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19节
“我们这回感觉很不对劲了,你说虎豹都是独行,就算碰上了,五个惯会山猎的汉子难道跑不出来一个?
“于是我们纠集了村里的青壮,足足……十六个人,请最好的猎手莫老五带队,带齐武器往山里摸去。”
说到这里,赵百书脸上有莫名的情绪挤了出来,恐惧、惘然、伤痛、恨意,他艰难地说道:“十六个人,个顶个的好后生,一个……一个都没有回来。”
荆梓望沉默了一会,等老人稍微平静些才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是被妖虎所吃的呢?”
“因为它自己来到了村子。”赵百书脸色麻木道,“那是十七个人走后的第三天,我们刚刚开始担忧他们是不是也回不来了。那天黄昏,周妹子说去西边田里摘两颗菜,和村子不过隔着一个小土坡,就再也没有回来。我们去找的时候,已经几乎只剩骨头了。”
老人咬牙道:“它就在那咬死了她,然后慢条斯理地吃了!”
“确定那十七个人都没有回来后,我们派人往县里去求救。第一次我们同时派了两骑往相反方向跑,他们刚一消失在视野中,我们就听见一声惨呼,最可怕的是仅仅过了不到几十息的时间,另一个方向竟然也传来了惨叫。正因如此,我修改了援书,一定要鹤凫册的侠士来,我见识少,可是几十息的时间,跨越这么远的距离,追上两匹奔马,我……我实在想象不到是怎么办到的。最后我们别无他法,只有集中起仅剩的四匹马,同时向四个方向跑出去……现在看来,只有黄二还活着了。”
裴液握了握剑柄道:“它把村子当成猎场。”
荆梓望道:“但我们来时,没有遇上它。”
老人无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荆梓望习惯性地眯了下眼:“现在派一个人骑马出去,我看它出不出来阻拦。”
“荆大人!”邢栀看着他的眼睛,“还是等祝师兄来了再说吧。”
荆梓望抿了抿唇,压下嘴边的那一丝烦躁,也许平常他一个月都不会遇上今天这么多的顶撞。
“自然……听邢师的。”
“赵村长,尸体还保留着吗?”
“留着,我带你们去。”赵百书拄起拐杖。
来到停尸房,里面停放着五具尸体。
“这具只剩骨头的是周妹子。这两具是第一次骑马去报信之人,这两具是第二次骑马报信之人。”赵百书黯然道,“剩下的人死得太远了,我们不敢去给他们收尸。”
裴液来到一个中年汉子的尸体边上,肃容俯视。
一具残缺的尸骨,胸腹被掏空,大腿与上臂也被噬咬过一两下,白骨露了出来。致命之处则在脖颈,颈骨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按在地上压断,头颅软软地歪在一边。面目倒是完整,一双瞳仁高高吊起,几不可见,眼白爬满扭曲的血丝,神色中尚残留着死前的苦痛。
他扭头环视,四具男子的尸体缺失的部分大略相同。
‘它不是吃到一半被惊走,而是根本不饿,所以只吃了偏爱的内脏。’
裴液心中想着,看见一把朴刀连鞘落在一旁,他拔刀观瞧,刀面光亮如新,不见半点血迹。
“这是老筒子,也打了十几年猎,是村里有数的好手,却连刀也不及拔出。”赵百书道。
裴液于此刻切实感受到了仙狩与魔厄的区别。
黑螭冷静理智,有时还带有一种冷冷的趣味,几与人类无异,而这只“妖虎”却比兽性更恶劣,兽的本性是“食”,它的本性却是“杀”。
另一边商浪忽然道:“邢栀姐,来验一下这里。”
众人围过去,见他指着一处暗灰色的肌肤,裴液看了两眼,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这是……冻伤?!”
邢栀面色变得极为严肃,取了一根细针深深扎入伤口,而后从行囊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琉璃葫芦,透过朦胧的壁可见其中缓缓荡漾的淡蓝粘稠液体。
然后邢栀拔出细针,立刻从葫芦头插进去,针头没入液体中。
不过两息,那液体就很快沸腾了起来。
“有灵气残留。”邢栀道。
“那现在可以追觅它的踪迹了。”荆梓望道,看了邢栀一眼,又补充道,“当然,要等祝大人过来。”
商浪道:“照理说,祝哥儿也快到了。”
“他离开前说不会走太远,但有传信,两个时辰之内必然回来。”
正说话间,天空一道青影落了下来,邢栀伸出两根手指稳稳地接住,笑道:“这不就回来了。”
轻轻弹了一下魂鸟的脑袋:“这么慢,伱是不是偷懒了。”
魂鸟抖了下脑袋,尖喙一张,从嗓子里吐出一卷信纸来。
邢栀一怔,手上接过:“怎么祝师兄还写了回信?”
她低头拆开一看,整个人一僵,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起来。
商浪上前一步道:“怎么了?”
邢栀抬起头来,神情第一次有些慌乱:“这,这是我出发前发出去的信,魂鸟……没找到祝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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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秋莲
在骚动中,裴液牵住商浪的衣袖:“这位祝大人有多厉害?”
商浪转过一张尚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的脸:“祝哥儿有多厉害……祝哥儿姓祝名午,字高阳。是【龙君洞庭】剑脉第一真传,年初刚进入鹤榜,排在第二百九十六,仙人台判词【雪匣藏剑】。”
祝高阳!
祝高阳!
裴液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如果说裴液看鹤凫册的那两年,颜非卿是进境最为迅猛、表现最为统治,势不可挡从下面一路杀上来的绝对主角,那祝高阳便是早已站在绝巅之上,对后面拼命追赶的人投下最后一瞥,然后从容踏入玄门的上代神话。
如今他迈入宗师之境不过四年,正常人这个时间应该仍然在第一层玉阶打磨,他却已经登上鹤榜,和那些不知登顶玄门多久的老妖们争锋了。
而就是这样的人物,如今却失了音信。
裴液此时完全能理解商浪和邢栀的失措。
大概就像两只松鼠不敢通过前面幽暗的蛇虫潜伏的草丛,这时来了一匹骏马把它们叼到背上,悠闲地迈蹄跨入。
两只松鼠正无比安心愉快地俯视着下面浅浅的草丛,忽然身下一空,骏马竟然被这片草丛吞噬了!
两只松鼠“啪叽”坐在了地上,茫然地抬起头来,草叶遮蔽天空,四周的阴暗中传来嘶嘶的声响。
裴液仰望着村外的连绵高山,心念不定。
祝高阳追索烛世教之痕迹进了薪苍山,如今却音信不明,烛世教残余的力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藏在山中谋划什么?
仙狩降世,妖虎食人,邪教隐伏,一切都集合在这幽茫的山中,裴液抚了下自己的丹田,不知在这张大网中,自己是个什么角色。
邢栀深吸口气,整理起心绪,沉容道:“集合军士!我们立刻离开这座村子。”
荆梓望猛然转过头,一双虎目盯住她:“邢师,你说什么?”
邢栀已经又掏出一张信笺来低头飞速书写,头也不抬道:“荆大人,你是折冲都尉,应当比我敏锐一些才是。若祝师兄都能出意外,这里的事情就不是我们可以解决的。”
荆梓望竖眉道:“且不说这是否是同一件事,即便是,难道我们要丢下这些村民不管吗——他们刚刚以为来了救星。”
邢栀没有生气,平静道:“荆大人,你要保境安民,那是伱的职责;愿意为此而死,我也敬重你。但我等奉的是北衙的令书,办的是仙人台的差事,我等若覆没于此,仙人台连个了解情况的人都找不到。”
“呵。”荆梓望冷笑一声,“什么龙武军仙人台,原来是群死了领头的就一哄而逃的羊羔子。”
邢栀写完信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荆大人以为我们要回县衙?”
不待回答,她转头看着集合而来的军士们:“徐庆、张留、张让、赵章,你们四人分头回奉怀报信。其余人整备剑戟,半刻钟后随我入山寻找祝大人。”
荆梓望脸上一青,喝道:“既然不怕死,何不先为村民们铲除了这恶虎?!”
“因为要耗费时间,荆大人。”邢栀放飞青鸟,牵过马缰看他一眼道,“这道理不应该我教您——有些人的命要贵重得多。”
即便留在这里可以明显提高对那恶虎的胜机,救下一村百姓,即便这行人投入山中多半一个水花就漾不起来,即便祝高阳可能早已不幸身亡,邢栀仍然选择投注在那边。
商浪脸色有些变幻不定,他咽了口唾沫道:“邢栀姐……祝哥儿要是在的话……也不会同意这样的。”
“那他倒是在啊!”邢栀眉毛一立,“多少次!喜欢一个人逞英雄!他不知道自己牵系着多少人命吗?”
商浪嗫嚅了一下,邢栀吸口气,平声道:“现在是我说了算,去牵马。”
场上的争论没有进入裴液的耳朵。
因为一种向往感从腹中升起,他感到自己的丹田在蠢蠢欲动。
自从酒窖之后,腹中的龙舌再一次传达出明确的意念——有东西在牵引呼唤着它,它在渴求,它想要归巢。
种子,是种子……那丹田种就在附近!
裴液环顾四周,确认着这种感觉的方向,忽然目光一缩——在村子中!
正在这时,村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呼。
几人同时绷身摆头看去。
那是妇人们聚集起来择菜洗菜的地方,鸡鱼野味摆在地上,打算为来到村中的军士们准备一场简陋的宴席。
此时水泼洒一地,人们惊慌地四散奔逃。
她们的背后,是一个奇高躬身的人形,它幽蓝近黑的皮肤在火光下泛起鳞片般的光泽,上肢的利爪上贯穿着一个一个妇人的脖子,血液咕嘟咕嘟地冒出来,飞快地带走女人目光中的神采。
它手一挥,把手上的尸体甩在地上,抬起头,露出一张夜叉般的面孔,冷漠的金黄色瞳子看向前方奔逃的人群。
一个跳跃,它又追上了一个哭喊的女孩。
利爪抬起来,要挥下时却忽然一停,脸上出现了一丝人形化的挣扎与茫然,但很快又被冷漠代替,利爪再次挥下。
但就是这一停顿让它再没了行凶的机会。
水缸中水仿佛活了过来,化为千万缕细韧的丝绳,蓬开如花,死死缠绕住了那具狰狞的躯体。
正是龙君洞庭术脉的【水秋莲】,录于《玉龙秋水经》中,这本灵经在仙人台编纂的《灵玄大典》灵经部中排在第七十二位。
这一幕固然不如那夜的水龙壮观,但在内行人眼中,两者高下宛如云泥。
那夜水势虽壮,但多是依托暴雨,沈闫平仅仅在仙人台习练过几次法器的运用,施术手法只堪堪入门,粗糙粗暴,十分水势恐怕有七分浪费。
而如今在真正的资深术士手中,仅仅一缸水就迸发出连绵有力的阻滞,每一缕细流都被精准地控制了去向,繁妙惊人。
其手法之细,术式之精,若放在那夜,伍在古不会有走出县衙的机会。
紧随术法之后的,是一把凌空飞来的沉重大戟。
伴随着空气的嘶鸣,大戟贯穿了它的腹部,余势不歇,又将它深深钉在了地上。
邢栀收回剑指的同时也收回了目光,丝毫不再停留,扭头一言不发,当先打马往深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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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穷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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