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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286节

  “衣——承——心——”李缥青咬牙握住了胸口的剑刃,死死地盯着面前之人。

  入神。

  下一刻,沈杳形貌褪去,少女露出了她幽冷的真容。

  “现在才注意到,是不是晚了些——”

  衣承心猛地定住。

  李缥青直直盯着她的双眼。

  从刚刚开始,这双眸子就没有从她眼睛上挪开过,仿佛两根利剑,要从她的眼中扎进去,透过去。

  现在,它真的扎进去了。

  李缥青没有想过自己可以使用这个第三境界的心烛之术,直到她发现,【鹑首】在心境考炼中依然可以使用。

  它不是修习《传心烛》的垫脚石,而是《传心烛》修炼的终点,也不过是为了更好的运用它。

  黑猫借与自己的这项异能.具备超乎想象的位格。

  入神。

  就在李缥青自己的心炼之中,她投神钻入了衣承心的心烛之中。

  回过神来时,已置身于衣家古宅。

  仍然是夜。

  李缥青已熟悉这里的陈设,也熟悉了这里的寂静,而现在,正是大雪飘飞,处处披着白被子,而在这些白色中间,间杂的红灯笼和春联竟给这座幽寂的古宅带来了几分喜庆。

  而雄壮又凄烈的风声不知从何而来,它直直地贯入双耳,仿佛将整座宅子、整个山头、整片天地都笼罩了进去。

  李缥青心烛尚未修成,经文中说的“得‘烛剑’指引”她并没有享受到,只能凭借自己来寻得这位少女的心毒所在。

  依然是空无一人的黑暗,李缥青缓缓向后院走去,那急促磅礴的风声变得越来越大了,但更近一些是,是渐有嬉闹的语声传过来。

  她越过正屋之后,停下脚步,后院中的场景令她一时失神,怀疑自己进入了突兀的碎片。

  但毕竟没有,这幅温暖的图景就是如此真实地发生在衣宅后院之中。

  一共四人。

  雪景簇拥的石桌上摆着一张棋盘,一少年一女子正在那里执子而下,少年面容清俊,正一手支肘托腮,一手点着棋盘笑着对对面女子说着什么,对面女子却两手捂着耳朵,笑着连连摇头,额上的朱丹鲜红漂亮。

  李缥青认得这两人。

  衣丹君,衣南岱。

  在他们旁边,石凳后的树成了一株银花,四五十岁眉目温柔的女人坐在树下含笑看着他们,手上缝着一件红色的棉服。

  而在这温馨的棋局旁边,李缥青看见了那个骨子冰冷的少女。

  正把一双手臂从背后环在姐姐脖子上,探头伸指地不断指点棋局。

  这是很平常很温馨的一幅画面,但在这里见到,却令李缥青怔然了一会儿。

  然后她想起了祭台上的那行文字。

  “【诏子】:衣承心

  【烛剑】:太一

  【心毒】:亲,《除夕夜记酒》。”

  这便是除夕之夜了。

  李缥青抬头看了眼飘落的雪花,抬步走了进去。

  几双眼睛立刻落在她身上,露出了笑容。

  “西方先生!”衣承心当先笑声叫道,“我姐姐等你很久了!”

  衣丹君立刻转头瞪眼。

  另一边,衣南岱和杨诏人也起身招呼迎接她。

  李缥青撩了下白色的下襟,一一招呼过,从画箱中取出纸笔,铺在了早准备好的桌上。

  “丹君约我来给贵家作一幅画,可惜夜深雪厚,险些误了时辰。”

  “啊,丹君这孩子,早些说,让南岱去接一下啊。”

  “无碍无碍!我喜欢锻炼锻炼腿脚。”

  “.”

  “那么,咱们就开始作画吧?”一番谈笑寒暄过后,李缥青立在画布之前,指点四人摆好了位置。

  “我去喊爹!”衣承心跑去了院后。

  过了一会儿,那凛冽的风声忽然停了下来,一个男人持一杆长枪走进了院子。

  李缥青这才心肺一攥地意识到,刚刚那仿佛笼罩整个山头的天威般的风声竟是此人的枪所带起。

  院中每个人的面目都很清晰,唯独此人有些模糊,他赤膊横枪立在了四人背后,没有说一句话。

  李缥青记得这幅画的样子。

  衣丹君站在正中,笑得姣美温柔,额心朱点正与雪色相映。她含笑望过来,左手牵着刚刚下棋的那名少年,右手牵着衣承心,两人的棉衣俱都厚得宛如小粽子。

  女人则在后面一层,她面色有些苍白虚弱,挂着个淡淡的微笑隐在画后,只露出小半个身子。

  高大的父亲则在更后,是整幅画中唯一没有笑的人,他面目沉肃,两条膀子热气蒸腾,银色长枪横着切开了整幅画。

  李缥青低着头运笔画完,抬眉轻轻招了下手:“画好了,你要看看吗?”

  衣承心怔了下,指着自己:“.我吗?”

  李缥青含笑点了点头。

  少女立刻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我看看!”她立在了画前。

  周围的场景忽然都晦暗了下去。

  风静雪止,人物也不再动作了,晦暗中,只有两位少女立在一幅画前。

  衣承心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幅画,眼瞳开始染上浓稠的漆黑。

  画笔描绘出来的是一片地狱。

  衣丹君半边身体被撕扯啃食殆尽,惨白的面孔上冷血坠流,仅剩的一只眼睛蕴满了凄恨的泪水。

  衣南岱僵枯如木,少年的灵气在他身上消散殆尽,面庞青白,身体冰冷,已成为一具僵尸,只听从施咒人的命令。

  杨诏人那些温柔和笑此时化为了面无表情的幽冷,鳞片覆盖了她的面庞,那隐去的大半边身体此时被少女尽数画了出来——无数条鳞片冰冷的触手从她衣袍下伸了出来。

  穿透了衣端止的胸膛,将一颗温热鲜红的心绞得血肉粉碎。

  大片的血和幽蓝布在这幅画中,而画中的衣承心竖瞳如金,正在一旁漠然笑着看着这一切。

  “温柔的姐姐被戕害了年轻的生命;知道保护姐姐和妹妹的二哥成了只知听命的傀儡;父亲本有最光明的前途,却被扼住脖子勒死在了这座棺材里;至于你的母亲在生下伱之后,就死在了传诏之中.你真的见过这个罪魁祸首吗?”李缥青冰冷地看着身边的少女,“她只是你可怜的想象。”

  李缥青提起笔,在画卷上题下了《除夕夜记酒》五个字。

  这章就不算还更了,算作给大家拜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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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重逢

  在此笔落成的一瞬间,心境乍然动荡。

  一恍神,李缥青又立在翠羽偏殿中,咬牙握着胸前带血的剑刃;再一恍神,她又立回画前,冰冷地注视着面前如同窒息的少女。

  这样的画面不知来回了多少次,两处心境交错角力着,终于,是李缥青先一步彻底勘破了自己的心炼,她咬牙低嘶着拔出了胸口的剑刃,面前沈杳和衣承心的形象仍在不断转换,李缥青奋力将其贯入了她的咽喉。

  当把她钉死在墙上后,鲜血淋漓之下,这张脸终于固定为衣承心的模样。

  心境就此消弭,第四根心烛稳定地燃烧在了胸口中。

  李缥青咬牙按死手中的匕首,衣承心被她钉死在庭院的木柱上,那幅地狱般的绘卷依然鲜明地铺在两人身边。

  面前的少女不知何时已双眼尽数漆黑,数不清的汗滴从她面上滑落,李缥青清晰地感到,她正在被逼入绝境。

  ——这就是你笃信的东西吗?你期待和珍视的每一个人,都是因它才成了画中的样子。

  衣承心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血从喉咙中挤出来,渐渐地,她垂下了头,就此一动不动。

  院中风雪皆寂,良久,李缥青缓缓放松了手中的匕首。

  然后她忽地一僵,少女的低低的语声已又一次响了起来。

  “是啊。”她含笑说,“这就是我们要背负的命运啊。”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双眸中驱散漆黑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双明亮赤金的竖瞳!

  她一把攥住了喉间的利刃。

  李缥青在这双龙瞳前心肺骤然缩紧,她立刻松开手中的匕首,在那赤金真的压迫过来之前,飞快地出了这间院子。

  心境乍时崩散。

  两个人同时回到了荧光满溢的祖地之中,真切的现实终于降临,仿佛历经大梦,整片空间里,一时只有两名少女嘶哑的喘息。

  李缥青用手支撑着地面,汗水从额头滴落,这种不熟悉的心境之斗实在令她如同虚脱,眩晕感死死包裹住了脑袋。

  李缥青自是一直被心神牵制得够不到自己的身体,而衣承心纵然身负心烛之术,连番心斗之下也已有些迟钝疲累。

  不过也仅此罢了。

  李缥青汗越滴越多,而大阵中央,另一位少女的喘息却已再次平缓了下去。

  幽幽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竟敢修五毒心烛?”

  李缥青抬眸,白眼盯住她。

  “姐姐真是一如既往地不知死活。”衣承心眼中透出些讥嘲,李缥青忽然感觉自己如被洞穿。

  她竭力地喘息着,确实感受到了身体的极限。

  龙裔自古有修“五毒心烛”者,皆从幼时而备,每一道心烛都经过细心雕刻、做过无数准备,才能在最终一举贯通,成就五心。

  然而李缥青并未来得及去看它的修法,也没有余裕去在意,在走入这一步时,她只是刚刚明了了自己的烛剑,对“五毒”的认知还是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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