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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仙主 第574节

  李尧更喜欢课业后立在窗下,等女孩儿带他四处疯跑。跟在这道身影后面,陌生的世界不再令人畏惧,渐渐变得有意思起来。

  更令他渐渐抬起头来的是那座原本陌生的将军府,他熟悉了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听他讲解那些曾经的战役和书上的兵法,每当立在他身边,总感到一种强大的安心;他亲近那位平静温婉的夫人,总穿着清淡的衣裳,似乎从来不会发怒;他唯独有些不太习惯靠近那位祝先生,尽管女孩儿似乎跟她最为熟悉。

  日子一天天过去,等到男孩儿的头顶和女孩儿持平时,已是快要两年了,李尧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除了那个男人向他传授兵法的次数近月越发稀少,夫人有时也找不见人。

  但世界不因少年的不曾感知而停止变动,在孩子的视野之外的那些阴云,终于酝酿出了骤落的暴雨。

  一月十二,李尧又一次骑马从国子监回来,经过皇城前那条长街。他的脚已经能稳稳地踩在马镫上,少女上个月才教他的骑术,命他赶快学好,以便等春花开放时载她去沣水畔上玩。

  李尧对胯下的大兽还是有些恐惧,他常有这种感觉——不是他在驾驭着它步调,而是它掌控着他的去向。它若忽然朝什么地方奔去,李尧很难想象自己能做些什么。在这种心态下他极认真拘谨地握着缰绳,经过皇城口时也没有抬头。

  然后他听见一骑飞驰的声音从侧面一掠而过,快得像风,重得像雷。

  他的马鞍上好像染了一片带着腥气的红,他嘴里喊着一句李尧没听懂的话:“大将军已经伏诛!!即刻枭首示众!!!”

  李尧茫然抬起头来,夕阳燃着火红,灰云蒙在上面,像是诗中沙场的苍凉。

  他愣怔了一会儿,直到胯下的马开始焦躁地甩蹄,他下意识往南边看去,远远地看见大将军宅腾起了滔天的大火。

  接下来的三天是一场噩梦。

  不知从何处而起的喊杀和喧哗充塞了整座城,到处都是哭喊和惨叫。他用了一天半的时间回到那座贤王旧宅,门楣已经被彻底烧毁,整个宅子被洗劫一空,姨娘倒在院子里,肚子被捅得一片糜烂,几个侍女姐姐和车夫何叔都被杀死在院中,一夜过去,这些残破的尸与血都已冻成了冰。

  李尧不知道在这里大脑空白地游荡了多久,在颤抖和恐惧中,他第一次解下墙上挂着的那柄剑,上马朝着大将军府驰去。

  所经的一切都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前夜他恐惧地在巷中前行,躲避着那些火光和甲声;而今骑马在道上飞驰,许多刀上沾血的人竟只是看他一眼,就又去做自己的事。

  直到将近那座在他心中一直象征着强大和安全的宅邸时,甲士的守卫才渐渐显出戒严来。整座大宅已经几乎什么都不剩了,那几座熟悉的阁楼都坍塌成了碎炭,门口的甲士正一具具地抬出尸首,放在街上检验,那些服饰全是他眼熟的模样。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想放弃,他遥遥颤抖着下了马,回忆着女孩儿的住处,在冬天灌丛里寻着攀墙的方位。

  当他觑准时机想要冲上去的时候,猛地被一只手捂住嘴,拽进了巷子。

  女孩儿脏兮兮的脸抵在他面前,头发半乱,衣裳脏破染血,肩膀和腿上包着两处伤口。

  这张脸本来很是严肃,但一看见他,嘴巴憋了两下,竟然噗嗤笑了,小声道:“李尧,你脸都成花猫了。”

  李尧一下就哭了出来。

  大概贤王遗子没有太多人在意,赵白璧也不被视为将军府里的人,两个孤伶的少年在战乱的城中寻得了一处脏破的安身之地,是在一座被洗劫过宅子的地窖。

  “要不是为了找你,我才不受伤呢。”李尧给赵白璧换药时,她总得念叨一句。

  他们在这里藏匿了一个月,两个人都变得脏兮兮的,渐渐地,城里应当是彻底安定下来了。

  “喂,我听说,宫里发告示在寻失散的李姓血脉了。”这天赵白璧回来,对在院角煮面的李尧道,“你要不要去啊?”

  前些天他们已经从下面搬了上来,李尧并不愿意回任何一座宅子,他们就暂时安置在了这里。

  李尧微怔地回过头:“结束了吗?”

  “好像是结束了。”

  “那么,为什么会打起来。”

  “大将军旧部哗变叛乱,禁军传令一概诛杀,大概就是这样吧。”总是出去找东西吃的女孩儿对事情还是比较清楚,但她并不大在意的样子,“李尧,你想去应他们吗?”

  李尧沉默着,有些无助地看向了她。

  “怎么了?”赵白璧把刚从路上采下来的一支嫩黄小迎春递给了他,“瞧,好不好看。”

  “我在想……我不知道。”李尧接过来,盘腿低声道,“白璧,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了……家也没了,姨娘也没了,大将军他们也没了……”

  男孩儿又露出软弱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赵白璧跃上旁边的秋千摇晃着,“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何必理会那么多,如果你想快快乐乐活一生,我就带你藏进五湖四海,谁也找不到!”

  “……”李尧沉默了。

  赵白璧也安静了一会儿,偏头道:“李尧,你心里真正想做什么呢?如果连说出来都不敢,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李尧低头默然了片刻,低声道:“我想去。”

  “嗯?”

  “我不喜欢他们,我很恨他们……但姨娘最常说,我是贤王血脉,是李氏宗亲,身上流着的是前虞的血。她希望我成材,重新照耀起贤王的门楣。”李尧低头道,“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但这一个月来,我见很多不该死的人都死掉了。”

  “嗯。”

  “白璧,我觉得,这是姓‘李’的人的问题。”李尧抬起头来,清秀的脸,干净的眸子。

  “所以,我还是想去,我想……去改变一些事情。”他站起身来。

  “那你先把鞋穿好。”赵白璧晃悠着,“那,你要去做建功立业的事情,还做不做我的小弟了。”

  男孩儿低头用力把靴子提上来,抬头仰望着少女:“当然做,白璧,我最喜欢你了。”

  “……”女孩儿猝不及防,有些不好意思,“你讲什么呢。”

  李尧憋红了脸,看着她:“真的,以后我要打了天下,什么都给你!”

第603章 恶鹰毒蛇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发道:“为什么忽然给我发《秋千索》……你这个写的究竟是谁的故事?”

  许绰却不讲话,左上青鸟敛起翼来,就此黯淡下去了。

  裴液皱着眉,偏了偏头。

  “矫诏……”裴液从消散的【知意】前转过身,望着身周根根挺立的紫竹,“这个心神术颇有意思,可是为什么要加个‘小’在前面?有没有‘大矫诏’?”

  “因为只从竹林中摘得一片叶子。”黑猫从他肩上显现出来,“采用的诏图之力越重,矫诏效用越深——你伐根紫竹,削成木牌,就可以刻写‘大矫诏’了。”

  “这紫竹林无边无际,一根竹子和一片叶子有很大差别么?”

  “诏图实虚之间,不能仅以实观。”黑猫静述道,“竹叶春生夏长,本有飘落之轮回,你不摘它,它也会凋落,算是自然外溢的力量,取用也容易。但紫竹是永世生长于其中,每一株都能扎根繁衍出一片竹林,因此无论林子有多么庞大,你伐一根都是在真正切割诏图的本源力量。”

  “唔。”裴液大概明白了些,心念一动,手上螭火已凝出一柄小斧。

  “笃!”的一声,他奋力伐去,面前紫竹震颤般一晃,竹身上只多了一道米粒般的缺口。

  “……”他确实在一瞬间再次感受到了诏图反馈给心神境的那种压力。

  “这就对了,以后闲的时候不要总神游天外想这个想那个了,进来砍砍竹子,先弄枚‘大矫诏’留着。”黑猫平静道,“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裴液轻叹一声,但转了下眼睛又道:“小猫,我觉得这名字还是有些潦草了,不能体现我们的招牌。”

  黑猫瞥了他一眼。

  “须在前面加上个前缀才好。”没有应答裴液也能说下去,他散去手中螭火,从心神中退了出来,“你像‘斩心’琉璃,‘黄’翡翠,‘初月’北雨,都是这般。”

  “你待如何?”

  “不如叫裴君矫诏。”

  “叫神螭矫诏。”

  “那组合一下,叫裴神矫诏。”

  “叫螭君矫诏。”

  “那不改了,就叫‘小矫诏’吧。”

  黑猫哼了一声。

  裴液回头望了眼屋中,郭侑还在那张床上沉沉睡着。这老人身上一定还有许多谜底没有揭开,但那不是今夜的事情了,裴液把剑和小猫抱在胳膊里,倚着檐前的柱子阖上了眼睛。

  眯了两个时辰,天便亮起来了,巷外的人声漫延进院子,裴液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时在寅卯之间,他提剑走出了大门。

  ……

  掖庭宫,教坊司。

  习舞乐的女子们瞧着是掖庭里最养尊处优的一批人,其实往往是起得最早的一批,虽然大多时候不必忍受苦工与寒冻,但严苛的训练同样从早到晚。如果说掖庭宫仆们都无以掌握自己的命运,那么教坊一定是其中最飘摇的一批,她们日复一日的训练正是为了展露在权贵们的视野之中,有时候这些观者一念闪过的好恶,就足以转折她们的命运。

  如果有的选择,没有多少人愿意去面对那些上面的人,毋宁在掖庭深处做一辈子劳役,朴苦的生活至少安稳,安稳中才长出些轻松。

  但也会有些人选择来到这里的。

  譬如最近到来的这一批年轻女子,足有十九位,已可编为一个新班,都是很好的样貌、很优越的教养——乃是元相上台,朝堂变动,多少官员落马,罪行重的,其女眷就充配到这里,这才是第一批。

  有些人是姿容优越,立刻被配入这里,有些人本来可选,但瞧了一眼仆女红肿的手和粗糙的衣,已先惧了,亦或想着还能面见帝子权贵,未尝没有再翻身的一天……但无论如何,进入的第一个月,总是伴随着哭声。

  李先芳其实已有些腻了,她倚在门前低头扣着指甲,听着里面嬷嬷重复的训话。作为近两年来舞乐最拔筹的人之一,总要被拿来做这些新人的标杆,训罢后进去舞一回,然后瞧谁做得不好便教一教,一天的活计就算完了。

  宫里不传唤舞乐的时候,她这样的大舞女确实还颇为优渥轻松,有时候能比上不接客的花魁。

  她对这样的日子已很满意,教坊里做到了顶儿,被传唤演舞时把胸脯束一束,妆容画得老些,多能免过男人的兴趣,回来又可混几个月松闲日子。

  活着不就是这样吗,她想,墙里的耗子每夜出来偷摸吃食,都得冒着被一棍打死和被猫按住的风险,才得一天安寝,人也一样,熬过个坎去就多活段时日,若问活着有什么奔头,那也谈不上。

  所以她同时腻味那些追着她求教怎么舞才好看撩人的人和进来后寻死觅活以泪洗面的人,一种惯会做梦,一种醒不过来。

  偏偏新人里这两种总占了九成往上。

  她打了个哈欠,听着里面嬷嬷的训斥缓起来了,大概进入了苦口婆心的阶段,便低头整了整裙摆,准备进去。

  但这时候她忽然目光微顿,见门外好像有几袍人影靠近过来,还没瞧清,身体已直觉般地绷了起来,脑子里涌出些不好的预感。她收回目光,转身大步走进了堂中,想借着去后堂喝茶的工夫,避过这不善的来者。

  到后堂取了开水,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吹着热气慢慢饮尽,她才又斟一杯,端着茶盏往回走,在屏后止住步子,朝前堂看去。

  一个懒散倚在桌旁的年轻公子,宝蓝绸衣,花锦内衬,头发编成小辫,一双眼睛美若女子,手里碧玉小杖上攀着一条华美精美的赤蛇,雍贵又浪荡的样子。

  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佩剑之人。

  ……鱼紫良。

  李先芳在心里念出了这个名字,抿着唇脚步缓缓后退。

  ……这人不是第一次来,也绝不是最后一次来。

  “我意寻两个皮肉细嫩些的,样貌倒其次。”鱼紫良把小蛇挑在眼前,含笑逗着,“还得乖觉些,平日切切肉喂我的小宝儿,别的活儿不用干。”

  “鱼公子,这正是新来的一批,都是闺里养大的,还没受过什么苦。”大嬷嬷早赶了过来,脸上的褶子堆成了叠,笑在鱼紫良椅前,“您尽管看。”

  老妖婆,李先芳翻了个白眼。

  教坊也有教坊的生存之道,前几年时候的管事嬷嬷总把事务挂在皇后宫下,皇后殿中的女官做事规整,教坊毕竟是官家地界,这鱼紫良虽然也来,但多数收敛。

  现在管事的换了人,只顾一力巴结,鱼紫良这种人来一次她不知多高兴,正合把姑娘送出去换得老年安稳。

  ‘迟早想办法弄死这老东西。’李先芳饮茶想着。

  这人隐隐和自己互不顺眼,弄不好哪次就把自己也送出去。

  鱼紫良眯眼瞧着,忽然含笑点了一位,那少女已脸上惨白地瘫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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