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152节
或者再有两年时间的话,他也可以尝试自己重新培育这样一枚果子出来,但日期就在眼前了。
于是他放弃了这门没人学会的剑术,不再设计什么图谋,只继续填充着夺魂珠。只要收下最后一个目标——成江宏,手中这枚珠子便能达到可供交付的标准。
然后他就在那夜看到了那名少年,看到了他手中那半年不曾见过的剑术。
他诚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他,看看他的长势。
而后,少年给了他难以想象的惊喜。
白玉梁和那镖头琢磨两三个月的东西,在少年手里像是蒙童读物,他学剑不以月,不以天,而是以时辰计!
平心而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天赋。
他甚至向那人请示过——这样的苗子是否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如此收割是否暴殄天物了?
回复是不必。
老人知道,那人不在乎这些,他只要达成他的目的罢了。
于是老人静静照看着这枚果子的成熟,他等待着用它来替换珠子中那有缺憾的蝉部。他相信最多再有十天,少年就能完成这一步。
甚至天山带来的压力他都死死撑住。
直到确认没有拦住那份信,事情实在有些失控时,他们才开始忍痛考虑放弃这枚果子。
而那人的答复是,另一边受挫,事态不太乐观,这边这条“流”一定要拿下。
也正是在这时,天山的人发起了行动。
对方动手太果断了,此时果子还没成熟,他必须要应对这件事。
这本将是他们的一道坎,面对一位天山八生,他们确实没有太多的把握,是普通弟子还好,万一是未风池的俊杰,甚至就是【八骏】之一呢?
但这一战必须要打,谁赢下了,谁就可以获得接下来至少五天的主动权。
他并不知道是麻杆打狼两头怕,他本来已准备好决战的。
但就在他要离开小楼的时候,下面练剑备战的少年,忽然就贯通了那两式,蝉部完整了。
简直是苍天眷顾。
他立刻向蒙处元传信,要他们务必把天山和翠羽拖在那里,自己会即刻采摘这枚果子,然后就此离开。
当然其他所有人都要去对抗那位天山八生,当然不必任何人帮助自己。
老人抬眉看了一眼南方,三条街之外,马车已经备好。
他不会在这里花费超过半柱香的时间。
——
雨丝虽细,但下得久了,武场的地面也换了一个颜色。
明月仍然在天,细雨无声,周围只有鸟虫隐约的鸣叫。
老人跃下来也是无声的,他从窗子走上楼檐,而后便飘落而下,脚甚至没有落地,快到地面时以长杖在地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就如被弹弓射出。
没有任何交谈和准备,他直冲裴液而来。
裴液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自己在捉月楼遇到的那一位。
武场十三丈的距离在眨眼间被越过,少年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老人就已进入身前一丈。这份惊人速度与当时一般无二,在七生之中也绝不多见。
长杖拖在身后带起一条气龙,而地上落叶和尘埃却未被卷起,只发出了等待被撕碎的颤动。
真气被牢牢约束在其中才会有这种效果,这一杖所蓄积的力量令人心惊胆战。
裴液正面对杨颜曾面对的压迫。
裴液可以爆发出杨颜无法触及的力量,但却无法承受杨颜能承受的进攻。一身根骨八条经脉,即便学会杨颜那一刀,他也无法硬吞下这一杖。
所幸裴液一直有自己面对强敌的方式。
只要在敌人杀死自己前,更快地杀死他就好了。
【鹑首】早已开启,万千雨丝如针一般,下落的轨迹清晰可见,风中哗啦的树叶像在慢舞,而在整个世界的缓慢和清晰中,老人快成了一道模糊。
平心而言,裴液要捕捉这样的速度还是有些勉强,但已比当日在地窖中明显好了不少,他不必再那样千钧一发地凭感觉出剑了。
地窖中的那一夜,他根本不确定自己出的剑能否击杀对方,只是伍在古同样不敢赌这一点而已,最终他因穿着鞋而输。如今则不然,如果老人真的敢接招,他就真的可以把这一剑刺入他的脖颈。
这也是少年建构自己胜利的途径——其一,敌人要和自己以攻对攻;其二,自己要处理敌人刺来的杀招;其三,自己的剑要能够突破七生的阻拦,刺穿他的咽喉。
在一招之内,达成这三点,敌人倒下,自己站着。
三生对七生,任何一点都是难上加难,裴液为此设计了三步。
此时。
少年根本不看这一杖,一双眼睛只盯着老人的咽喉。长杖近身,老人近身,在他眼中只是那咽喉骤然贴近。
于是毒蛇再次对豹子亮出了毒牙。
月光雨丝落在剑上,这柄剑仿佛就融化为了月光雨丝,时隔二十多天再次对敌,这一剑在少年手中好像失了那份决然的杀意,而变得轻熟自然。
甚至变得悄无声息,当它再次从银光中生出来时,已在老人咽喉。
因为这次少年不再是为了逼退敌人,他没有和七生从试探开始的资本,这是他所掌握的最强杀招,它忽然出现,就是要一击割断敌人的喉咙。
但老人正在贴近的喉咙却忽然停住了,杖上拖带的气龙也停止了一瞬。
他整个人撞来时仿佛一往无前,停顿时又毫无预兆,正是七生浑厚真气下的精妙掌控。
在这一瞬间,老人立在少年剑能够到的长度之外,冷冷看着他,而裴液的剑已出手。
他早知道少年要出这一剑,他也根本就不准备面对这一剑。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在昨夜,少年手中的这一式剑就已令他怔愣许久。即便没有那人的回复,这一剑也绝对死死地栓住了他。
收下这一剑后,他甚至要考虑是报给那人,还是报给司马。
它确实太惊艳了,老人相信绝大部分五生,乃至六生都会在这一剑面前饮恨。
但不包括七生,因为七生,根本不会给它尝试的机会。
少年的反应作为三生来说稍微有些超乎寻常的快,但还是太慢了。
他这一剑已被骗了出来。
老人身体就止在了这里,和伍在古不同,他有一根杖子。
旱鸭子们朴素的搏斗规则在这里仍然坚实地生效着,一寸长,就是一寸强。
这根长杖只停顿了一个刹那,而后便力贯向前,所带的气龙呼啸而出。正如少年第一剑就要杀他,老人这一杖也本就要致少年重伤。
一停骗出,一杖击碎,如此而已。
然后,少年的这一剑抵达了它应到的高峰。
老人忽然失去了一切。
即便是如此突然的遇敌,裴液也并没有忽略,自己给张君雪演示剑术的那一幕很可能落在了小窗之中。
短短几息,这件事情已在他头脑中转过三遍。
自己的剑并没有越爷爷那份感染百丈的造诣,敌人也不会有明姑娘那般一见参透的眼力。
所以老人遥遥所见的,只是落在肉眼中的至妙剑招,也就是裴液还没真正学会这一剑时,仗以暂时逼退伍在古的部分。
因此在最开始出剑的时候,裴液也只以剑招相对,到了最后一刻,那份使人深陷黑渊的剑意才笼罩了上去。
面对老人一顿一进,少年回以一收一放,完成了一次将计就计。
在【鹑首】带来的一点余裕下,他甚至故意慢了一瞬。
以确保骤惊的老人来得及撤回真气。
羊祜诚然骤惊。
第189章 仙火
羊祜绝没有陷入过这样的处境,也绝没有预料到会在此时此地遇到这样的处境。
他知道人都有心神,而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心神被人摘出,然后锁入了一个密闭的铁盒子里。
这不是蒙眼堵耳封鼻等等能解释的感觉,它是真的“失去一切”。
别说什么凭记忆应对——没有手怎么攻防?没有脚怎么进退?
在感受到身体在“消失”的那一瞬间,羊祜来得及最后给身体下达最后一个指令,可以是向后纵跃,也可以奋力前刺,但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会持续多久。
忽然自己就要坠入深渊。
因此在这一瞬间,他选择了最正确、最稳妥的方法——撤回一切真气,厚厚地包裹住了自己的要害。
真气术·【铁衣】
地窖中,裴液盯住伍在古喉咙时,想的是“纵然你真气浑厚,也没有在要害处生出鳞甲。”
如今他真的见到了鳞甲。
心口、咽喉、关节.老人的每一处脆弱都被包覆起来,真气结成了透明的片状,坚硬、光滑,其不受力之处可以想见。
老人完全陷入黑暗,身体则披上了这副甲衣。
‘哦,原来你是这么应对的。’裴液想着,然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这一剑当时能抢在伍在古之前,但他不敢保证还能抢在这老人之前,固然因为老人实力深厚、状态完满、蓄势待发,也因为裴液现在不在当时那份足够深抑的心境之中,触及不到“心”的层次。
因此他不能去赌老人的速度和反应,把一切都压在这一剑上。
如果老人来得及应对,他要想好破去这份应对的方法。
这是他走上钢丝的第一步。
当他激发出剑意时,那根呼啸的杖龙已到眼前,迫面而来的沛然令他的心脏狠狠收紧。
老人确实没有给他多留一丝余地,这是纯然的杀招——就是以一顿身骗掉他这一剑,而后这全力的一杖就会绞碎一切。
裴液面对这一杖,就如同筷子捅豆腐,他已没有小蛟心,面前的七生也不再是重伤力疲,他没有任何接下来的可能。
纵然裴液在出剑时就已在后退,但可惜他的速度也不足以躲开这一杖,哪怕被擦一下,在接下来毫无容错的战斗中也是无法接受的伤势。
所以只有让老人自己撤回去。
因此少年的出剑既是进攻也是防守。裴液给他忽然降临的深沉黑暗,也多给了他一瞬反应的时间,就是为了确保老人能想清楚,面对这种突变,最合理的应对就是全力防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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