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14节
“……”
“你以为我可以像摆弄玩偶一样编织出这一切?”
“我不知道。”裴液坦诚道,“你出现的方式像是和他们有很大牵扯,我感觉在受你利用,而且激活【鹑首】的方法是那个手印。”
“……我确实无法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这对我同样是一个谜题,因为【鹑首】也并非我的能力,我只是……暂时持有。”黑螭想了个合适的表述,继续道,“至于前面两个疑虑,我自始至终都对你保持坦然。‘我帮你,然后你帮我’,记得吗?”
裴液缓缓点点头:“记得。你昨夜救我性命,今日血仇得偿也有赖鹑首之威,无论如何,这份情谊我会还清。”
“好,那么你我定契,如何?”
“……什么?”
“这就是你帮我的方式。”
“我不懂。”
“我们这种东西,生而蕴玄,仅以年岁增长修为,唯有与人缔结命契,方可采纳体外玄气。说白了就是沾你些光,蹭一蹭你的命格,使我能掌控天地玄气——你们人类怎么说的,‘执玄’是不是?与此相对,你也可以从我这里得到相应的好处。”
裴液思忖道:“既然是双方互利,怎么算我帮你的忙呢?”
“因为我现在处境危险,更加需要这个命契来增强自己,而此契名为【命同荣枯】,一旦我遇不测,你也将遭受重创。”
“要我去帮你吗?”
“你帮不了,与我定契就足够了。”
“那……为什么选我呢?”裴液终于问了出来,“或者说,你这个定契的人选,有什么讲究吗?”
“缘法。”
“……”裴液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何为缘法?”
“既是命契,自然要命格契合,不同的兽便有不同类型的命契之人。这是一种冥冥中的筛选,如果你一定要我付之以人类的语言,那勉强就是‘年轻’‘剑’‘心境通明’‘坚毅’这几个词吧。”
“我亦不会永远年轻。”裴液颇有认真探究之精神。
“仅代表此时此地之选择。”
“唔。”
“还有什么问题吗?”
“等你渡过危机,这契还能解吗?”
“麻烦,但是可以。”
裴液微微松口气:“好,你先救我性命,我自然愿意为你承担风险——这个契要怎么弄?”
“好问题。”黑螭语气没有波澜,“结契双方须性命交织,生死相托方可缔结。”
裴液恍然:“你昨晚救我一次,我想办法再救你一次,这契便可结下了?”
“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
裴液一怔:“什么时候?”
黑螭转过庞大的头来,裴液第一次目睹了这生物的样貌——威严、深沉、瑰丽,少了那双角,同时也多了几分精致轻灵。每一处细节都精雕细刻,每一枚鳞片都泛着玉泽。
而在这螭首中央,一双琉璃般透亮的碧眸安静地和他对视着。
裴液震惊失声:“你是那只——”
“不完全是。”黑螭转回头去,“不用给它敷草药了。”
“那……这契要怎么结?”
“很简单,你只要念一遍‘裴液,鹑首’就好了。”
“裴液,鹑首。”裴液尝试道。
“玄火,实沈。”黑螭回道。
裴液感到有什么连接起来了。
丹田中浮现出一条围绕幽蓝光团的螭影,他清楚地感到【鹑首】就在其中,这项仙赐般的能力通过这条螭影固化在了自己的丹田里。
“这样就好了?”裴液没感到有什么变化。
“好了。”
“如果你早说你是那只猫……”
“一只相处两天的猫就能让你信任?”
“唔,会稍微亲切一些,而且我很喜欢它。”
“你最好不要擅自把别人当成宠物。”
“……对不起。”
“既然命同荣枯,我可不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裴液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的身体,现在是怎么回事?”
在这个梦中,他可以内视自身,好消息是五腑伤势俱都痊愈,那跗骨之蛆般的小蛟心留下的痕迹也全都消失。坏消息是,自己的丹田种也消失了,丹田种只剩下一个凝实的幽蓝光团。
“简单来说,你达成了那人本来要达成的目的。”黑螭沉吟了一下,“但这样的身体能做什么用,我亦不知。”
“我会变成那样的怪物吗?”裴液举起布满蓝纹的小臂。
“不会,但它仍会在某种程度上改造你的身体,这改造的结果,应该会达成烛世教本来的目的,但对你来说可能在好坏之间。”
黑螭思索了一会儿,道:“依我猜测,你丹田中应当是一团供种子生长的营养。”
“种子?丹田种吗?可我的丹田种已经被它融化了。”
“是的,普通的丹田种只能作为肥料。”黑螭一遍思索一遍道,“所以我觉得,能够在这里面生长的,应该是一枚更强大、更特异的种子。”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丹田种可以更换的说法。”
“没有吗?”黑螭有些讶异,“为什么我觉得这应该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它想了一会,有些烦躁道:“……我丢失了很多记忆。”
裴液轻轻拍了拍身下庞大的躯体。
“但我应该是对的。”黑螭最终坚定道,“你需要找到这枚种子,烛世教一定知道它在哪里。”
第24章 落定
八月初五,天气终于放晴,阳光刺破云霾照进小城,笼罩了两天的湿寒很快被消融得一干二净。暴雨洗刷过后,奉怀小县草碧气清,檐亮瓦黑,朦胧的远山都显得近了许多。
裴液睁开眼时,是在县衙的床上。
一种熟悉又陌生的轻松感从身躯传来,四肢肌力凝藏待发,每一次呼吸都可以肆意通畅地直达肺底,而胸腹是那样地乖巧安静。
裴液呆呆地看着房顶,很久才反应过来这种状态叫作健康。
他一挺腰坐起来,窗外的房屋仍然倒塌着,但院子却已被清理干净。
这时门被推开,那个猴精少年低头端着茶水进来,眼眶仍在泛红,抬头一看,“啊”了一声道:“哥,你醒了?我这就去叫县令大人。”
裴液大脑仍有些迟滞,看着少年放下茶水又走出去,才想起来该问问往其他方向逃的那些少年的安危。
翻身下床,身上干净清爽,撩开汗衫一看,小腹肌肤光滑,不见半点疤痕。右手小臂的血管中仍是仿佛填充着粘稠的幽蓝火焰,充沛的力量感令裴液不禁握了握拳头。
掀开茶水的盖子,低头一瞧,额头的火符已然消弭无踪。
门再次被推开,常致远那张深刻沉静的脸走了进来。老人白发凌乱,眉目疲惫,左臂被夹板固定,吊在脖子上,似乎还未经过细致地处理。
一场事变,奉怀四位大人去了三位,只剩常致远能够收拾后续,可以想象老人这一天肩压事务之繁重。
“休息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老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温和。
“都好了。常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托你神武,敌人昨夜就被杀绝了。张秀、赵义章两位大人今早也到了,我们已经清点完了城西地窖,如今正在收尾。”常致远道,“其余六位受害人也都幸存,三位被那凶犯残害了肢体的,所幸赵义章大人带了几枚宝丹,也救治得比较及时,应该都无大碍。”
裴液松了口气:“那就好。”
“州里确认了这是一个以‘烛世’为名的邪教,五十年前几乎已经消灭殆尽,这些年也没什么动静,没想到突然在我们这里出现。”常致远扶着扶手慢慢坐到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你在接触他们的过程中,有听到他们的目的吗?”
裴液摇摇头,伸出右臂放到常致远眼前:“将那个凶犯变成我这样,似乎就是他们的目的。”
常致远道:“伱昏迷之时,我已经请两位大人帮你看过了,他们也都没有头绪——痛吗?”
裴液摇摇头:“没有感觉,甚至力气大了很多。”
常致远蹙了蹙眉,轻叹道:“罢了,这种事情我也一窍不通,不过这案子肯定要移交州府,看看他们到时怎么说吧。”
裴液点了点头。
“你对自己的前途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还没想。”
“练武这条路子,无非是门派、军中和朝堂,你现下丹田种似乎有些异样,门派这条路暂时是走不通了,但另外两边却不妨事。我手上正有一份公文,要举荐当地俊才去参加月底的金秋武比。你知道,明年的神京武举,博望州有三个名额,而这场金秋武比将会确定第一个。”常致远道,“你若有意,我就将你报上。”
裴液一怔,才反应过来又到了这个天下无数武者跃跃欲试的时节。
两年前时时畅想的和整个州的强手一试高低的机会忽然就摆在了眼前,大脑还未细细思索,身体已经点了点头:“好。”
“那好,也没其他的事了。”常致远微微一笑,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后面的杂务我们会处理,你先回去歇一歇吧。等晚上州衙和仙人台的人来了,还得要你出面。”
“好。”
“嗯,若心中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来县衙找我。”
两人并肩走出县衙,裴液正要离去,常致远一拍额头道:“对了,且稍等。”
转身走回县衙,出来时拿着一柄剑和一个篮子,感慨道:“年纪大了,又睡不成觉,这记性就越差——你的剑。还有后院的梨树昨夜折了,洒了一地的梨,你提上一篮吧,不然坏了也是可惜。”
裴液接过擦得干干净净的剑和洗得水润光亮的梨,道了声谢。
走出去三五丈后,后面又传来苍老的叫喊:“小裴!”
裴液回过头,常致远有些佝偻的身姿仍立在阶前,见到裴液回头,老人吃力地抬起左手握住右手拇指,低头躬腰,深深地行了一礼。
……
推开桃符褪色的木门,院子中立着一颗瘦硬的枣树,这棵枣树从裴液记事起就没有结过枣子,而它枯皱干瘪的气质正与树下的黑衣老人一般无二。
几经生死,仿佛拉长了这分别的一天。
“越爷爷。”裴液喊道。
“嗯?”老人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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