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395节
第三道权柄显露了形体——万心如意.但下一刻就被无比强硬地截断。
衣端止猛然脱离了控制。
大口喘息的司马拧头看到这一幕,一个想法猛地撞上心弦——“拒斥是来自于.祂自己!”
无论是刚刚已经降临自己心神境,却没有任何动作就被破碎的金瞳;还是如今一指就令衣端止僵住,却又忽然崩断的枷锁,无不说明一切心神相关的手段,都在被一种力量牢牢扼住。
【明镜冰鉴】
这是祂的目的第一次受到阻遏和挫败,但这个发现却令司马心绪冰冷——明明如今祂仍处于绝对弱小的位置,那个少年.竟然已在竭尽全力地限制。
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赢吗?
‘那被剑气彻底磨灭的部分没有再复生。’司马这种冰冷中飞速想着,“只要控制住祂复苏的进度,是否就不会有新的权柄诞生?”
周围的空气骤然炽热。
是身旁的衣端止,他克服了身体的微颤,赤金的瞳子猛地直视前方高空的身影,眦目嘶吼之中,长枪卷起汹涌的火海,以下临上而刺。
面上青筋如蛇,难以想象他如此冲向这道身影承受了多么沉重的反噬,金瞳溢血、龙鳞割肉,在挺枪而来的一瞬间,自己的身体先有了崩溃的迹象。
火海汹涌地席卷了空中的一切碎鳞片肉,难以想象的高温中,它们会在一瞬间彻底汽化,这绝对是比剑气更有效的手段。
然而明明没有新的能量被攫取,第四道权柄还是出现了。
赤红如玉的莲海中,被淹没的鳞骨碎片上忽然亮起了瑰丽的幽蓝。
一开始莹莹点点如同安静的星海,很快如墨入水般晕染开来,红玉染成瑰蓝,直到侵染大半形貌才清晰地显现出来.那是另一种火焰。
【螭火】
此时真正显出那世所难及的神妙,浩荡的火海被一瞬间吞没,炽烈的威胁消弭无影。
雨和火都消失的高空之中,提枪而上的衣端止显出了身形,暴怒地盯紧了面前这道身影。
他早已记不清一切,神识破碎残缺,只是在这具龙躯落入眼眸的一瞬,暴烈的火焰就骤然从心底的最深处升起!
竭尽全力的一枪朝着仙君奋然刺去。
‘意识一定是要有所承载的.’司马望着这一幕,仍在用尽全力地思考着一切,“如果磨灭掉全部的血肉——”
但他眼眸一僵,忽然发现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仅仅一合。
在完全虚无的空处,炽烈的、锋利的火从最致命的位置爆发而出,一瞬间贯穿了衣端止的身体。男人本就将竭的身躯炸出瑰蓝的裂伤,玉红的火如蛇般在其中游窜再也没有愈合。
这从来不是什么第四道权柄,它本就存在于少年的身体中,在仙君接管的第一个瞬间,就已经开始在这方空间中埋藏。
当朱莲火被吞没之后,这道锋利的獠牙就骤然成熟,而且如此轻易地穿透了男人不可一世的身躯。
曾经面对过祂的人才会知道。
只有在一切同样圆满无漏的时候.你才有资格和祂谈论实力的差距。
祂在裴液腹中刚刚苏醒时,就以一个眼神令祝高阳神魂尽失。
而放眼整场惨烈的战局,能与之正面一战的,也不过只有明绮天与越沐舟二人。
因为你一定要先抵达和祂一样的境界。
和仙君的战斗从来不是“强”与“弱”的比较,而是“是”与“否”的判定。你是否能够有“裸心见刃”的搏杀本能,又是否有“明镜冰鉴”的无瑕心境?
“是”,才能登台一战;“否”,就死。
——只要不是一百,九十九和一没有任何区别。
而如今,即便不以心神之攻,以火和不伤龙躯作为倚仗的男人,在仙君面前依然如同引颈待戮。
衣端止的伤裂之内、皮肤之上,瑰丽的蓝尽数流淌出去确实只有一瞬的时间,祂来不及将男人整个化为龙血,但已拿回了一切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
衣端止金瞳熄灭,龙鳞消退,血重新化为红色而在高空之上,龙躯漠然而立,无数的鳞与血如川归海。
一切就从这里开始。
衣端止痛苦虚弱地坠落,但下一刻他就再度咬牙而起,双目不再燃金,而是几乎赤红,奋力一枪惊风扰雨,只有枪意未再燃火,但真玄依然强大而狂暴。
《朱莲太液》·【阿鼻莲开】
仙君金眸一垂,空中身影已消失不见。
下一刻祂骤然出现在衣端止空门之中,那强大的一枪如同一扇敞开的门,其人闲步而入,右臂鳞骨筋肉暴起,一拳将衣端止胸膛整个击碎。
风雨一静,而后浩荡的气流在数十丈间蓬然炸开,骨裂血炸之中,其人如断线风筝般断树撞石,重重地砸进了山里。
司马瞳孔已骤然缩紧,剑刃掀起惊动山谷的风暴,在仙君一拳刚竭的时候已然成剑,《扶摇册》的力量尽数倾泻。
仙君金眸一转,空中忽然凝出无垠的霜寒。
剑、剑气、雨,乃至风都覆上了一层冰冷的霜,这一剑的力量被凝结在空中,仅仅片刻的安静之后,难以想象的火从霜中生发而出,司马第一次不得不半途弃剑。
而下一霎龙躯已然临身,司马取剑而格,双方交手四合,他再一次清楚地感知到祂的力量仍然弱于自己.但就是在这个念头升起的同时,肩膀猝不及防地传来碎裂般的剧痛,仙君一拳击碎了他的肩胛骨,司马身形失控,炮弹般坠入了雨林。
仙君没有俯身而下,微一偏头,衣端止已再度挺枪刺来。仙君展臂握枪,另一只手撞肘搏拳,在一拳击断对方臂骨之后,仙君拧臂夺下其人长枪,一膝击溃了他的腹部。
往下就是冰冷无情、毫无喘息的残虐。
谒阙宗师的生命力有多顽强,苍山之中玄气的爆发就持续了多久,每一次竭尽全力的反抗,每一次都被强硬至极地击溃,断骨飞血,真玄溃散.直到凌乱山谷之中,一切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衣端止身躯残破地倚在石上,生死不知,司马则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血和脏器的碎片不停地从口中涌出来,鬓发蓬乱、青衣破烂不堪,折断的剑贯穿了他自己的腹部,扭曲的肢体、粘稠的血布满了这具身体。
他被长枪钉死在石壁之上。
他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但破碎的喉咙只能发出含混的嘶哑,而在身前,龙躯缓缓凝合身上被剑开出的最后一道伤口,一步步向他靠近,“龙舌”缓缓从掌心探了出来。
如同注视两条虫子,金瞳是亘古不变的漠然。
第397章 解龙
但祂的动作忽然停在了这里。
龙舌蜿蜒渴望地向两人伸出,却再不能前进分毫。
仙君垂下金眸,回视心中.这座他所降临的心神之境从未消失。
它只是没有颜色。
一面明彻的镜子,没有形体,也没有瑕疵和缺漏,【鹑首】坚定地守护着它,如同一座在祂降临之前就已铸好的完美牢笼。
这确实是裴液为祂准备好的东西。
明镜冰鉴、鹑首、斩心。
当世所难及的三样心神至权聚于一身,少年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向了那天上的禁忌。
以自己重获新生的心神境为底,与女子的【明镜冰鉴】相印相融,裴液一瞬间获得了那完美透彻、明亮坚恒的心境。
而后以之御使【鹑首】。
就如战士持盾,因为【明镜冰鉴】是世上最强大的力士,所以【鹑首】背后有最坚实的支撑,绝不会倾斜丝毫;因为【鹑首】是世上最坚韧的金铁,所以任何刀剑都不能穿过它,伤及后面的心境。
因为这也就是仙君在心神境的强大之处。
——漠然如天的仙心,与【鹑首】之权。
如今祂向内不能侵蚀【明镜冰鉴】,向外不能突破【鹑首】仙权,锁困住祂的,就是另一个自己。
如果仙君的这缕意志是一幅降临的图画,那么少年明澈的心神境就是承接它的雪白绘卷,当祂选择降世,就已墨入纸面,之后无论它想要做什么、把自己撕扯为多小的碎片都会带着一片画纸。
在整场战斗中,从开始直到现在,无论局势如何,这张画纸都在死死扼制着祂。
仙君安静地停下了手中龙舌,漠然威严的金瞳一瞬间降临自己的心神之境,明玉般的天空骤然裂开,凸出两颗巨大的金色竖眸。淡云从它的眼角缓缓飘过,瞳子低下,盯住了下方那道渺小的身影。
明镜的最中心,布衣赤足、手无寸铁的少年正安静的立在那里。
这些天来,他在心神境受过的伤害和压覆已经太多了,如今他面无血色,双唇干白,身躯淡得像一抹影子,他抬眸平淡地望着天上,刚刚那一道“禁止”的律令,正是由他再一次发出。
金眸注视之下,仙君的身躯在裴液面前缓缓显现了出来,这道身影强大而真实,和风中残烛般的少年形成鲜明的不同。
这是同一方心神境中两道意识的对决,而他们之间的强弱对比,犹如妖魔面对婴孩。
裴液自己的意识是唯一逃不走的东西。
如同一位修筑帝墓的工匠。以【明镜冰鉴】和【鹑首】结撰出最完美的神墓,却是以他自己的心神境为地基。
现在神真的降临这里了,这不是什么居高临下的陷阱,他是把自己和恶虎关死在了自己家里。
仙君金瞳高漠地望着面前这道蝼蚁般的意识,一步步朝他压了过去,正如这面空无的明镜,他们之间再没有任何手段和屏障,黑螭的意识都被彻底排除出去。
仙君抬臂掐住他的脖子拎起来,抬到和金瞳平视的位置,如同君王直视奴隶。
高渺威严的意志一瞬间压在少年身上,裴液身影再度一淡,皮肤上裂出细纹。
这道意志的诏令十分明确——祂可以轻易地摧毁他,也可以轻易地摧毁这里的一切。
祂不会陪你玩这种彼此限制的游戏,不放开那就死。
裴液清透的褐眸平冷地望着祂。
在这里,少年既没有金瞳也没有鳞甲,他因被扼住脖颈而昂首下睨,嘴唇翕动,轻声道:“.滚。”
他不闪不避地望着面前的神灵,褐眸中倒映出的仙君渐渐化为自己的模样,而在仙君金瞳之中,倒映之人也开始化为狰狞的龙躯。
四周明玉般的境界竟然先一步发出清晰的碎裂之声。
死亡是对少年最可笑的威胁。
最决烈的一道保险,本来就是化入其中的【斩心】。
他们本就交融为一,任由祂随意碾碎属于人的那部分意识,【明镜冰鉴】和【鹑首】建构而成的牢笼永远不会松开分毫。
而少年甚至并不满足于这样完美的锁困。
或者他根本就不满足于“锁困”两个字,他要的是彻底的毁灭。
【斩心】,能够抹去一切意识。明镜冰鉴正是借它而入,无论女子同不同意,他都将这份神剑之力融入到了心神境的每一寸中——这张画纸从一开始,就埋藏了星星点点的火焰。
仙君以共同的毁灭相威胁,因为祂本来不过是一缕意识。
然而于裴液而言,是正因毁灭是必然的结局,他才将这缕意识引导而下。
仙君若想挣脱牢笼,就会在撞上时被这火焰焚去,而祂即便暂时不做尝试,这座牢笼也会自己将一切点燃。
石崖之下,风雨依旧,仙君一动不动地立于两名废人面前,后面的树林中,女子用剑一根根地斩断乱枝,拨开灌木轻喘着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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