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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16节

  “小液啊。”孟焦转过头来,成亲后的他显得成熟沉稳了许多,微笑应声,“从周围村子收些皮子和草药。只靠那几亩地,一年吃完,剩下的就卖不了多少钱了。”

  “那不已经挺好了?别家都是将将够吃,你还能卖些。”

  孟焦摇摇头,晒得黝黑的脸颊仰起看了看天,又低下头:“你嫂子怀了,我想……我想……以后让这孩子读书或者习武。”

  “唔……”裴液张了张嘴,“那得是一大笔花销。”

  “是啊,家母和丈人都数落我呢。”孟焦脚搓着地,泛起一个笑,“但是,我不会改主意。”

  他目光又看向空处,下意识落在林珏的闺房,自语道:“一定得读书练武……”

  “你天天这样子跑,别太累着。”

  “还行,借了陆叔一辆驴车,他不拉酒时我便牵来用用,每回付他些钱——等再攒上半年,我就能自己买头驴了。”

  “哟,那看来是挺有赚头?”裴液笑道。

  “我早前盯好了的,这活计没人抢,只要勤劳些——嗨,老说我这些有什么意思,差点忘了如今人人想见一面的少年英雄就在我面前杵着呢。”

  裴液笑着摇摇头。

  “听说连几位大人都对付不了那恶人,你却给他干净利落地割了脖子。”孟焦感叹,“真是厉害,我真的打心底佩服。”

  “说这种话……运气而已。”

  孟焦摇摇头,握住裴液手腕:“我说真心话,小液,我真的敬佩你。我看见棺盖上的那颗脑袋了,真是痛快,小液。昨日我听说小珏和林大人被害了,我又怒、又怕、又慌……又憋屈。你记得吗,小时候小珏喜欢看你练武,我还总和你怄气,现在我想明白了,人无本事,不能昂首,小液,你是真正有本事的人。”

  裴液无言,孟焦看了看天色道:“好了,不聊了。我记得小珏做过几样很得意的小玩意儿,当时还开玩笑说等死了也要带进墓里,你若无事不如去她房里找找。”

  “对,是有这么回事。”裴液回忆了起来,“但哪几样我却不记得了——咱俩一起去找呗。”

  “一个竹编的鸟笼子、一个小陶茶壶,上面画着只黑白小狗儿、一个拇指大小的黄玉印章、还有一套手掌厚的故事画……能找到几样算几样吧,本来也是句玩笑话。”孟焦提起手边的麻袋,“我就不进去了,不合适,下午还有活儿,得先走了。”

  “这般忙?”

  “东边村子的老莫欠着我两张皮子,本来说前天进城给我带上,结果到现在也没个音信,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哦,行。山路有的地方还没干透,你千万小心着些。”

  “放心,都是走惯了的路。”孟焦摆摆手,背着沉重的麻袋出了院门。

  裴液目送他消失在视野里,无声地叹口气,转身往林珏房间走去。

  孟焦对林珏的确是一片赤诚真心,但两人若真的结合,不止下嫁农家的林珏无法适应,对孟家来说,一个手部残疾不能劳作的媳妇也并非幸事。

第27章 旧梦

  裴液走进林珏的房间。

  少女的闺房已经和小时候记忆中的那个样貌有了很大差异。

  这间闺房现在显得有些“满”,小巧别致的花草、大大小小的书本、各种精巧的小玩意、种类繁多的壁挂,显出一种琳琅满目又井然有序的眼花缭乱之感。

  盖因不方便出门,所以少女把所有的心思都注入到自己的这方小小的世界里。

  走进来第一眼就是一个精致的小炉,炉子上蹲着那个有些歪扭的茶壶,壶壁上画着一个笔脚稚拙的小狗。

  裴液提起它来,少女满手陶泥,溅上泥点鼓起的白净小脸从记忆中浮现而出。裴液忍不住一笑,把它放在一旁的桌上。

  又拉开一个抽屉,摸出了那枚雕了只小兔子的黄玉印章。

  拿出印章,抽屉里还有十几枚零零碎碎的粗玉边角料,裴液随手拾起几枚一看,却是一怔,上面刻着密密麻麻、歪歪斜斜的小字,皱眉一看,其中以“德”、“藏”、“鹤”三字为多。

  裴液一下了悟了。

  这是为他刻那根青玉小柱前,少女一字一字练习的痕迹。

  房中安静了一会,裴液本以为割下那颗头颅后心境已然畅通,但此时又有些被击中,他这时才想明白,仇恨可以被剑和血洗净,但伤怀是一种恒久而无形的缭绕。

  “不坠青云……”寂静无声的房间里,裴液自语了一声。

  其实在之前多少次的安慰里,裴液固然为少女的鼓舞所温暖,但那多是因为其中携带的真挚,而非那些鼓舞本身。

  因为他其实从未颓丧过。

  和在外人看来不同,裴液从没觉得自己真的经受了难以承受的挫折,也并未觉得自己跌入了人生的谷底。

  因为练武这件事,本来是他的热爱而非整个生命的寄托。

  丹田种受创,固然也令他懊恼沮丧,但并没到整个世界崩塌的地步;努力、进步、获胜,这样的生活固然令他享受,但跑山溪钓打槐花也一样充满快乐。

  在他人眼中叹惋浪费的十年,对裴液来说不过是换一种方式来度过。

  而且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一份不曾宣之于口、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骄傲——即便我浪费五年、十年、十五年,又如何呢?

  从我重新能够修行的那一刻起,只要我仍想拿下那些武试的第一,又有谁能拦住我吗?

  即便得了他诸多崇敬的颜非卿,在裴液那些关于见面的想象中,也并非以台下呐喊者的身份,而是持剑站在他的对面。

  此时少年的自信依然未有丝毫减弱,他仍然坚信自己可以拿下无数个第一,在奉怀,在博望州,甚至是在万人瞩目的神京城,但那个从一开始就为他幼稚粗陋的拳路大声呐喊的声音,却再也听不到了。

  少年动了动喉咙,无意识地看了眼窗外,又低下头,把手中的几枚碎玉放回去,合上了抽屉。

  接着鸟笼、手绘都被他翻找出来,手绘本子旁整齐地装订着一大沓熟悉的纸张,用线和浆黏合得结结实实。裴液拿起一翻,正是往前多少期的后几页邸报。其正面包了封皮,上面书写着“侠骨残”三个楷字,背面还有待继续装订。

  这倒真是件宝贝,裴液毫不客气地揣在怀里,轻声笑道:“弄得这么好,借来看看啊。”

  ……

  铲起最后一锹黄土倒在坟尖,裴液递还了铁锹,作别众人回到了家中。

  如今虽然纾解了厄难,但也并非一身轻松。

  首先身上的幽蓝物质还未弄清缘由,要等待那队神京来使;

  其次和自己命同荣枯的黑螭处境也在好坏之间,不知哪一天就忽然飞黄腾达或坠落深渊;

  再次自己的丹田种尚且缺失,虽然目前无甚大碍,但长远来看却关乎终身前途,黑螭猜测烛世教握有那颗应许的种子,但烛世教的踪迹又何处去寻呢?

  最后一件是唯一自己能左右的,即月底的金秋武比。这是没有年龄限制、每个人都全力以赴的武试,破种生脉之人比比皆是。自己虽然斩了一名七脉武者,但若在擂台上正面硬碰,三脉四脉都是极有威胁的对手,这段时间须得多加练习。

  裴液照常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又补了半个时辰的拳,打算明天开始回武馆跟师傅们对练。

  眼见太阳越发毒辣,裴液抱起小猫,躺在树影下,翻开了从林珏屋中拿出来的邸报册子。

  《侠骨残》。

  翻开第一页,当头是一首定场诗。

  所谓:

  从来曲直剑中求,不信天公判恩仇。

  绝罅搏鬼几借命,琼阁买酒数换裘。

  只因宴上闻啕泣,放杯解缰肯稍留。

  未必英雄能救世,岂容恶人乐无忧!

  裴液来了精神,整了整躺姿枕手细读。

  这“镜里青鸾”上个故事写的是寒门才子和高门佳人,裴液虽然也期期不落,但是当时年方十三四的少年毕竟还不能体悟个中精髓。

  而这一篇显然是写行侠仗义,正是少年最爱看的题材。

  第一回是说边州有一书生,勤奋好学,孝悌两全,忠厚正直,奈何家中贫困,只有半耕半读,日子甚是难捱。好在天公作美,一日他在耕田之时,竟然刨出来一粒神异的明珠,置于暗室,光影灿烂,书生惊喜异常,连忙收回家中。

  镇西裁缝铺的小女儿,名叫婉秀,姿容甚美,和书生从小一起长大,两人渐生情愫。奈何书生家贫,这婚事难以结成。

  如今挖出这枚珠子,书生便与婉秀商量,意在将其卖掉作为聘资,置办家宅,风光迎娶她。然而婉秀却怒视他道:

  “我相中你,是爱你坚韧的品性、凌云的壮志。有这份品性,便是无一分财我也与你私奔;若无这份品性,家财万贯我也不惜得和伱说一句话。如今好不容易有了钱财,你不去修学赶考,反倒要全数拿来娶我,你这品性现在何处?”

  书生惊出一身冷汗,连忙自省,找铺子典当了宝珠,每日一心求学,半年后果然中了秀才。这时丈人早已松口,但书生意在考取举人,回来再风光大办。婉秀也支持书生,对其父道:“他考多少年,我就等他多少年,他不嫌我老,我也不怕老。”

  终于乡试临近,书生买了一支珠花给心上人,两人约定得胜归来便结为连理,书生踌躇满志地出发了。

  三日辛苦磨成鬼。八月烈日蒸熏,烧饭炉火灼烤,终于熬到放牌,书生穿着湿透又风干了不知几回的长衫走出考场,表情满怀期待又有些微忐忑。

  他迫不及待地要和心上人分享这三日的心情,收拾了东西,骑上小驴便往镇子赶去。

  第一回至此结束。

  裴液正要翻开第二篇,院门忽然被敲响:“裴小哥,县衙来了一队骑士,常大人请你快些过去。”

第28章 使至

  虽然前夜残了些枝叶,但那株不知多少岁的老槐树依然俯视着庭院,这两天的大雨将它洗得十分干净透亮,温度正好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倾落在衙院里,风吹过时,碎金片影一齐舞动。

  裴液穿过斑驳的光影往前厅走去,来到厅前,在门前台阶磕了两下鞋底,白黄的干土簌簌而落。

  一推门,堂中坐着三位气质超卓的陌生人,皆是身材挺拔,像是朝廷武职。其衣着无论布料还是款式都不是奉怀县能见到,面貌气质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人中英杰”四个字。

  若把人比作鸟类,奉怀本地常见的便是麻雀,昨日州中来的几位大人则像画眉,今日这三位则是两只鹤鹭和一只鹰雕。

  当先是一位面目堂正、麦肤玄服的男人,渊渟岳峙,仿佛一座山伫在那里,整片空间似乎都在他那里压进去、陷进去。

  第二位则是一位年轻许多的女子,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安静,下身仍穿长裤,但上身青衣的衣摆却长了不少,显得更加潇洒利落。

  第三位的男子则比女子又年轻一些,皮肤也是一样白皙,此时虽然正坐倾听,各处细节却透露出不安稳的气质。

  一眼扫过诸人,裴液低头拱手道:“诸位大人好。”

  不知是否错觉,裴液感觉自己一进来,气氛由先前的凝重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但常致远沉凝的脸色稍霁,亲热地招呼他到身边,按座次一一指认道:“先见过几位大人吧——本州折冲都尉荆梓望大人、神京仙人台黑绶术士邢栀大人、左龙武军执戟商浪大人。几位大人,这位就是为本县纾难的裴液少侠,机敏沉稳,勇武过人。”

  裴液依次躬身行礼,对方也打量着他。

  眼前的少年身高过人,姿态挺拔,眉目清朗,虽然有几分稚气,但气质沉静,不卑不亢,足称“可靠”二字。

  邢栀微笑致意,商浪则欠身挺背双手抱拳回了一礼。

  荆梓望却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偏头对常致远道:“常大人,惨案就在眼前,敌人供奉的法器与他融为一体,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再重申一遍,为保乡梓安宁,此人我必须要控制起来。”

  裴液愣了一下,挑眉偏头直视这位荆都尉。这动作似乎有些触怒了他,男人眼睛一眯,浓若实质的压力轰然降落,裴液毛发直竖,几欲拔剑,但丹田种中小螭一游,周身压力一轻,同时心底响起神螭那平而冷的声音:“要帮忙?”

  但很快它似乎感知到了这边的情势,又道:“哦,算了,这个你无论如何也打不过。”

  “……”

  常致远牵住他的手腕向身后拉了一拉,白发剑眸看着荆梓望分毫不让,平声道:“我也再向荆大人禀告一次,你没有保卫得了任何人,而是眼前这位少年救奉怀于水火之中。”

  眼见气氛不佳,邢栀温声道:“两位大人稍安。这位裴少侠,不如先允我为你查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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