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个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第13节
一些死人。
“为什么——为什么——”
“痛——我好痛!”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耳边尽是这些既死之人的悲鸣,有江河熟悉的声音,更多的却是陌生。
等等——
难道,这后山上逝去的,不止有青玄观的弟子么?
江河仿佛看到那些人死状凄惨,狰狞的面目都诉说着生前的悔恨与不甘。
画面一转,眼前成了一片鲜血淋漓。
鲜血中忽地伸张开无数双手,或如藤蔓般扭曲,或同白骨似骇人。
这些既死之人的手,便要脱离眼前画卷的桎梏,正缓慢地爬向盘坐正中的江河!
“我不想死、不想死!!”
他们用扭曲的手掌开始揉捏江河的臂膀,又用凄厉的哀嚎扰乱江河的心智。
江河并不能感到疼痛,但他却觉得浑身一阵瘙痒。
这是吸取灵气所带来的后遗症么?
江河并不能十分确认,因为江秋皙没和他提过这件事。
但他还算镇定。
他很清楚,眼前一切都不过虚假。
他还把持得住。
荒坟之上盘踞的死气,凝聚成漆黑的线,开始源源不断向着江河的灵台涌去。
可当它们触及到宛若虚无的灵台时,那黑气又自发扭转成了同样透明的‘混沌’,不断填充起江河的灵台。
江河浑身的瘙痒愈发深重。
起先还像荨麻疹一般,浑身涌现起密密麻麻的风团,肿胀到让人燥热难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感到数不尽的蚂蚁将其取而代之,甚至还撕咬起他脆弱的皮肤!
强撑之间,江河鼻息间还能闻到发烂发腐的臭味。
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是闻到了荒坟中的腐臭,还是闻到自己溃烂的伤口。
“呕——”
腐臭味刺激着他的味觉,胃液在翻滚之下,终于从他喉间吐出。
“咳咳!咳咳!”
江河边咳嗽着,边大吐苦水,他的全身都在排斥那不详之气,催的他眼角都泛起了泪光。
瘙痒仍在全身作祟,他紧紧攥拳捶着坟地,也只有指甲陷进肉里去,才能让疼痛抹平瘙痒的难耐。
但可喜的是,效果惊人。
江河感觉到,只是这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灵台中的混沌之气,便已抵达一阶的五分之一!
这才过了多久?
兴许待到凌晨之时,自己真能重新踏上第二阶台阶也说不定。
吐?
那便吐吧,只要能应付过明日,好好活下去,此时的艰难又算得上什么。
江河强撑起自己的身体。
只是可笑,自己当下这为求活命,饥不择食的样子,多像一头畜牲。
吸食灵气的畜牲。
本还幻想这修仙的世界多么绚烂,也不知这天地间的仙人是否都与自己一般可怜。
江河自嘲般笑了笑,又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酸液,便要继续修行。
可擦拭之间,他的余光却瞥见了自己的右手。
江河整个愣在了原地。
不断张合着自己的手掌,又翻过自己的手背,他惊骇道:
“我……我的手,怎么了?”
他看到自己的双手尽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灰色,甚至有青绿的尸斑延绵一片。
指间与掌腹早已溃烂不堪,手腕处也因为凿地而血肉模糊,手掌上甚至还有黄脓时时流淌……
江河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所闻到的腐臭,原来是自己身上发出的味道。
突然——
他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叫!
江河知道,他被人发现了!
第10章 拼命
“江河是去了后山?后山可是禁地,他去那里做什么?”
夜色尤浓,孙二才沿着江河方才走过的路蹑手蹑脚,心中仍在琢磨对方的目的。
青玄观本来是不存在‘后山’这个概念的,至少青玄子从未与道观弟子们提起过。
只是有同门无意间闯入过那里,在青玄观后面的山坡上找到一条下山的分岔路。
师父得知后很是气恼,一怒之下便让对方还俗,赶下了山去。
师父只说,待在观中自当一心向道,安心修行。
倘若静不下心来,一心想着山外的红尘纷扰,也便不适合再于山中清修,自行还俗去也。
故而想得道成仙的弟子们,都不约而同地将后山看作了禁地。
但真要说,禁地也并非只有后山一处。
青玄观之外,皆为禁地。
而今江河行色匆匆,一路向后山而去,果真是想下山么?
可孙二才还是不懂,为何要在夜里偷偷溜走呢,师父那么良善,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辈啊。
在孙二才心里,还是很期盼江河能够还俗下山的。
毕竟待江河走后,自己便是名正言顺的大师兄,有望得到师父的垂青与诸多修行资源,在修仙一途上定然越走越顺。
虽然这梦寐以求的位子来得有点莫名的快,但他不介意。
“你最好是要下山,否则就算你不走,我也会将你今日的事情告知师父,让你趁早还俗,争坐那道观大师兄之位!”
行进间,孙二才还在憧憬着未来。
他的确是个阉人。
只不过并非人为所致,而是生来残缺。
出身于鲤国不远一处郊村的他,因天生残缺而体弱多病,难以务农,始终是家里的累赘。
后来宫里缺人,鲤国陛下设下皇榜招收太监,孙二才恰好有了入宫的机会,父母便将其卖到了宫中不管不顾。
鲤国虽小,但历代以来的君主都还算仁慈,在宫中生活的日子,甚至比在农村还要殷实。
只可惜有一日自己办事牢靠,上面发了赏钱,却因不通人情,忘了该给顶头公公‘谢礼’,便被暗中打成半死,谎作称病赶出了宫。
那是一个雨夜,孙二才记得清清楚楚。
他皮肉上都是绽开的伤,血水混着大雨掺杂在泥泞的湿地,天上还闷声响着春雷,自己便如蛆一样蜷缩在摇摆的林叶下。
饶是紧紧抓着泥巴的手,都无法扼制浑身的伤痛,只能不断喘着粗气,渴望在瓢泼下艰难的活下去。
那时,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活不下来。
是师父救了他。
师父给了他伤药,给了他温饱,将他带回这不能完全遮蔽风雨,但已足够温暖的道观,甚至还让自己有了长生的可能。
他很感激师父,也渴求师父能一直重视着他。
只可惜,道观里,还有他的十三位‘师兄’。
那十三位师兄里,只有最头名的那位‘大师兄’,可以得到师父的关注、偏爱。
其余人,只能作为闲暇之余的附赠品,只在偶尔时会被问及修行进度。
饶是孙二才如何努力,都无法得到师父真正的认可。
于是他开始憧憬那‘大师兄’之位。
在一众大师兄还俗离去的时候,他还在暗地里嘲笑这群俗人,不懂得珍惜这份莫大的机缘,还在怀念山下的纷纷扰扰。
但嘲笑之余,也在庆幸,只有自己是那个脱离俗趣的人,这才能离那‘大师兄’的位置越来越近。
而今,只要再把江河赶下山,自己便能得偿所愿。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这上好的机会。
孙二才穿行在还算茂密的丛林之间,耳边除了林叶沙沙作响,便只有蚊虫扑扇着翅膀环绕。
皎洁的月光少许透过枝叶,他拨开那丛林中唯一的空隙,让月光打在他还算规整的面庞上,孙二才终于第一次来到这青玄观的后山中。
但他却整个人惊住了。
“呕——”
耳边突兀地响起痛苦的呕吐声,连鼻息前都回绕着尸体腐化的臭味,让孙二才的胃液也不断翻涌起来。
他捏住鼻子,睁起那狭长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一幕,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诸多土坑中央,正趴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