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208节
不知少年何时才能遭受致命的一击,反正在这个过程中,张宗元身上的血花已越来越多。
当卸去一切束缚后,杨颜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节奏——搏斗,本来就是要心惊肉跳的!脑子里哪有空想那么多?
看见什么就打什么,我管它后面藏的是什么,反正等它来到眼前时,不过又是一刀!
这也正是令张宗元渐渐咬紧了牙关的愤怒。
他可以对眼前的少年出无数手杀招,下无数个套子,少年也总会不停地陷入其中,但当圈套收紧的那一刻,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并回以一道刁钻的刀光。
躲避、吞没、反吐、换伤、拼命.少年的攻势就如同密集的暴雨,没有章法、没有思路,就像一头敏捷疯狂的豹子,不论有用没用,只要有空隙,他就一定狠狠抓住。
张宗元心中的压抑渐渐积累到难以复加的程度,有力难伸的憋闷充塞其中,然而就在这样的闷与怒中,男人反而强逼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从来以熊虎般的进攻为擅,但当发现自己竟然确实在一个低境界的少年手中占不到便宜时,他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由来冷静的头脑,才是他最倚仗的东西。
对面少年眼中已只有面前的刀和棍,但张宗元头脑中却依然存乎大局——既然对攻不能胜,那就再换办法好了。
至此,少年的所有强弱其实已被他尽数摸透。自己前五招之所以能占尽优势、后面之所以会陷入这种怪异的节奏,其中关键只在一处——少年放出了那吐力的手段。
不然在自己力量速度俱都远远胜过其人的情况下,他就算再反应机敏、刀路凛冽,也没有空间在自己手下支撑。
只因对方一次出刀,一收一放,就可以化解自己两招罢了。
所以关键依然在刀上,他曾试着抓夺这柄长刀,但少年十分警惕,吞去了他的力道。
那么,就换一种方法好了。
张宗元心中愤怒被他死死堵住,手上仍是毫不避让的一棍,杨颜长刀再次玄妙吞下,人已再次沿着失力的棍子纵身而上。
张宗元已经知道,此时奋棍再击丝毫无用,因为少年刀中正等待倾吐,于是他收棍在后,探拳而上,打算下一招再接上棍招。
这是他们刚刚交换攻势常有的形势,有时张宗元能擦到杨颜一点,有时杨颜则给张宗元添上一道血口。
但这一次,仿佛积累的伤势终于有了效果,男人出拳快了一瞬。
或者说,是另一只手上的棍慢了一拍。
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隙,很多六生武者都不一定能够抓住,但在杨颜眼里,这是一道明明堂堂的机会!
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一定会出刀!
刀上扼住的力道骤然喷吐,张宗元的拳被猛地撞开,长臂飞荡,这一下一定受了震伤,而另一只手长棍略慢,如此,左肩空门已然露出一刹。
杨颜快而精准,有如闪电,长刀划过一道游鱼般的光芒,一闪而没。
“噗呲”一声,伴随着擦骨之声,实实在在地刺入了血肉。
杨颜面上喜色顿时绽开,看台上也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欢啸。但当少年目光挪上张宗元的面孔时,却是心中一沉——在那咬牙绷紧的痛苦中,有一抹危险的狠意。
与此同时,对气势敏感的少年骤然感觉到了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凝聚升腾。
右手之棍还没有捅出,杨颜抽刀急退。
但长刀如同被浇筑在墙壁之中,一动不动。
刀身被死死锁在了身体里。
杨颜这才发现,这一刀之所以如此顺利,其实并非他自己的功劳——张宗元是用自己的骨缝,主动迎上了这柄刀的锋刃。
这种六生境界的小动作,少年全无察觉。
他于是立刻要弃刀退身,但依然没有成功——男人刚刚被震开的手已牢牢扼住了他的肩膀。
刀已入笼,人已在缚,那么其他东西,就要出来了。
杨颜心脏被什么猛地攥紧,耳中已然隐闻虎啸。他猛地转头看去,那声音正来自于男人右手慢了一拍的长棍。
它不是在慢,它是在蓄。
这声音杨颜前面是听过的,但这一次,它并不来自于长棍破风的呼啸。它明明是静止地握在手中,却依然有暴戾的汹涌传出。
那是磅礴的真气在其中挤压冲撞的声音,这种死死扼制在手里的怒啸,就像困于笼中的虎王在暴怒地撕扯笼门。
当它冲出来的那一刻,一切拦在面前的东西都将被撕成碎片。
《拒虎棍》中,“虎”篇最后一式,【出柙】。
虎最威之时不是扑食,也不是下山,自然状态下的虎,其爆发的力量是有限度的。因为它是山林之王,捕羊食鹿,本就胜似闲庭信步。
只有将其困于柙中,亵渎其威严、撩拨其情绪,让它看着一爪就能拍碎的弱小东西在它面前踹笼挥鞭、叫嚣怒骂,当牢笼破碎的那一刻,你才能真正看见“虎”的恐怖。
这就是撰写《拒虎棍》最核心的义理,其深切有力,已在“脉传”之境。
就在此时。
就在杨颜意识到其中令人心惊肉跳的力量的这一刻,笼门骤然破碎,积蓄到满溢的一切,力量、真气、暴怒、憋闷.怒涛一般撞了出来。
长棍掀起席卷半个擂台的风浪,虎啸几乎全场可闻。
许多人都在此时意识到他们小觑了这个男人,在之前的议论中,大多人都认为他低于尚怀通一筹,但此时这一棍就在面前,见过《拔草篇》的人也不敢为尚怀通站台。
尚离三尺之远,杨颜胸腹已被风爆迫得压了进去。
这骤然而至的一招令他全身皮肉缩紧,毛发根根倒竖。一直游荡于危险边缘的他,终于真真切切地完全陷入了笼网。
杨颜知道这是他无法处理的局势了。
因为这种感觉他无比熟悉,正是在和裴液搏斗中,一步步踏错,最后猛然掉入无可转圜之地的感觉。
一回首,躲避不了的杀招已在眼前,下一步就是失败。
所谓“聪明人对你这种莽夫的必胜。”
张宗元显然是一个更强的聪明人,长棍已然将要迫上身体。
但是。
在重伤败局的结果之前,在浑身血液沸腾的状态里,杨颜忽然想到。
他并不是没有胜过的。
在绝境之中翻胜的次数虽然少,但那感觉他同样无比熟悉。
也正是在这样绝对的绝境之中,那感觉才会从身体深处升上来,就像现在一样——心门被撞开,胸肺被贯通,而后血液奔流,浑身凉冷,继而筋肉就缓缓颤动起来。
杨颜没有弃刀,没有跃起,没有做任何挣扎躲避。
他握着刀柄,整个人忽然静止,沸腾的血液和鼓荡的真气,一切都平息了下去。
这个刚才还动如疯豹的少年此时安静得仿佛与空气融为一体。
虚空之中,仿佛有什么游荡了过来,谁也看不见那是什么,但尾巴泛起的水花,已经足以淹没整个擂台。
就在这禁锢之中,就在张宗元的骨缝之中,长刀没有任何动作,但骤然而成的旋涡忽然开始吞噬一切。
不再只是力道,也不再拘泥于招式,组成这【出柙】威势的一切要素,整个这一招所凝成的势,都被肩上的长刀骤然吸取进去。
但若将视角放得足够大,就会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什么东西在“吸”。
它只是张开了口,水就汹涌地往其中坍缩罢了。出柙之虎面临的不是弱小单薄的直立生物,在其背后,是庞然如山的巨兽。
《吞海》第二篇·【鲸】
巨兽阖上口,就此从虚空中消弭无踪。
张宗元的身体在一刹那间彻底失力,杨颜轻松将刀抽出,水亮刀身上挂着血,他一甩挥去,将刃摆在了男人颈侧。
我一路赢下来,靠的就是时灵时不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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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列序
张宗元力量回归身体,颈上的冰凉已宣告一切的结束,他犹自怔然地看着少年。
他距离被击垮还遥远得很,身上虽然有些不轻不重的伤势,但没有一处真正伤及筋骨,真气余量还有很多,身体也远未疲累,甚至还有许多准备的招式未曾用出。
但胜败就在一瞬之间,那一刻他确实莫名奇妙失去了一切力量,杨颜于是把刀摆了上去,那么一切就结束了。
于看台上的观众们而言,这结果的到来其实也十分令人猝不及防,变生肘腋之间,胜负已然颠倒。
其实整整一场都充斥着这样的气质,在第五招过后,杨颜拼着受伤才从张宗元手下勉强脱身,人们认为那是少年最后的挣扎,这一擂已经走到了尾声。
但下一刻,完全没有预兆的,虎爪下奔逃的小羊忽然长出了獠牙和利齿,反身狠狠往虎面挠去,并且就此一发不可收拾,局势忽然变为了激烈的你来我往。
正如上场裴李二人为此擂带来本届最精妙好看的剑斗,杨颜倾尽全力的拼斗也是唯一一场如此血腥充溢的惊险激烈。这不是切磋,这完全是拼杀。
而最后少年在被彻底禁锢之下,以完全不可知的玄妙手段骤然夺去那虎啸一棍的全部威势,更是超出所有人的预料。
弱者从绝境中逆转由来是武比上最令人激动的情节,一些私设赚取票钱的武比甚至会故意安排这样的桥段,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年身上。
“魁赛第一轮,第四场,胜者——鼎运杨颜!”
全场沸腾顿时再上一层,张鼎运猛地跳了起来,指着齐云商号那边嘶声竭力,手掌心的沁出的汗在午日下闪着荧光。
但却只见表情与嘴巴的变化,不闻话语内容了,因为声音已完全淹没在了全场欢啸的浪潮中。
杨颜的打法是最令人爽快的那种,战胜的敌人也是最强的两个之一,年轻沉默的刀客令所有人钦佩刮目,在众人心里的排名也正一路飞涨。
——
高台之上。
魁赛第一轮和第二轮之间要间隔一个比较长的环节,现在这个环节已在准备的尾声,诸人正歇坐讨论。
“这位杨颜,就是云升所言那位‘师弟’了?”谷云扶偏头问道。
李蔚如点点头:“不知西陇道事务,但陆先生所说之‘杨颜’,确实正是这位。”
谷云扶颔首:“好厉害的孩子——湖山剑门尤以剑闻名,倒鲜闻还有如此神妙的刀术。”
李蔚如笑:“再点评一番呢?”
谷云扶也笑,感叹道:“这一擂两人都很厉害:张宗元不愧是一州少见之英才,这回其实是败在天赋、出身和运气上,非战之罪;杨颜则刀赋敏感、反应极快,更兼一种一往无前之特质,非但是一块璞玉,更是一块奇玉。”
李蔚如挑眉“哦”道:“‘璞玉’.倒是个可以令人多想的形容。”
谷云扶哈哈一笑,不置可否,只笑叹道:“真是深愧于刚坐下时的无知自大——就这四场看来,败者都颇多可圈可点,胜者更是个个人中之龙,贵地武比,实在不应该只有一个名额的。”
李蔚如笑:“本届吃顿饺子罢了。”
“这馅儿也忒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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