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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195节

  “.知道了。”少女闷闷道。

  裴液放下心,又转头看向张君雪,女子在一旁沉默地擦拭她的重刀。

  “.君雪。”

  女子抬起头来。

  裴液张了张嘴:“.小心些。”

  “嗯。”

  而无论选手们如何震撼忐忑,又如何和相识之人互相嘱托鼓劲,下一轮都会照常开始,那些强大的对手也不会变更。

  半个时辰的歇息之后,一声鼎鸣,十六位胜者再次在各自擂下排好了队。

  至此,已无一位弱手。

  而他们之中将要决出更强的八位,代表本届金秋武比的最高水平。

  到了这时,每再往前一步都意味着完全不同的层次,抽笺更越来越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尤其对于那些排名中下的普通武者们来说,此时不能遇到的人,已经太多了。

  擂台清理一新,幕布也已重新换上一番,十六人分两擂的抽笺很快完成,唱名已再次开始了。

  “甲擂,第一场,李缥青、张欢。”

  “第二场,尚怀通、赵延赏。”

  “第三场,于英才、关沅。”

  “第四场,古光、张君雪。”

  “乙擂,第一场,裴液、付剑宇。”

  “第二场,杨颜、林贵和。”

  “第三场,沈杳、阳士彬。”

  “第四场,张宗元、祝绍裘。”

  对许多从一开始就在此观看的观众们而言,这个抽笺结果,其实已经代表了将要出线的八强人选。

  而高台之上,徐司功也对着诸官员一笑摇头:“我们确实没做什么手脚啊。”

  结果果然没有任何悬念。

  第一位踏入八强之位的,正是李缥青。

  在四轮的比斗中,少女不曾给人们带来什么惊破眼球的表现,但也从未有令任何人失望。她一直稳定地展现着一名强五生应有的统治,面对任何一名敌人,她都不曾超过十招。

  她是博望州最好剑术的传承者,此时面对七蛟洞的五生【修鱼】张欢,她第一次认真地展露了所学。《黄翡翠》的锋芒在台上啸叫着绽放出来,比之张墨竹的《割竹剑》,这是更加令人见之神倾的剑法。

  以七蛟洞五生的身体为台阶,在十六进八的第一场,少女为观者们展现了更胜一筹的精彩绝艺。

  第二场。

  看着那位青裙少女两剑绞了对方的长剑,潇洒下台,尚怀通淡淡挪开目光,提剑往擂下而去。

  这名少女不会是足以检验《拔草篇》的那颗顽草,她确实足够强,但完全缺少面对他的力量,而且从一些细微的避让中可以分明瞧出,她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

  但没有关系,随着武比进行,这些杂草繁弱将随风而下,他一定可以遇到那个足够强的人,足以用之砥砺出那一剑。

  他知道这个人是一定存在的。

  师父说那位要摘取果子的七生死在了长道武馆,那时武馆之中有三人需要注意——裴液、杨颜、张君雪。

  一位五生,两名四生,竟然击杀了一位七生。

  在见到裴液之后,他知道他一定就是那所谓的“果子”。

  他非常确定这个少年足以成为自己的砺石,但并不必须得是他——张君雪、杨颜,多半也掌握着足以对七生造成伤害的力量。

  只要《拔草篇》可以除去足够强的阻碍,就证明它足以填补起《幽仙》的缺口。自己,也就真的可以掌握这道“幽生之剑”。

  尚怀通沿阶一步一步踏上擂台,周遭越加澎湃的欢啸围绕着他。

  他沉静地握着剑,心神缓缓浸入其中。

  他常常以手或剑深入土地,感受它们在黑暗中的脉动,此时,那种感觉又回到身体里,他仿佛正在大地深处。

  擂台上、广场上、天空上一切真切的景物都退后一层,他缓缓抬手,所触只有安静,以及千丝万缕。

  欢啸、情绪、荣耀、利益.都是他应得的供养,正沿着这副丝缕脉动而来。

  尚怀通就以这样的视角俯视着这座武场。

  谁能,抵达此中境界?

  在这样的剑面前,“招”是可笑至极的笑话,“势”也只是任由把玩的玩具,所谓《黄翡翠》、所谓《割竹剑》,这些他们汲汲以求的粗劣东西,真的值得自己一哂吗?

  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剑。

  把这样的剑握在手中,博望州里不过是一群嘎嘎乱叫、吃屎捉虫的鸭子,他们谁能、又凭什么敢居于自己之上!

  尚怀通在擂台上面无表情地向前而行。

  岂言草木,我在皆我。

  除了,面前的这一株草。

  在一切的中心,他在与自己争夺这份脉动中的供养。

  拔草。

  一剑掠过,这株草离开了土壤。

  全场山呼海啸,尚怀通感觉到那些幽细的丝缕在兴奋地震颤。

  他提剑走下擂台,成为了第二位八强之选。

  而对他来说,到了这里,这武比才算是刚刚开始。

  第三位踏上八强之位的,是裴液。

  他排在乙擂第一场,本应和李缥青差不多时间晋级的,但却一直拖到了尚怀通之后。

  一直是这样的,这位少年的比试总是要比其他同等级的选手慢一些,总是锋芒不显、总是过于谦和,对弱手们来说,如果一定要败,大家都更愿意败在这位少年手里。

  他非常有礼貌,甚至有些把自己摆得太低,总以一种见识甚至请教的姿态来和远不如他的对手斗剑。

  他好像对胜利没有什么渴求,不见他胜利之后的兴奋欢呼,也从来不把手下败将当做赢取他人欢呼的台阶,只要没什么过节,你可以在他手下输得十分体面,甚至舒服。

  唯一尚在惊异的是高台上的县令们。

  第四位则是杨颜。

  在那强大的刀术斩落四位对手之后,他身上的衣服已不再惹人发笑,而是构成了一种诡异强大的印象。

  比之上一位少年,他的打法就要暴烈得多,虽然也是礼节具备,但那对胜利的渴望早从打斗中体现了出来。一直在全力以赴,一直在不给对手任何的机会。

  固然有人说过刚易折,但武斗不本来就是硬碰硬的吗,人们丝毫不怀疑这位少年有立于四强的实力。

  第五位是沈杳。

  翠羽剑门除少掌门外唯一的五生,从衣岚山到少陇府到鹭洲诗会,半年以来,她一直合格地撑起了这份门面。如今,她再一次平稳地收剑下台,踏上了第五个八强的席位。

  第六位冲出重围的,则是诗会上胜过沈杳的那名书生打扮的七蛟五生,于英才。

  他固然曾被少年一招破剑,但资深五生的实力绝无水分,若当日的情形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选择与裴液做剑招上的对拼,那么结果也就未可知了。

  比起沈杳,他是更加足以威胁四强的人物。

  第七位当然是张宗元。

  踏过张墨竹后,他再次恢复了那一棍破敌的风范,而抽中他的对手早已面色僵硬,不过上台走个过场。

  这位忽然现身,一鸣惊人的男人,沉默悍然地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当然是要夺魁的。

  而第八个席位的争夺,此时亦随着鼎鸣开始了。

  擂台之上,双方持刀相对而立,一般的高大,一般的沉默。

  张君雪,古光。

  他们之中只有一个能走到下一步。

第224章 寄恨

  因为当年的事情,徐谷选手在郑寿选手面前总是先弱一头;而张家人在郑寿三兄弟面前,就更加抬不起头来。

  而若是再往深挖掘一层,要张君雪面对古光,将更是对女子心灵一次见血的拷打。

  那根空荡荡的袖子就这样无力地飘在她面前,明明只过去不到一年,男子的面容却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还记得去年冬天初见时那温和宽厚的笑容,这位郑寿的领头大哥十分平易开朗,徐谷多练刀,他几乎是手把手地纠正点拨每一个人,为此几乎占尽了他自己的习练时间。

  而那时候张君雪总是习惯性地躲在姐姐身后,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依然怕和生人见面说话。

  尤其在过于光堂的武场中,处于许许多多的陌生人之间,她总觉得自己庞拙的身躯过于显眼,应该将腿砍短一截、胸腹剖去一块,肩膀卸下一方.总之许多部分都是多余。有时候她宁肯一个人在小院里练刀,练累了就等着姐姐回来,也不愿意出去接受师傅们的指点。

  如果说那段日子她竟然还交到了什么朋友的话,就只有这位大哥了。他好像永远不会漏掉任何一人,即便是这个在外人看来孤僻怪异的女子。

  他们的友谊绝不是来源于张君雨,那些日子两人畅谈刀技、印证叠浪,她永远记得那知己般的快乐。

  他们讨论了许多刀上的问题,他也屡屡带着她到武场上习练,跟过来搭话的每个人介绍这位小妹妹——尽管她总是很艰难才能向人家憋出一句问好。

  那段日子里,能令她感觉亲切安全的,除了姐姐外,又多了这位大哥。

  有些对话她到现在还记得。

  “不用真气,来掰手腕试试!”

  “你这副身体真是天生神骨,未来迟早超过我的。”

  “君雪,那个你姐姐.她喜欢吃带辣的菜吗?”

  “瘦瘦小小有什么好,不是一副招人保护的样子吗?咱们生得大,直接做能保护别人的人,岂不是更好?”

  “你瞧,他们多羡慕伱。”

  这些话语犹在耳边,那时面前这位男子温厚稳重,绝不似如今的安静沉默。

  她也记得男人和她掰腕时那只裸露的臂膀,温热的,搏动着,鲜活有力,沸热的血在里面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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