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仙主 第521节
“我们住一个院子的——他还让我给他院子题名来着。”裴液道,“他又不是什么大忙人,有什么可择日的,伱想见,那咱们就去跟他叙叙旧吧。”
“啊……好。”姜银儿也没想到这位世兄竟和由来“无情”的颜师兄关系甚佳,微怔点了点头。
其实她本身倒也没那么急,她从小相识的人很少,此番来京后就更是如此,举目望去,颜师兄已算是比较熟识的一位了,而且同为道家真传,这也是必须的礼仪。
师父是交代了她与他派真传相见,须得礼节周到并郑重些的,但师父也说了有事可听世兄安排,既然世兄说关系很好……那应当也没什么吧……
小巷依旧僻静。
须得感叹颜非卿挑选住处的眼光,修剑院本来便是幽境,小巷更是其中静处,只要一踏进来,心自然澄净许多。
裴液提剑推开门,正是晚饭时候,颜杨二人都在院中,眉心点朱的男子果然依然静静躺在树下,手臂的伤处已拆了绷带。
此时他听见脚步投目过来,顿了一下。
“颜师兄。”姜银儿执了个道礼,认真躬身道,“好久不见了,代家师问清微安好。”
“……银儿啊。”颜非卿确实怔了一会儿,然后他竟然从躺椅上站了起来,也端正躬身回了一礼,嘴角竟然显出个淡笑,“劳道首挂念,家师一切都好——真是好久不见。”
然后他目光在姜银儿和裴液之间逡巡了两下,眉头微蹙道:“怎么跟他混在一起?”
“……?”
裴液好险没跟他动起手来,好在有杨真冰姜银儿劝阻,以及裴液尚算对自己实力有所认知,这剑才没真个拔出。
颜非卿和姜银儿的旧还真叙了起来,男子认真给少女讲了自己今日研习的道经剑籍,又问了少女这些年的习剑进度,最后到屋中认真挑了几部书和习剑心得给她。
颜非卿对这位师妹的看法显然很单纯——品性好,剑质好,同属道家,值得认真以待。
只是他对裴液的看法显然也很单纯——品性好,剑质好,值得生死相托……但不值得托付师妹。
反正小院之中三人也不是第一天互相皱眉,颜非卿和杨真冰自是从来心口如一,“你别碰我躺椅”和“别占我练剑的地方”这种冷言冷语常常能听到。裴液自认正常,从不厉声训斥两人,但躺人躺椅和在剑坪上晾衣服的就是他。
因此小院总有一种冰冷的热闹,姜银儿倒是在这种氛围中倒显得很轻松开心,怀剑抿唇端坐地看着世兄和师兄冷冷拌嘴,旁边是同样慵懒趴卧的小猫。杨真冰一直没怎么说话,出门回来时却也带上了她的一份饭。
几人凑在小桌前用完了餐,杨真冰自去剑场练剑,颜非卿也坐回了树下,只裴液和姜银儿坐在房顶上,在安静中盘腿看着淡夜疏星。
“神京其实就是这样,你只要多认识了几个人,就不显得大而陌生了。”裴液微笑道,“反正你日后自在剑院里学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大家帮忙。”
“谢谢世兄。”姜银儿抱膝坐着,认真道,短短一天,“修剑院”对她来说确实已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见外了。”裴液笑一下。
沉默了会儿,少年忽然道:“……银儿。”
“嗯?”
“令师……是应宿羽对吗?”
“……嗯。”
“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少年看着天上,顿了一会儿,“为什么咱们两个……应该好。”
“……”
裴液转头看着她。
“师父说……你是越沐舟前辈的徒弟。”
即便时隔三四个月,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令少年心绪一颤,他怔了下,低下头:“……徒弟吗?”
“嗯?”
“没什么,那,令师和越……沐舟是什么关系呢?”
“……我也不知道。”姜银儿也微微蹙眉,有些茫然地轻声,“我问过师父,师父说,越前辈是最重要的恩人、最挂念的朋友,最……烦人的男子,也是世界上最好的剑者。”
“……”
“越前辈……去世了对吗?”少女沉默半晌,小声偏头,“几个月前。”
“嗯。”裴液深深吸口气,“令师那时候知道的吗?”
“嗯,她说……宁为兰摧玉折,不作萧敷艾荣。”姜银儿小声道,“‘这人就不可能活到老死的’。”
“哈哈哈哈哈。”
姜银儿也随他一笑,两人都没再说话。
“我多向你打听打听,以前也找不到人说。”裴液轻声道,“那,越爷爷年轻时候的事情呢,你知不知道。”
姜银儿怔了一下,顿住。
“……没事儿,就是闲聊,你慢慢想,咱们先聊别的也行。”裴液微笑,“你有没有什么想聊的。”
“啊……”姜银儿认真想着,“我好像也没有什么……”
“不是吧,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没有对我好奇的吗?”裴液把剑示她,“我昨晚剑用得那样好。”
“啊,好吧,我想到了,有一个。”姜银儿忽然想起来了,而且确实颇有兴趣。
“嗯?说。”裴液笑。
“世兄,‘李缥青’是谁啊?”
“……”
第539章 包子
“……”
“……”
裴液盯着她怔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竟是那句“上次还是李缥青”招惹出来的问题。
“李缥青,是少陇玉翡山的少掌门……掌门吧。”这倒没什么不可说的,只是和“越沐舟”三个字一样,也挺久没有人问过他关于这个名字的事了。
裴液低头怔怔,有时候不想起来思念就少许多,但一牵扯到,青色的身影就一下占据了脑海,那些上扬的语调、明朗的笑颜……还有泫然欲泣的样子,都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过了。
他轻叹一声望着夜空,两手后拄,安静了挺久。这个季节里,神京的风也比少陇要少些冷冽。
“她是我喜欢的女孩……我很想她。”
……
……
衣岚山的黄叶已经纷飞殆尽了。
转头望向窗外就是一片冷旷的疏朗,仿佛山林间的清气进入眸眼,令人心胸开阔。
面前的少掌门确实是心胸开阔的样子,手里拿油纸吃着一個鸡蛋韭菜包子,有几日没打理的头面也有些糙乱——不过那挽起的头发依然比她细润。
耳畔的玉翡山门有些无休止的热闹,那是三处楼殿在筑起,同时七处屋舍正在拆除。
屈忻收回目光,低头挑了个白菜豆腐的。
“……所以我说,有名望归有名望,但这几个老先生都株守旧闻,十几年来还在讲那套东西,哪有什么见地。修剑院看在面子上不好辞退而已。”对面少女笑道,用罢包子取帕子擦了擦手,“不过陈礼怀老先生真令人敬佩,剑理研修既深,一把年纪还跟我来玉翡山考辨,要寻什么‘古之羽脉’。”
“包子很好吃,还有么。”
“你来得这样突然,我分你两个已经很够意思了,我自己都没吃饱呢。”
“那怎么办。”
“走吧,去饭堂里请师傅再做一份,博望城的老师傅,别处都吃不到呢。”
李缥青转头拎起失翠和轻氅,两位少女走出了这座小楼。
与山长成一体的石阶,两旁高高的古树,到处都诉说着这座山门的古老,而如今蓬勃的新意正在林间升起。
“这次回少陇是要继续识录药物吗,还差多少?”饭堂也不很远,李缥青探头进厨里要了两屉包子,回头和少女寻了处座位。
“差不多整个北陇吧。”屈忻拿了筷子望着空空的桌面,“我之前寻遍南陇到了府城,然后就被叫去崆峒了,在那个男人身上耽搁了快两个月——他还不肯给钱。”
“……什么叫‘那个男人’。”
“哦,我怕直接提‘裴液’两个字刺激到你。”
李缥青懒得理她:“我给你处方便吧,北陇二十七州,群山所产府城那边都有所记载,你按图索骥,可以省去大半工夫。”
“府衙的舆图我已有了,除了重验一遍已知的药物外,我主要想寻一些古药书或传言中的药物。”
“不是府衙,是仙人台。”李缥青道,“他们十几年前就在顺着山水志遍历群山,很多似是而非的传言在他们那儿都有更清晰的首尾,你们泰山药庐又和朝廷关系不错,我帮你要一份关于药物的好了。”
其实任何对门派与仙人台关系敏感的人都能从这句话中有所感知,自从府城一行后,这位年轻少掌已近乎少陇知名,由陈礼怀得修剑院看重不言,在更暗处的地方,许多人猜测其行止其实亦得章萧烛青睐。
有人说他们是“同缺一只胳膊”的友谊,但了解更深些的人则有另外的猜测——盖因云波诡谲的江湖中,孤身守秘、搏死绝境往往才是仙人台羽检们最真实、最受考验的境地,而在前月那至今无人敢谈论的大变中,这位少女或许扮演了一些重要的角色。
少陇由来门派衰薄,江湖不起,如今又崆峒鲸落,整个少陇江湖正是颓微之时,府衙一欲振兴江湖,二欲使其与府衙联系紧密,正是如今最大的风口,先顺此两点者,便第一个乘风而起。
那么从何振兴呢?陈礼怀在七日讲剑中说:“我们少陇由今至古,有‘花’、‘渊’、‘羽’三脉。”
当然,这所有可窥见的一切在少女的脑子里都不留痕迹,屈忻拿着箸子看着热腾腾的包子放在面前,道:“好。”
“其实我们玉翡山就有一味很独特的药,还是前些日子我和沈师姐一起踏山时想起来的。”玲珑的小包子一共十个,李缥青先夹起一枚,“我瞧了瞧,整个少陇大概也只有我们这里加上薪苍山产得多——没错,就是我们叫做‘小叶儿绒’的,药性清和,熬水喝清咽利嗓……”
屈忻夹起第三个包子。
“什么时候装新胳膊。”
“……”李缥青举起来看了看。
“章台主说帮我联系了养意楼主楼,他们会派大器师来,而且……瞿烛也留下了一张臂膊的设计。只是做这样一只手花费有些太大,仙人台虽说会承担七成,但我还是有些犹豫……现在其实也习惯了,连跟人动手都不太影响什么。”李缥青下意识戳着小包子的皮,“对了,你知道吗,断臂之后的那一个月,我竟然还能时常感受到左手在痛,我把胳膊放在桌上,闭上眼让沈师姐砸左手本来应该在的位置——痛死了。”
“幻痛而已。”
“但喝了杯‘小叶儿绒’茶就好了。”
屈忻吃包子。
桌上稍微安静了一会儿,李缥青向后倚在椅背上,眉角羽妆好像换了一种清淡的画法,少女此时其实颇有一股洒脱大气的风度,她笑了下:“多谢伱这么远带信和东西过来,刚才我把消息告诉师父,从没见过他那么高兴的样子。”
“那个男人付了钱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很莫名地从未担心师父临终前会看不到【飞羽仙】的样子。”李缥青轻叹道,“我知道他一定不会辜负师父的。”
“……”
“他……在神京还好吗?”
“死不掉。”
“别的呢?神京修剑院怎么样,救他去神京的人怎么样,他在神京有什么敌人和朋友?”李缥青微微蹙眉,“你多说两句不行啊。”
屈忻抬起头来:“李缥青,我是个医生,我只知道他死不掉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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