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105节
两人刚在镖车上坐好,两个袒露胸膛的大汉,就抬着一口精钢铸成的箱子,缓慢移动着,放在了镖车上。
那口箱子,一放到镖车上,镖车的车底,便陡然下沉了半寸,一千斤的重量,就算是常年拉货的镖车,也有些吃力。
段融提着灯笼,瞄了一眼那口箱子,箱子并不算大,大约只有这次去汝阳府送的货镖的货箱的三分之一左右。
但是,段融知道,这箱子里,装得是足足一千斤的黄金。
黄金的密度,是铁二倍多,这口箱子虽然不大,但是一千斤的重量却不是盖的,这一点,只从刚才那两个彪形大汉的沉重吃力地挪动脚步的样子,就能看出来。
在九州地界,金银的兑换比例是一比二十。而且,这是官方给你的比例,民间真实的兑换比例,比这还要高一些。
因为,黄金有个非常大的好处,就是它在此界,是通行的。
比如银票,虽然便于携带,但却有个问题,就是只能在青州的地界使用,云水票号是太一门治下的票号,出了太一门的地界,就没人认了,但金子,却是通行的。
而这箱子内,是足足一千斤的黄金!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陆峰轻抽了下马鞭,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响起,镖车的车轮子,辚辚地转动了起来……
镖车沿着街道辚辚前行,足走了一炷香多,才走到了县城的南城门口。
城门口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着,发着昏黄的灯光,投射着附近的景物……
镖车刚到城门口,打着哈欠的守城衙衙役,就走了过来,嚷道:“什么人?这个点还出城干嘛?”
段融跳下了车,笑道:“源顺镖局的,出城送趟急镖。”
那衙役提了灯,照了照段融,又照了照段融身后的镖车,和坐在车上的陆峰,见两人却是镖师的装扮,便问道:“干嘛这个点送镖?”
“一趟急镖!就送到厚坡镇的,二十里的路程。”段融点头哈腰地解释道。
“腰牌!”那衙役道。
段融将腰牌递了过去。
“是什么人?”忽然一个戴了顶毡帽的中年衙役,从城门旁的值房里,走了出去,沉声问道。
这中年衙役叫何桂洲,今年已经四十岁出头,从十八岁顶了他父亲的班,就一直在衙门里做衙役,是这班次的守城衙役的领队。
那衙役闻言,立马走了过去,赔笑道:“头儿,是源顺镖局的镖车!”
何桂洲的目色一动,从段融和陆峰的脸上扫过,然后提着灯笼走了过去,瞄了一眼那镖车,扭头喝道:“放行!”
何桂洲一发话,衙役们立马开了城门,段融跳上镖车,随着哒哒的马蹄声,便出了贤古县城。
镖车出城后,南城门又在两人的身后,关了起来!
何桂洲目送镖车出城,便又闪身钻进了值房内,将一盏天灯(孔明灯)点燃,从值房的窗口,放了出去!
南城外的官道上,一盏孤灯,照着一辆孤零零的镖车,在黑夜里缓慢地行进着……
四野的风,吹得麦浪,哗啦啦作响……
陆峰驾着镖车,目光扫过黑魆魆的田野,他的眼珠子转了转,看着坐在一旁的段融,道:“段融,我们逃吧!现在逃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去……”
段融冷眼瞥了陆峰一眼,问道:“你看到背后的城头,升起的那盏天灯了吗?”
“天灯?”陆峰心头一动,立马扭头向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一盏天灯,已经在城头,升起了老高了。
他们此处离南城门还不远,在夜色中,那盏天灯上,映出一个米字!
陆峰心头一跳,他意识到那天灯上糊着的米字,是某种暗号,只是具体什么意思,他并不清楚。
“那天灯是什么意思?”陆峰转过头来,看着段融问道。
“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现在肯定有眼睛,正在黑夜中盯着我们。”段融面无表情地说道。
陆峰闻言,眼中的恐惧更甚,他左右看了看,只见黑沉沉的夜色中,只有麦浪起伏的声音,哪里有一个人影?
陆峰忽然觉得,他只要能蹿入了野林中,找个地方躲起来,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他这样和段融一起,将黄金,送到乱葬岗上,必是炮灰无疑!
陆峰反复思量,见段融目色冰冷,显然没有跟他一起逃的意思。
陆峰终于目色一凝,他忽然闪身跳下了镖车,拔腿往野地奔去。
段融见陆峰的动作,眼皮都没眨一下,直接接过陆峰扔下的马鞭子,继续驾车沿官道而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很多时候,都与对错无关。
陆峰刚窜到官道旁,准备跳下官道,跃入麦地里,就在这时,却忽然咻咻两声,在黑魆魆的夜色中响起!
是两道弩箭从黑暗起伏的麦浪中射了出来!
陆峰在夜风中听到那咻咻声,便身体一紧,那弩箭的破空声,虽然不大,但在陆峰听来,却如同响在耳畔的炸雷一般,让他头皮发麻!
陆峰几乎是下意识的肌肉反应,矮身就欲向后滚去,但他显然还是晚了一步,几乎是在你索命声响起的同时,一支弩箭射已经中了他的肩头,而另一支弩箭,则直接贯穿了他的胸口!
那射出弩箭的麦浪,竟然就在他身旁不远!
陆峰嘴角淌血,倒在官道旁,鲜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他看到了镖车已经在夜色中越来越远,他惨笑了声,眼神恶毒,喃喃道:“段融,我在下面等你……”
陆峰原本并不是坏人,但恐惧和悲苦,很容易让人变得鬼……
陆峰的话还没说完,嘴角的惨笑就永远僵在了脸上,一支弩箭忽然贯穿了他的头,沾满鲜血的冰冷箭镞从他的眉头射穿出来……
接着,有两道身影从麦浪中窜出,在黑夜里,将陆峰的尸体,拖进了麦浪里。
小满节前后的麦子已经吐穗子了,麦子高度已经能盖过人的膝盖了……
贤古县城,南城门内!
城门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内的黑影里,站着两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正是源顺镖局的阮凤山和栾敬付。
阮凤山看着城头升起的那盏天灯,心头顿时一惊,暗道:这事,难道衙门里的人,也有参与?
阮凤山忽然觉得,这事的水,只怕比他想得还要深啊!
阮凤山在黑暗中将拳头攥紧!
“不管是不是衙门的人!敢把主意打到源顺镖局头上,我都要崩掉他的牙!”
要不然,那些个在暗中虎视眈眈的家伙,还以为我源顺镖局,真的可欺!
不过,城门的值班衙役竟然有发暗号的人,他和栾敬付出城,就成问题了。
一旦惊动了那帮人,景儿很可能,立时就会没命!
阮凤山饶是多谋,此时也有些犯难起来,他冰冷的眸子,闪出深邃不定的光来。
第143章 泔水刘
刘根山就住在南城的大杂院内,是一个无儿无女的老鳏夫,他靠收泔水为生。
发臭的剩菜剩饭,堆在各个早已经打烊了的饭店门边,他会将这些泔水拉出去,卖给附近村庄,养猪的农户们,换一些微薄的口粮。
因为臭味熏天,他常常是起早进行这项作业,拉一辆破车,将各个饭店的泔水,折进车上的大桶里,再拉出城去……
阮凤山正在犯愁,便忽然看到路上,一个黑影,拉着一辆破车,脚步蹒跚地向这边走来,那车上的大木桶,油腻腻的,散发着令人欲呕的味道……
阮凤山扭头看着栾敬付,道:“你自己想办法出城,决不可惊动了城门口发暗号的衙役,要不然我宰了你。”
“是,舵主!”此刻栾敬付的态度,竟恭敬如奴。
此时,只有阮凤山和栾敬付,两个人在这条阴暗的小巷内,栾敬付竟然不是叫阮凤山掌柜的,而是叫他舵主!
阮凤山的身形飘忽,蹿出了巷子,贴着墙边的阴影,绕到了那拉着泔水车的老鳏夫身后,接着阮凤山身形一矮,如鬼影一般,忽然消失了。
阮凤山竟钻到了那泔水车的下面,两手扣住车板的缝隙,将自己吊在了车底。
那老鳏夫感觉肩头陡然一沉,他回头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车轮子绊住了小石子,略微调整了下方向,依旧脚步蹒跚地拉着泔水车缓慢地向南城城门口而去。
泔水车离城门口还有三丈的距离,衙役们已经被熏得捂着了鼻子,一个年轻的衙役,骂道:“泔水刘啊,你怎么还没死?臭死了!”
“快,打开城门,让他出去!”
阮凤山吊在泔水车底,一动不动,但泔水车却不住晃动着,不停有冒着油花的泔水,从油腻腻的木桶里洒出来,从车板的缝隙,滴流在阮凤山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过他的嘴唇……
贤古县的南郊,有一处乱坟岗。
九州大陆,对于丧葬,颇为看重,大多数的家族都是有祖坟的。
而这处乱坟岗,通常是给义庄用的。
许多死于非命的人,或无人认领的死尸,也不能放任其发臭,那样容易造成瘟疫。
无名的尸体,仵作验尸后,便被抬到义庄,三天无人认领,就草席一卷,埋在了这乱坟岗上。
所以,这乱坟岗上,埋的都是非正常死亡的冤魂恶鬼!
此时,是卯时,正是天色最深沉黑暗的时辰,高空无月,只一颗大星倒悬天际……
段融提着灯笼,驾车从官道,拐进了乱坟岗这里……
黑沉沉的夜色中,无数的坟头如一个个馒头一般,数点鬼火,稀稀落落,随着夜风飘动……
段融坐在镖车上,目色四顾,耳朵竖起,听着周围的动静。
段融的镖车刚拐进来,不远处的坟茔后面,便探出两个人头,这两人都是小厮的打扮,他们身旁的坟头,还趴着一个人,此人五短身材,生得肥头大耳,对那两人道:“看真切了吗?这人是谁?”
“好像是段融,第二镖队的实习镖师!”其中一个小厮答道。
“好像?”那五短身材的家伙,目色逼问道。
“就是段融!实习镖师!”另一个小厮答道。
“是实习镖师就好!”那五短身材之人,忽然站了起来,小声冲身后,道:“兄弟们,抄家伙,上!”
黑夜的坟头,人影晃动,带动着几处鬼火忽闪乱飘……
段融注意到,那坟头的鬼火的异动,立即凝目看去,便看到那乱窜的鬼火处,一个个身影蹿了出来!
十多个人,身着劲装,腰间挎刀,瞬间将段融围了,滋溜声随即响起,阵阵刀光在黑夜中闪亮。
段融站在镖车上,目色四扫,他注意到,这些人中,还有四人手持弩机,躲在最后面,弩机上弩箭的箭头,正对准着自己。
在这黑夜中,段融色目色闪亮,他在掂量着,如果将云蛇步和缩骨功一起施展,能不能避开那些弩箭的围攻……
此时,所有隐匿在黑暗中的敌人,都已现身,在他看来,此时反而是他最安全的时候了。
精通级的云蛇步加上缩骨功,他自信保命无虞,只要不是趁他不注意,忽然对他放冷箭,弩箭这东西,估计暂时还伤不了他!
这时,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忽然持刀跳了出来,道:“小子,金子呢?”
段融目色一闪,看着此人,只见此人身材圆滚滚的,如肉球一般,一张肥脸上,五官挤在了一块,一个肉鼻子被昏黄的灯光,映得一片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