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175节
他偏头看了一下,是为他启动法器的那名武者。
到了这时,赵章才完全回过神来,弄清了自己的状况——那枚小镜仍然静静支在一丈之外,而自己在看了它一眼之后,惊惶后窜,然后瘫倒在地。
“.”赵章深深呼吸口气,抹了抹额上冷汗,才环顾四周勉强一笑,“这人真是丢大了。”
自然无人嘲笑,而且都默契淡化,绝不会迁移到刺史的胆气之上。
而赵章则只能怔然苦笑。
这样法器带给人的感觉并非“恐惧”可以形容,绝不是简单地吓你一下,确如老人所说,它是真正的心境之试。
赵章自认并非胆小懦弱之人,早年进京赶考的路上,他真的见过血,而且亲手持刀和流匪搏杀过,不然也不会听见老人说“最好胆子大些”后,还想试上一试。
但这不是简单把人扔进险境之中试他的胆色,而是剥离一切,直达内心的考验。
即便把赵章扔进任人宰割的贼窝里,他也不会失去反抗的冷静和勇气,因为五十二年的生命中,他有过太多冷汗岑岑的经历,从搏斗恶匪到执掌一州,身份和记忆会给他足够的镇定和支撑,即便手无寸铁,他也知道自己站在比这些只会杀人放火的匪徒更高的地方,他可以尝试凭借智谋脱身,而即便失败,他也会努力保持一州刺史的体面。
但在这面小镜中不是。
它将一切都隔离而去,只留下内心深处那个纯粹的“我”,然后只为你放上一柄简单的剑,最后,再置入一个庞然的、绝对无法战胜的恐惧。
此所谓“剑心之问”。
最纯粹的你有多坚韧,握住剑的伱又能面对什么。
赵刺史当然是可以临危不乱的,但那来自于“刺史”这个身份和可以调动的资源,来自于他对自己手腕和经验的自信。
而非来自于他的本心,以及偶尔摸一摸的剑。
赵章笑着四方一拱手,并没有解释,也无处解释,他拍了拍身上尘土,往东场而回。
“赵章大人,恃气·失剑。”老人含笑煞有介事地报出结果。
赵章走回来,拱手而笑:“隋大人不厚道,这样吓人的东西,骗我说是做游戏的玩意。”
“冤枉了,这确是我们剑院里拿来游戏之物啊。”这位大人身上竟然露出些天真的趣味。
赵章摇摇头,无奈笑叹坐下。
此时隋再华才开口讲解:“诸位都看到了,赵大人照目之后,镜面浑而不透,是为‘恃气’。而后珀质静凝,代表赵大人握住了心境之剑,但之后黑质压上,没有丝毫受阻将镜面全部占满,是代表赵大人束手就擒了,即所谓‘失剑’。”
全程观看的裴液清楚他在说什么,首先这是一个双面的小镜,像是铁环箍住一张玉盘。而赵大人在看向它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完全静止了,与此同时,镜中那所谓的“珀质”反而动了起来。
仿佛玉盘液化,旋流间化为一片沉实的黄浊,而仅在一息之后,这浊气便凝静不动,似乎重新由液化固。再之后,一片凶猛深沉的黑从小镜底部猛然一侵而上,瞬间就将小镜完全覆盖。
在整面小镜陷入漆黑的同时,静立的赵章忽然惊慌失声,踉跄退步,瘫软在了地上。
老人的声音还在继续:“‘剑心照’共有浊、清、明、空澄四种状态,它体现的是受照者的心性层次,分别对应【恃气】、【向景】、【持心】、【无变】;黑质侵染而上,则是验校受照者剑在手上时的‘不畏之心’,依照黑质侵占的程度,亦有【失剑】、【皆御】、【不侵】、【明神】四层。”
“这四层心境说出于《庄子》,是道启会自云琅山得来,用于界定剑修的临危之心。”老人继续道,“【恃气】,便是指面对危难时,凭一腔气勇应对之人。”
“就是‘我跟你拼了’嘛。”赵章在一旁笑道。
然后他笑道:“不错,刚刚赵大人便是恃气·失剑,诸位英才想试试的,可以上来了。”
听到原来有这么多层级,而赵大人又是最低的那一层,倒确实激发出许多人的尝试欲——毕竟大家都不止二生,而且二三十年来,一直习剑不辍,纵然不能达到修剑院的标准,大家也很期待以之来测试一下自己的水平。
毕竟是极新鲜的东西,哪怕仅仅作为谈资,也是极为难得的一份。
果然很快有人上来,乃是一位年轻镖师,四生,亦是今年武比的稳稳十六强之选。
这位可以自行灌入真气,倒是不用辅助了,他上台四下一礼,然后目光落在镜面上,轻轻按上了镜框。
一瞬间这具躯体就仿佛被抽离了灵魂,僵直不动,而后镜面玉色化为流浊,之后凝定,黑幕一掠而上。
“啊!”一声短促失魂的惊叫,这位年轻镖师又已瘫倒在了地上。
这下全场都安静了,只有老人抚掌而笑的声音在东边响起。
四生的剑师,和二生的文官,在这面镜子前的表现一模一样,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俱都没有达到它最低的门槛。
如果说是玩具,那也是给大孩子玩的。
立刻又有人上前,这次是白竹阁的弟子,算得上是正经门派,其人年逾三十,面色沉稳。
“朱伯伯。”李缥青显然认得此人,偏头向少年道,“犹以心性坚忍闻名的。”
此人的气质确实看起来比刚刚的年轻人靠谱多了,众人又燃起些希望,凝目看着。
男人缓缓走上去,对目,灌气,而后玉镜先黄后黑,男人同样失色惊叫——不比刚刚任何一人声音小。
他也踉跄后退,但好在虽然也摇晃欲坠,但终于没再瘫倒了。
也正是这一点小小的进度激起了不少人挑战的欲望,开始纷纷有人上前,甚至排起了两三人的小队。
而后连连经历了近二十人,其中甚至包括了匡熔和楚念以及白竹、七蛟的几位精干弟子,但这面小镜的表现都没有任何区别,只有重复的先黄再黑、先黄再黑,而后便是测试者的惊恐倒地。
渐渐人们都有些怀疑了——不论谁上去,这面镜子真的会有第二种表现吗?
不过毕竟几位真正的高手,也就是锁定四强的那几位还没有上场人们把目光投向三派的阵列之中。
裴液“啪”就要立起来,被少女反应极快地按住。然后她看着一旁投来目光的沈杳,点了点头。
“别急,我们先探出些东西你再上场。”少女道。
两人聊了几句,却忽然听见场上传来了小片的惊呼,两人看去,原来在沈杳摸上之后,这面镜子第一次出现了变化。
依然是黄浊,依然是侵袭而来的黑幕,但这一次,它不是不可抵御地一贯而入了。女子静立着,面前的黑幕仍在侵染着镜面,但是却缓慢了许多,仿佛被什么抵御。
刚刚老人的语言从人们心中划过——皆御!
这是皆御吗?
然而这副情状并没有持续下去,只进行了大约五分之一,那股无形的抵御就仿佛忽然溃散,黑幕再一次恢复了那迅猛的推进,在半息之内,镜面就已完全漆黑。
沈杳脸色苍白地踉跄后退,但她没有失神惊叫,也没有跌倒在地。
人们不禁向老人看去。
老人淡淡一笑,公布了她的成绩:“恃气·失剑。”
未置一评,连一句“不错”也未值得。
这令人们希望中又有些气馁,但下一个上场的,就令场上所有人精神一振了——白竹席上站起来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不是张墨竹又是谁?
这是五生真传,妥妥的四强之选。
他能令小镜生出些新的变化吗?
张墨竹嘴角似乎永远带着笑,他腰挎长剑手持折扇,挪步走上来,温雅地四方而礼。而后没有多余的话,目光放上镜面,他抬起一只像拿笔多过握剑的手,按在了镜框之上。
一瞬间,玉质流转,然而令人失望的是,依然是沉厚的浊黄,但接下来,刚刚在沈杳身上显露过的画面再一次出现了。
窜上来的黑质如行泥潭,缓缓地向上推移,而与沈杳那时不同,已经过了五分之一,施加给它的阻力仍然没有消失,而且这黑质的速度比沈杳那时还要慢。
继续缓慢上行,四分之一、二分之一、四分之三.直到五分之四时,黑质骤然一窜,那份抵御终于溃败了,张墨竹重重喘息一声,踉跄后退几步。
场上齐齐传来遗憾的声音。
“恃气·失剑。”隋再华道,依然没有多余的评价。
赵章无奈一笑,心中叹息。
事实上他的脸已经有些热了,所谓“人杰地灵”,二三十人却连人家一个玩意的第一个门槛都迈不过去,他也开始觉得那来信确实有些“溢美”了。
只希望尚怀通确实能撑起些博望门面。
而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些人影走动的动静,赵章回过头,却是一位青衣少女从树影下立了起来,正是翠羽的李缥青。
若是白玉梁或许还好.赵章笑着对她一颔首,偏头对身旁老人道:“我们三派中翠羽的唯一真传,还很年轻。”
然而身旁老人端着茶杯的手却是顿了一下,才继续送到嘴边。放下茶杯,老人目光挪到这位少女身上,又是一顿。
“好灵澈的孩子。”老人道。
208.第204章 皆御
208.
这是这位监院
而场上,少女已立在了镜子之前。
李缥青正要伸手按上,却听东边老人忽然道:“你叫什么?”
少女偏头,一怔,转过身正面相对,躬身一礼道:“大人,晚辈李缥青,暂代师署理翠羽门事务。”
老人偏头对赵章笑道:“也是个有心思的。”
转过来对少女点点头,温声道:“我们常说剑如其人、人如其剑,我见你有一份难得的灵气,若有意修剑院的话,想先请你演两式剑,如何?”
“.”李缥青愕然睁眸。
不止李缥青愕然,场上所有人都愕然。
刚刚还无一人能迈过第一道门槛,老人连多余的话都懒得说,好像博望这些所谓的英杰无一能够入眼。
而现在忽然一开口,竟然就是“有意修剑院”这种话,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毫无准备地被猛然一提,仿佛立在场上的就是自己。
“啊好。”场上的少女只茫然了一瞬,即刻认真道,“不胜荣幸,剑术粗陋,还请大人斧正。”
然后她转身看向翠羽席上,少年立刻掷剑而来。
李缥青抱剑而礼:“这一式传自翠羽剑门《翡翠集·黄翡翠篇》,【掠火穿瀑】。”
这一剑是少女很长一段时间里修习黄翡翠的终点,也正是当夜她杀向重伤徐苍的第一招。
少女柔腰一弯,身体飘飘一倾,众人只觉美润如春雨,而下一瞬,那剑光出手,却是一道笔直骤进之剑,坚锐至极,而且极快,柔中破出刚来,乍然而现一道光亮。
众人回神时,长剑已重新立回少女臂后。
老人点点头,微笑道:“杀气很重。”
这话令众人讶然,这一剑既快且力,内蕴轻灵柔美,实在潇洒好看,却没瞧出杀气在什么地方。
倒是李缥青诚然一惊——当夜杀过徐苍后,这见过血的一剑确实更加坚决锋利了。
“还有更好的剑吗?不必担忧未掌握到位。”老人继续道。
“有。”少女再次持剑行礼,“同一剑册中有一式【断叶回澜】,请大人斧正。”
这是少女掌握的最强剑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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