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203节
“咱们就座先吃便是。”楚念热情招呼着,将常致远小心翼翼地迎入座位,然后偏头对裴液道,“刚刚追索张家家主的人手传了个消息过来,师妹就和掌门一起出去了,她说去州衙一趟,让你和常大人先吃,等她回来再和常大人见面。”
“张家家主找到了?”既是和李蔚如同去州衙,裴液便依言坐了下来。
“.好像不是。”楚念摇了摇头,也坐了下来,“两人收到消息便走了,确实很急,但倒是不慌。”
裴液点点头,既然留有口信,那等少女回来便是,现在早不是互相客气的关系,若真需要他帮忙,李缥青肯定不会让他安心吃饭。
裴液拿起筷子,当先夹了一块鱼腹。
然后笑嘻嘻地放到了常伯伯碗里。
——
“张君雪不吃鱼的。”张君树冷不丁来了一句,好几人会心哈哈了出来。
这位三哥确实话多,这样的场合,若少了他一定显得生涩无比。
张家人围坐下来,聊天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前两天并不是没有同桌而食的时候,但那时各聊各的便是,今日却是必要以张君雪为中心。
之前保持见面颔首的关系时,众人还觉得比较自然,那些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愤怒和怨恨迟早是会消弭。但此时真的要修复关系,却是坐得越近,那种冷旷疏远就越明显。
实在是一件需要些努力的事。
因此当张君雁把鱼盘往张君雪处挪了一个菜位时,张君树这句话算是第一句非故意的攀谈。
这是小时候的典故,大人们不在家,十二岁的张君雁自告奋勇给弟弟妹妹们做饭,从小池里拎了一条大鲤鱼出来,一番火如腾盐如雪过后,捧出了漆黑狰狞的一盘。
其他弟弟妹妹早跑得远远的,只有小张君雪呆呆的,看着大哥捧着的东西缓缓后退。
张君雁说这是鱼,妹妹你尝尝,五岁的张君雪说哥哥,这个不是鱼,张君雁固执地说这就是鱼,张君雪带着哭腔说它不是鱼.最终张君雪还是在张君雁的逼迫下吃了一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后来大人们回来,张君雁自然遭了一顿好打,但是张君雪往后两年,每次吃饭被问想吃什么,都要说“我不吃鱼”。
这段往事想起来,众人一时回到童年时的亲切,你一言我一语地笑了起来,纷纷说起和这位沉闷妹妹的趣事。
张君雪从小就内向,但令她更加沉默的,还是成长道路上的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玩游戏时经常一不小心把兄姐们掼个狗啃泥,然后一言不发地绞手而立。
张君雪低着头,脸罕见地红了起来,整个人简直窘迫到有些软趴趴,但那从内心深处升上来的开心还是将她耳朵熏得微红。
今天真的很好,和古大哥化解了心结,曾经的兄姐们也重新开始接纳自己。一年来女子一直是在黑暗深抑中独行,她可以沉默坚硬地面对一切,但并不代表她喜欢这种感觉。
九个月之前,她还只是个躲在姐姐背后的闷葫芦,如今她几乎将自己铸成了铁。虽然明日深仇在前,但她现在重新找回了曾经那份柔软。
大家此时也发现这位妹妹新的一面,小时候她闷闷又大力的样子是很有趣的,大家都喜欢和她玩,但后来渐渐长大,就变得有些孤僻了。现在那些阴暗又一扫而尽,虽然仍是沉默,但是没有那些拧巴纠结的东西了,而是深藏着一种直接和明亮。
气氛越来越融洽,话题也渐渐打开,兄姐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女子询问更多的东西,热切地采访她八强的感觉,好奇地打听近日来如日中天的那位翠羽少掌门,以及忽然出现的少年裴液。
张君雪一一答着,脸颊红润,桌下脚轻轻翘了起来。
230.第226章 奉刀
230.
黑夜长街之上,李缥青和老人向南而行。
路边逢上一位往北而去的高大男人,正是古光。
两方打了招呼,李缥青问道:“古大哥是往何处而去?”
“哦,我去张家。”古光笑道,“我估摸她们吃完饭了,寻君雪说些话。”
“哦那古大哥可否代我问君雪一句,看看张家家主在不在她那里。”
“.可以啊。”古光有些茫然,“有什么事情吗?”
李缥青顿了一下,笑道:“这位家主前两天偷偷进城,不见了影子,我们怀疑他和七蛟有些交易。”
“什么?”古光瞪眸。
这话有些打乱了他的思维,尚怀通正是害得张家陷入两难境地的罪魁祸首,恨且来不及,如何有什么交易。
何况如今七蛟正是大厦将倾,张家本代家主由来也是卓识敢断,不然当年也不会一力推进和郑寿的合作,现在怎么会做出这种昏头事情?
“可惜时间太短,寻摸不到他,也不知七蛟用他做什么。”少女缓缓一叹,“不过刚刚我们收到个消息,似乎有眉目了。”
“找到了?”
“没,是前些天那位隋大人,今晚回到博望了。”
“.”
“若那家主在张家,便劳烦你往州衙递个消息,若不在,你便忙你的就好了。”李缥青再度一笑道。
古光肃容点了点头:“我这就过去。”
看着男人大步离开,李缥青面上笑容收起,重新恢复了沉目凝眉的样子。
“真是无穷无尽的幺蛾子。”少女倚着老人,有些烦躁地叹道。
李蔚如和蔼地笑:“没有谁会乖乖巧巧地等死,咱们这几天一刻不停地推进,七蛟也一定尽可能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
李缥青看着远处的州衙,深吸一口气:“咱们快些过去。”
“我想伱不必抱有太多希望,不如回去吃一碗鱼。”
李缥青瞪他:“您可是打算放手了,什么都看得开。”
李蔚如呵呵笑:“你若能去修剑院,我就再担两年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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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阔院之中,张家下榻之处。
冷白的月洒在丰茂的树冠上,将整个院落涂成一派清寒,但又有橘色的火从下面映了上来,却是树下从门窗中透出的烛光。
瑟风凉夜被全然排拒在外,屋中被火光人气填充成一片橘黄的温暖。
宴席结束,此时气氛已全然欢畅起来,十多人随意落座闲谈,聊着各式各样的话题。
张君雪坐在一张长榻上,面前这间堂屋刚刚被他们一齐清理得干净整齐,地面无物,四壁如新,中堂之下摆了一张长桌,正等着什么摆放上去。
两位长辈不在屋中,正是去为过会儿的“奉刀铭愿”做准备。
实话说,张君雪还是有些紧张。
这是张家辈辈相传的家习,源于前朝乱世的血腥之中,彼时,张家弟子但有深仇宏愿,便以血染布,上书愿效死之事业,而后以之裹刀而去。若能成之,则铭文于刀,祭于祖祠;即便不能成,只要终身不违其志,亦铭文于刀,而后与之合葬,以著张家弟子之刚烈血气。
如今时过境迁,家族亦衰,这旧习虽早已不必那般惨烈,但仍然是张家一项极端正的习礼。
其代表的,依然是“成事”二字。
必是张家才俊,不可碌碌无为,唯将行大事,方得承此礼,“奉刀”之时,得一责任;“铭愿”之后,为一荣耀。
而且于张家人而言,这并不仅是名头上的虚荣,它其实代表着扎扎实实的“执事之权”,每有大事,佩铭愿刀之人才可进祖祠相议,而即便拿到外面,只要把铭愿刀摆出来,懂行的便知是来了张家的柱子。
张家此时现存的,也不过四把铭愿刀。
金秋武比最后一日的决赛,自然算得上是大事,两位叔伯照理为张君雪备下此礼,自是隐意一份认同——无论前嫌,既然仍是张家一员,那该有的就得有,若能铭刻此愿,她就是第五把。
不过能否“铭愿”是后面的事情了,当前所行仅为“奉刀”之礼,行过这前半礼的人还是相当不少,有些十几年也未能达成当年之愿。
而张君雪此时写下,也很可能要下届、下下届才能铭刻上去,当前行此礼的意义还是名多于实,大约是祝福、壮行的意思。
张君雪是见过这礼节的,它流程其实很简单,甚至说得上粗陋,但从小留在心里的那份庄重与向往感在女子心里挥之不去。
从某种角度来说,拿下武比魁首和得佩铭愿刀甚至很难说哪个更令她开心。
因此这时心中就难免有些忐忑紧张,又忍不住不时那边看一眼。
实际上,她根本也还没想好该写什么。
三伯家的那位小姐姐和她亲近地倚在一起,张家人普遍体格高大,但女性一般也只是比他人高挑一些,像张君雪这般高壮的在张家也十分罕见,这位张君兰在她旁边简直有些小鸟依人。
此时正小声为她出着主意:“写魁首的话今年肯定拿不到的,不如就写个四强,照今年的难度肯定算得上高目标了。而等到了弱季的时候,这目标还是勉强够得上,大家依然会认可的,那时就好完成了。”
这位小姐姐说得确实十分有道理,不过张君雪却在心底悄悄地不认同——咱们的“奉刀铭愿”,该以自己的志向为准,必要做一件对得起自己、惊得住别人的事情才是,怎么能为了勉强过关,动这些小心思呢?
不过她这时正小心珍惜地享受着这刚刚修复回来的关系,并不想发表任何一点不同意见。
二人正在这里一说一听,前面张君雁却端着一盘柿子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只见五个小红灯笼端正地垒在一起——四个在下面摆成方形底座,最后一个放上中心。
张君兰探手就要拿,却被张君雁一躲:“诶!你急什么?”
回手把盘子递在张君雪面前,笑道:“君雪,拿最上面这一个!”
“这偏心也太故意了。”
张君雁白她一眼:“你明日又不打武比——这个叫做‘五柿摘魁’!”
张君兰无语:“.什么时候有这种奇怪的彩头。”
“我刚想的。”
先发两千字,后面的比较长,今天等我写完了再一起发出来。可能会比较晚,不用等。
231.第227章 来访
231.
张君雪拿了最上面一个,小声道:“祝大哥明日也取得好成绩。”
“哈哈哈哈哈。”张君兰大笑,“他已经没有明日了。”
“啊”
“他今天太丢人了,都没撑过二十招。”
“碰上翠羽的人有什么办法。”张君雁高声辩驳,“我没跟你们说吗?楚念,翠羽剑门四生第一!怎么打?我是张家的老大,又不是博望州的老大。”
张君兰叹道:“你是老大都未战先怯,我们做弟弟妹妹的打不过门派的人倒也很正常——是不是君雪?”
张君雪捧着柿子,小口咬开抿着,嘴角挂笑地看着他们,并不说话。
“但是君雪打过了。”另一人插嘴道,“不过咱们今年确实好多都碰上门派的,往年败者没有这些人的。”
“可不是嘛!我来的时候就说了,别的都好,千万别碰上白竹阁,正克制我这刀路,遇上他们,准要掉一轮名次。”二哥瘫坐着,举手朝天,“结果竟然三轮连着都是白竹阁,真是霉运当头,神仙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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