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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309节

  出于正主之手的【折凤霆】,再不需伥剑牵丝,真正的虎啸如今就在面前。男人心肺骤缩,眸光一疾,立刻回剑而横,但本就不受掌控的玄气实在来不及回来,无洞蓄积了四里的一道雷霆整个贯穿了他,男人后胸蓬然炸出一個血洞。

  无洞剑只一顿,身后,安藏已再次一掠而上。

  《穆王剑》·【我徂黄竹】

  天山剑的最高成就之一,天下剑道的瑰宝,即便是道启会中最优秀的剑生,也需要亲访雪国玉峰才能习得的绝学,但在现在这一环,它只是一道过渡的递剑。

  意剑。

  “日中大寒,北风雨雪,有冻人,天子作诗三章以哀民。”秋萧雨冷之境,这道寒哀之剑顿时横亘雾中。

  男人乍然一颤,身体如僵。

  欢死楼犹来诡恶无情,残民甚多,这道意正合此敌。但安藏并未奢望能以一道意解决敌人,只要这道意剑不在瞬间被破,能做稍许牵绊,无洞的第二剑就足以出手。

  玉虎牵丝。

  两人手中之剑,已有过一次交击。

  不是出于任何书本的剑术,这一剑几乎是老人从自己半生搏杀中淬炼出来的本能,玉虎一动,对方手中顿时一个偏斜。

  纵然只有一个空隙,但也只要这一个空隙就已足够。

  无洞一道凶快的剑光飒然破入其人空门,那斗篷先被剑风撕裂。

  但就是在这时,身后安藏急促的喝声传入了耳朵:“不对!!”

  无洞心中骤然一攥,利眸看向眼前——此人已先一步脱出了意剑。

  或者说根本没有所谓“先一步”,因为无洞已几乎和【我徂黄竹】同时出剑,这种情况,只能代表敌人根本没受《穆王剑》的丝毫影响。

  确实是《穆王剑》出现了“不对”。

  安藏一道寒哀之剑临上,已然重伤的敌人没有受到丝毫阻滞,而是竟然犹如旱逢甘泉,安藏分明感到在窒息逼命的压迫中,他是忽然深深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

  于是一瞬之间,整座庭院萧意冷切。

  那人横剑一剑架住无洞杀剑,但一双沉默的眸子却已向安藏望去。

  这道剑意顿时脱离了安藏的掌控。

  果然只要一个呼吸。

  男人自猝不及防受伏开始做出的一切努力此时一同回应了他,在玄雾屡屡调动之中,庭院那株高大的梧桐已将顶部探出了雾气,黄叶在秋风里招摇。

  浩荡的秋气一瞬间流淌而下,雷雨秋风之间,男人的声音含血嘶哑。

  “属雷师之阗阗兮通.飞廉之衙衙。”

  浩大萧瑟的秋风一瞬间贯通了雾笼,破开云锁,连出了一条朝向夜雨清空的宽阔通路。

  也就是在这样浩荡的秋风之中,雾气终于散开,残破斗篷飞落,男人凄寒破旧的装扮像是从六百年前的前朝走来。

  如今他已身受重伤,但强大的气息依然迫住了两位抟身境界的宗师。

  无洞和安藏同时体僵如冰。

  即便不曾见过,此时他们也已知道自己遭遇了谁。

  吞日会.【寒士】向鸣镐。

  能险些将这样一位足列鹤榜的宗师逼至死境,于两位资深玄门而言也是足称惊艳的一局!

  但没有任何心情为这份战绩欢呼,在这双伤疲眼眸的逼视之下,安藏一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他果断远离了此人离阵的通路,而身后已同时传来无洞嘶哑的怒吼。

  ——“操你妈的!!怎么可能!!!”

  向鸣镐仗剑一掠而出,“云锁朱楼”已在强弩之末。

  而夜空之中,响起了两声轻冷的低笑。

第315章 刀明

  如果知道面对的是向鸣镐,安藏绝不会用这样的意剑。

  萧瑟苦哀,这种意境正是这位【寒士】常年浸泡的情绪,天寒严雪,万民哀哭,也正是他们志向的来源!

  他几乎是亲手为他搭起了一座联通秋气的桥梁。

  但更彻底的“不对”是,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对上此人!

  这种几乎滑稽的场面只应出现在三流话本里——盗匪和杀手同时夜袭一位书生,然后书生突兀一个转身,两把刀劈到了对方身上。

  这场面决计可以逗出场下观众一片笑声,但当它发生在这样三位宗师身上时,却只显出些诡恶的冷。

  府台鹤检、天山司风、吞日会首。

  每个身份都足以人心神一颤,如今却像被人从天上看着一举一动,以无形傀线牵动的戏偶。

  要完成这样一幕所需的条件有很多,但无疑这些天里,在他们看到或看不到的地方,这位戏主一一集齐了它们。

  而无洞现在没有时间去细细梳理这些条件,他在“怎么可能”中倾注的,其实还有另一层情绪——即便正和吞日会撞在一起,又怎么会是向鸣镐?!

  仙人台与天山确实从一开始就掌握着最少的信息,但不意味着他们对这次事件没有评估。

  ——天山起自湖山剑门事变,仙人台起自博望夺魂珠之事。

  湖山剑门门主不过是位年老的八生,蹉跎二十余年,资质终是不足以踏入玄门。这样一座老僻门派的阋墙之变,即便是被欢死楼盯上,天山给它划的上限也不过是在“缁衣”之境。

  后来攀查出夺魂珠之事,欢死楼做这件事的戏鬼更是皆在脉树之境。直到遭遇吞日会,双方人手皆殁,天山才认为当是遇到了一位足列凫榜前五百的八生或者玄门宗师,把这件事提到了宗师之上。

  少陇仙人台这边更加简单,夺魂老人是实实在在的七生,虽然涉及心珀这种高罕之物,但毕竟不过几斤几两,是件虽然秘险,但不算高宏之事。

  于是双方不约而同地给这件事划了一个足够稳妥的线——司风安藏、鹤检无洞,俱是抟身境界的佼佼者。

  换句话说,无洞已经想到了欢死楼万一会出现玄门第三阶之人,因为“足够稳妥”是可能出现在任何一方的,也许这件事抵达不了足够的层次,但欢死楼既然受挫,他们也无处保证那位戏主一定不会出手。

  何况这样横跨少陇、西陇的阵势也确实大得奇怪。

  但他们绝没有想到,同样突然遭逢此事的吞日会,竟然会将本代【寒士】派到这件事上!

  这意味着他们出现了绝对的误判——在吞日会和欢死楼眼里,这不是脉树境界的小打小闹,也不是缁衣宗师伸展手脚的地方,这是他们真正倾尽全力的一回!

  向鸣镐仗剑破雾而出,长衣已被血色染红。

  夜空中低笑轻缓地铺开。

  也就在这一瞬间,面上惊怒未散的无洞猛地意识到了已经得手的戏主绝不会离开。瞳孔骤缩之中,他来不及注意雾气下面微弱勾画的荧光,怒喝已然出口:“帮他!!”

  安藏心肺霎时一攥,只来得及按剑回头。

  夜空之上,已亮起一道凄冷的痕。

  刀痕。

  夜幕细雨,无星无月,整个世界如同被切开了一道口子,向鸣镐正仗剑出阵,身后秋气浩荡。

  冰冷的刀痕截断了这一切。

  血乍时在空中拉出一条同样凄艳的线,这一刀在黑暗与寂静中不知积蓄了多久,它出鞘时仍是这样安静寂然的冷痕,但当撞上目标后,波澜一瞬间就漫开了十多丈。

  雾散雨清,夜空为之一澄。

  刀澜血痕之后,向鸣镐顿时飞坠湿街,血一瞬间在地上漫开小潭,他撑剑缓缓支起身体,面色依然平冷,但苍白已掩饰不住。

  夜空之上,黑袍左手虚扣着,右手轻轻一拧腕,横过手中墨柄雪刃的长刀,兜帽下戏面雨润,繁复的彩纹泛着流光掠过。

  这個扮相,叫做【司马】。

  他倾身盯住街下之人,刀上冷意再次浓郁起来,细雨滴上去,竟然在一瞬间结出薄薄的霜花。

  只一个瞬间的停顿,刀光袍影再次惊掠而下,决然的杀意迫人心肺。

  向鸣镐刚刚勉强直起了身体,剑于身前一横,雨水落叶纷纷而起,凝成一面气壁。

  但在两方交击之前,一道耀眼的剑光骤然横亘空中,安藏已瞬间脱阵,浩荡的剑意直逼黑袍而来。

  黑袍戏面一偏,毫无表情的图绘更像一副枭面,他不闪不避,剑光将近时手腕忽然一转,寒冷的刀刃在剑面上如鱼滑水,安藏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黑色的袍衣就已从眼前轻闪而过。

  浩荡剑光尽数落在空处。

  神乎其技的刀术造诣!

  但就在几乎同时,无洞冷怒的面孔已逼迫上来,即便在云锁朱楼之外,即便面对谒阙境界的宗师,他依然毫不犹豫地选择险身搏斗。

  无洞人先掠至面前,剑光才从飞荡衣襟之下惊现。

  鹤检的风格再次与司风显出完全的迥然,不是大派有章有法、神妙惊艳的剑法玄术,破去躲过便是。这剑光是跗骨之蛆、缠颈毒蛇,一招既接,后面就是连绵的血光刃影。

  黑袍倾身一侧,手中刀先递出了拦阻,腰下被带起一道飞溅的血线。

  没有任何反应,仿佛那是木偶的躯体,无洞一剑得手,真气顿时绞如暴雪,但在更早一瞬,黑袍虚扣的左手已迎了上去。

  无洞其实已注意到那手中似乎藏着什么,但当他做好面对什么法器的准备时,其人却是真的空手临刃。

  只伸出一根食指,在夜空之中、剑光气刃之前,从容迅速地完成了几道勾画。

  黑袍朝着剑尖一按,无洞长剑骤然一空。

  仿佛凭空被截去一段时间,暴烈的剑光真气忽然已在黑袍身后。

  方寸之间,冷容与戏面已贴面逼迫。无洞瞳孔骤缩.玄阵!

  而且是挥手勾玄,画空成阵!

  在刀术近神的同时,其人还是一位阵道化境的宗师!

  冷润戏面诡异冰冷,无洞立刻小指一勾,【玉虎】牵丝而回,但只是刚刚贴臂横起,对方方才的勾勒完毕的左手已来到了面前。

  五指笼实,握紧成拳,玄气沛然,一拳将无洞直坠砸下。

  而后再无阻隔,黑袍破开雨幕,已在寒士身前。

  此时,才是第二次出刀。

  一刀惊起狂澜。

  连过两位佼佼宗师,刀上蓄势丝毫未泄,向鸣镐面前雨镜叶屏瞬间破碎,而在炸碎之中,一道萧然的剑光先破了出来。

  向鸣镐面白、衣红、剑明,而环绕着这一剑,被一刀破开飞散的雨与叶被无形的力量牵旋,在剑周绽成了一朵径长丈余的莲花。

  莲心开出一剑。

  剑牵雨叶,莲旋之力又回赋剑身,男人在重伤之境,强行借对方磅礴的刀势为自己喘出来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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