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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救个人,可她活在一千年前 第50节

“无法代表,还是你不想承认?”

江河深知已经撕开了青玄子最表面的那层防线,因为这世界上,唯独事实不可辩驳,

“你以为你是在为了阮酥酥好,但也许她从不这么认为;

你以为等她到你这个年纪就能明白,可哪怕她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一切,也未必会有如你一般的想法;

你以为她日后会后悔,但你又不是她,你凭什么认定她在未来便一定会后悔;

你以为你在爱着她,可你真的是在爱她么?”

“孽畜,竟敢乱我道心!”

青玄子暴喝道,

“我都是为了她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我怎么可能不爱她!”

见青玄子执迷不悟,江河的火气也上来了,竟是一时间被气笑了:

“你当爱是什么?是满足你个人私欲的慰藉品么!?

你从来都只顾着给予,满嘴都在说着你觉得,但你有哪怕一次地考虑过,阮酥酥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爱从来都不是给予,不是占有,更不是打着关心幌子的自以为是!爱是尊重,是理解,是放手让自己所爱的人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处处用你那自以为是的观念,去桎梏一个独立的人,这就是你所说的‘爱’么?

她是一个人,一个独立的人!她不是你的附赠品,更不是你手中的傀儡!她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思想,她有权利自己去选择自己人生的一切,而不是任由你去左右!

打着‘爱’的幌子去摆布她的人生,甚至抹杀她独立的灵魂,你这么做,又有什么资格说你爱她!”

青玄子深爱着阮酥酥么?

江河想都不用想,也知晓这是事实。

但青玄子的‘爱’,只是他自己认为的‘爱’,而不是阮酥酥所需要的爱。

“不……不——你只是在乱我道心、乱我道心!”

青玄子扒着自己的脸颊,不住的摇头,他怒吼着。

江河很清楚,青玄子能够听懂自己在说什么。

否则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他此时偏执的否认,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爱’的失败。

江河知道,自己需要补上最后一刀了:

“青玄子,你不明白阮酥酥为什么要我泯灭她最后的意识,对么?

我来告诉你——因为她根本就不想复活!

生或死对她而言,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甚至她对你的仇恨、夫君的死亡的沉痛,都已经不那么在乎。

她唯一在乎的是,自己能否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脱离你对她毕生的掌控。

你以为她因何而死?不过是你那自私的偏执!你不顾一切地复活她又有什么用,她本就是因你而死,就算你救活了她,她还是会因你而死!”

这便是阮酥酥,帮助江河,毁掉自己的原因。

青玄子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错误的,哪怕阮酥酥因此自尽,他也认为那只是阮酥酥一时的冲动,和对自己的‘忤逆’。

他只看到了阮酥酥自尽,却从不曾想阮酥酥为何自尽。

他偏执的想要救活阮酥酥,为此不惜牺牲乃至孙二才在内,数十位弟子的性命。

但他却从不曾想过,阮酥酥究竟想不想遵从他的意志复活。

他爱阮酥酥么?

一定是爱的。

但他却是将阮酥酥当作一个‘傀儡’去爱护,而非一个独立自主的‘人’。

向青玄子复仇、或是遵从他的意愿复活,这在本质上都是让阮酥酥按照青玄子规划的路径走下去。

但这才是阮酥酥所痛恨的。

所以她两度选择自尽。

只因不愿再活在青玄子的控制之下。

饶是青玄子再不愿承认,也是他两度毁灭了自己的女儿。

“她是——因我而死?”

“她怎么可能会因我而死——是我杀了她?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她,我是在保护她,我没有杀她!!”

青玄子颤抖着双唇,大口喘着粗气。

他捂着自己的脸拼命的摇头,不愿相信江河所说的一切。

可他能够听到,耳边那清晰的崩碎声。

那声音宛如圆润的玉佩,跌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青玄子痛苦地怒吼着。

他的周身忽地卷起一阵狂风,狂风席卷了整个寂寥的道观,连带着急雨都卷在了他的周身。

这狂风愈发壮大,便是要将道观中的一切,卷入浩大的风中!

江河将灵台中的灵气,注于双眼之中,他能清晰的看到青玄子周身的灵气,正向体外狂暴般扩散!

“倘若道心不坚,轻则停滞不前,重则灵台崩碎、身死道消。”

江河回忆着初遇江秋皙时,宗主大人对他的劝告。

道心崩碎!

青玄子深爱着阮酥酥,他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便是让阮酥酥不用经受他所遭遇的一切,如他所愿般好好的活着。

为此,他甚至不惜成为女儿仇恨的敌人。

可他对女儿的爱,是偏执而扭曲的。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是错误,他从没有一刻试图理解阮酥酥。

所以当江河点明一切,当他意识到自己付出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推女儿向更黑暗的深渊,他自始至终都在伤害他的女儿后,那坚定的道心也势必会就此崩碎!

而这,便是江河选择留在道观的原因。

唯有他道心崩溃,自己方有可乘之机!

那龙卷汇聚于他与青玄子的周身,但纵使外界如何混乱狂暴,风眼之中的他也都还算安全。

江河缓缓伸出左手,抓紧青玄子青色的衣襟。

青玄子似是感受到了江河的抓力,他虽因道心崩碎而麻木不仁,却也欲强行控制自己灵气外泄的速度。

那狂风因他的控制,而骤然炸开,被席卷的树木风雨,皆随着狂风炸开而遍布在不堪的道观中。

失去了狂风的席卷,大雨又重新落在早已湿透的两人身上。

青玄子仍然感到痛苦,为此而不断喘着粗气。

虽不知江河究竟想做些什么,但深知没什么好事的他,仍然缓缓攥住了江河的左手。

江河感受到青玄子手中的力量极为轻柔,猜想对方已然有些虚脱。

左手伸出两指并作剑状,他强行挣脱了青玄子的手,将指尖抵在他的心口之上。

这次,似是因为灵气溢散,致使体力急剧,无力反抗,青玄子便如认命一般,并没有强行推开江河的左手。

他却忽然开口:

“我杀了她……呵呵,竟是我亲手杀了她?”

“……”

“想不到,我青玄子修行了一辈子,度过无数生死,最终却栽在你这不起眼的小辈手上。”

江河只道:

“你太过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么……或许你说的没错吧。”

青玄子叹息一声,

“因为我的自以为是,才让酥酥落得这个下场……”

自他道心崩塌,灵台崩碎的那一刻,便已经证明他肯定了江河的说辞。

他若真一意孤行,那道心反倒不会受到影响。

他先前怒吼,只是因为不愿接受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败。

可事实已经注定了一切。

在痛苦与悲愤过后,也便只剩下了接受。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似是不再想提及这个失败的话题。

他转而道:

“明河,你今日本有逃离此地的机会,为何还选择冒险留下?”

生灵洲何其庞大,铜钟被毁,饶是他想追江河至天涯海角,也注定是大海捞针。

青玄子想在死前做个明白鬼。

“为什么?”

江河见青玄子灵台崩碎,身躯飘摇,似已行将就木,便也回答道,

“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

“你指什么?”

青玄子只能做到紧盯着江河,他那本就灰白的白发显得更为干枯,那脸上的皱纹也愈发深重,灵台的崩碎,连带着他的语气也不如先前般愤怒了。

“你说,我只渴望‘活着’,而‘活着’本身,却只需要活着,它是没有上限的——你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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