝罗白绒缝制的外裳,腰束粉玉带,裙摆缀蝴蝶刺绣,还有一双格外俊俏的绣花软履。
看那做工布料,怕是比官家小姐穿的衣物还要好上几分!
徐青啧了一声,他养绣娘原本只是想养个会吓人,能看门就行的小鬼,却没想到养着养着,养成了大丫鬟。
如今玄玉的衣裳,他的衣裳都是绣娘亲手缝制,就连寿衣铺的寿衣也离不开那些自主运转的杼机。
立下莳月的灵位,徐青将漂亮的小裙子小绣鞋丢入火盆,尽数烧去。
等到烟气散去,小丫头摇身一变,崭新的衣裙便落在了身上。
此时的小丫头真就像那裙摆上绣的蝴蝶,漂亮极了。
“绣娘,最近你有没有见到柳老板?”
趁着小丫头在院子里飘来飘去撒欢的时候,徐青问起了正事。
绣娘眨了眨眼,试探道:“先生找柳姐姐做什么?”
“自然是有要事,我过两日要搭建戏台,请人压轴,柳老板是不二人选。”
绣娘似有些难为道:“可是柳姐姐不让我对外人说她在哪里?”
不过就在下一刻,绣娘忽然笑靥如花道:“但先生不是外人,我告诉先生也不算对不起柳姐姐。”
仵工铺,持续三日的风雨终于有所缓和,这两日仵工铺照常开门营业,不过并无多少丧葬业务上门。
雨天出殡的终究是少数。
“玄玉,我要出门拜访一位老友,你看顾好铺面,若杠房庄老实过来询问出殡事由,记得让他把外间的尸体棺材拉走,上面贴有死者籍贯姓名的字帖,不会弄错。”
“还有一件事,若是杠房仵房或是别处有新的尸体送来,便让他们把尸体放在铺里,等我回来再做处理。”
雨过天晴,城里凡是这几天停留的尸体必然会一块儿送来。
这边,徐青给附身孙二娘的玄玉交代完事情,正打算离开铺子时,却忽然撞见门口新来的一位客人。
徐青立刻收起心神,立身拂衣,拱手相迎道:“不知客人临门,有失礼数,还请上座。”
丧葬白事不比其他生意,酒楼客栈掌柜见了人往往笑脸相迎,唯独丧葬铺子不能如此。
这点与医馆倒是类似。
不过殡葬行业的忌讳却要比医馆还要多上许多。
“客人请用茶。”
来人端起茶盏闻了闻,并未言语。
徐青面色不喜不悲,语调始终沉稳:“我观贵客步履沉重,似有心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为之事?”
那客人闻言放下茶盏,伸手掸了掸湿漉漉的袖子,开口道:“说不上难为,只是前几日我答应一位故人,要给他烧一套纸扎渔具,若我不履行诺言,他便要咒我一辈子脱钩,无鱼可钓。”
“是以在下想求先生做一套纸扎渔具,替我那故人烧去,了却他的夙愿。”
“这有何难,莫说纸扎渔具,就是客人需要棺椁寿衣、香烛纸马,小店也应有尽有,除却这些松柏之材、绸缎衾枕外;若需祭仪执事、哀乐奠礼,我亦可代为司仪,请戏班出台.”
“那倒不必!”
来客急忙摆手道:“只需烧些纸扎渔具便可。”
徐青颔首点头:“还未问过客人朋友名讳籍贯,以及阴宅所在。”
“我那朋友姓蒋,名字名字记不清了,不过我平时都叫他蒋空篓,至于阴宅住址,却是不知。”
“.”
徐青面色如常道:“这人我有所耳闻,阴宅地址我去衙门一问便知。”
“客人还有什么需求?”
来人有些难为情道:“倒是没别的需求,只是在下手中拮据,暂时没有钱银给予先生.”
“无妨,我仵工铺有赊葬服务,客人等手头宽裕时,再付不迟。”
来人听闻此言,颇为感激道:“早听闻此间掌柜为人宽厚仁义,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谈不上,鄙人只是不愿生人死后曝尸荒野,无人管顾罢了,客人若是赊下钱银,该还还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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