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千悟,从杂役弟子开始 第290节
段融对面牢房,那个两肩琵琶骨被铁链子穿透的老者,见他竟然这么快就醒来了,有些好奇地扯着哗啦啦的铁链子,把脸贴到了临近走廊的圆木栅栏上,道:“小子,你中了杨思铉的照魂印。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段融瞥了那老者一眼,他此时并无闲聊的兴致。
他的神念都沉入了自己的灵明识海内了。
只见识海内,似乎一切都已经恢复如常了。
那虚影依旧在苍穹中央,盘膝而坐,十一枚星体,熠熠生辉,在围绕着他缓慢地旋转着……
只是那虚影,却明显淡薄了许多,虽然还是模糊的人影轮廓,但显然不如之前凝实了。
段融不由地叹了口气,看来那一记大手印拍下,他的神魂受损不小,看这样子,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的。
段融又瞥了一眼,苍穹角落处的那坍缩的血核,便神念一动,退出了识海。
段融退出识海,目色有些萎靡地扭头看向走廊对面的那间牢房里的老者。
老者一见段融看向自己,立马从地上坐了起来,道:“小子,我看你年纪轻轻的,模样也周正。你到底犯了什么大案?竟然惹得杨思铉亲自审你,而且还对你动用了照魂印?”
段融没有任何回答他问题的意思,他直接问道:“方才他们离去时,问我的最后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老者眼珠向上翻了翻,似乎过了会儿,才回想了起来,道:“好像是问……他是为谁盗取的?谁在修炼胎藏经?”
段融闻言,暗松了一口气。
他果然还是撑到了最后。
其实,回答完那个问题后,他的意识已经溃散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记得了。
彼时,他已经完全在魂照印的控制下了。如果,那人继续问他什么问题,他一定会如实答复。
不过很显然,他已经问完了。
段融问对面的老者,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他基本也料到自己已经过关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在这牢房内醒来。
段融得了答案,便躺在稻草堆上,头一歪,就要睡去。
老者一见他这样,便道:“小子,礼尚往来,懂不懂?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的呢?”
段融道:“改天。我头疼。”
段融说完,便沉沉睡去了。
他是真的头疼,照魂印损伤了他的神魂,他且得疼几天呢。
老者颇为不满地嘟囔道:“你这小子,真不厚道。老子闷了一个多月了。好不容易,碰到个活人,还是个不爱讲话的闷葫芦……”
不过,他也是尝过照魂印的,那滋味,想起来他就头皮发麻,简直比在地狱滚刀床还难受呢?他也知道那照魂印的后遗症,得好几天才能消弭,那小子此时正是头疼得厉害的时候呢。
那老者见段融已经睡死,只得自己又躺回了稻草堆里去了。
湖阳府,苍台县。
商象语就住在此地的一家破落的客栈里。
商象语的老家,其实就在距离此地不过二十多里的桐河县。
但商象语并未回桐河县,老家毕竟熟人多,人多眼杂,容易暴露。
他此次是要寻觅秽血教,并想办法加入他们,行踪还是隐秘些好。
他之所以回到了这湖阳府,是因为这里的风俗掌故,他甚是熟悉,无论是找人,还是潜藏,都能得心应手。
而且这湖阳府,苍台县,两年前就爆出过一起秽血大案!
他相信,两年虽然被扫荡过一次,一定还有残余的秽血教徒,他们这两年来,也一定在暗中发展着教众。
商象语想,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在此地,多方探查,机会还更大一点。
商象语的形容已然大变,他将长发断了半数多,而且余下的发丝都染黑了,盘了个发髻,他白净的脸上,也沾了一圈络腮胡子,乍一看,都像一个江湖莽汉一般。
他如斯形貌,要是穿一身短打就更配了,但他的手脚都满是诡异的皱皮,太过扎眼,便只得穿了长袍,戴了手套,平素他的双手都是藏在袍袖内的。
这日,商象语,在巷弄口的面摊处,吃了一碗阳春面,便在街市上闲逛起来。
他一边走着,一双冷芒闪动地眸子不时扫过街市上的一张张人脸,秽血教这几年的发展很是隐晦,基本不在外显露,但商象语却也知道一点,那就是他们修炼秽血神功,却是需要处女的破身之血的。
商象语觉得这一点也许就是他的一个突破口。
商象语晃着晃着,便来到了城门处的那贴告示的地方。
只见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商象语挤在人群中,向那墙上的告示看去。
不看不打紧,这一看,他的周身便陡然一冷。
只见最新贴上的海捕文书上,竟然写着,全境通缉,宗门记名弟子潘雍,罪名是盗窃宗门珍稀药物。
而那海捕文书上的画像,显然就是潘雍本人无疑。
商象语心头纳闷。
这潘雍怎么可能盗窃宗门的珍稀药物呢?
他这才出来几天啊?这家伙中了自己的虫蛊,哪还敢如此胡来呢?
但是,这海捕文书上,却是盖着太一门和神云府大理寺的两方大印,显然不是作假。
第344章 初阶荧惑
商象语回到客栈后,反复思量,还是理不出头绪来,不过他很快便把此事放在一边了。
他的时间有限,三十六枚血春丹最多也只够他撑大半年而已,而这中间还不知有多少变故,他根本无暇它顾。
日月穿梭,转眼间,便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潘雍此人早已经在世间蒸发,就算全境下了海捕文书,又怎么可能抓到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呢?
这日,杨易又来到了山坳里的那竹楼。
此时,正是清晨,是杨思铉着人把他唤来的。
杨思铉站在竹楼的窗户前,看着晨光熹微的竹林,听着林子里传来的鸟鸣声……
杨易就站在其身后。
杨易已经向杨思铉汇报了这一个多月来,搜捕潘雍和秘密调查商象语的进展。
其实,进展就是毫无进展。
不管是潘雍和商象语,都没有一点痕迹,他们就像人间消失了一般。
潘雍是明面上的搜捕。
商象语则是密令各地的通政使司,还有密探们,暗中查访,一旦有了消息,不要惊动商象语,立即禀报宗门。
杨思铉叹了口气,神色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看来商象语一出山就已经做好了,反跟踪调查的准备,他虽然第一时间,下了密令,但还是没能摸到商象语的痕迹。
潘雍和商象语都算刚出山不久,这第一个月,是他们最容易留下痕迹的时间窗口,过了这个时间窗口,再想搜寻,就只能看运气了。
杨易忽然道:“司座。要不把商象语海捕文书也下发了吧?明里暗里一起动手,机会总还是大一些的。”
杨思铉扭头瞪了杨易一眼,冷道:“不动一点脑子!”
杨易见他二叔发怒,立马低了头不敢言语。
“商象语离山,是想要加入秽血教的。你发海捕文书通缉他,是生怕他加入秽血教,没有由头,是吧?”
杨易闻言,心头一跳,立马明白了杨思铉的意思。他们如果发了海捕文书,通缉商象语,正成为他取信秽血教的工具了。
甚至于,秽血教的人,见此人是内门弟子却被宗门通缉,而且还是个药师,甚至说不定会主动,给他搭上线呢。
那他们岂不是反而帮了商象语的大忙了。
杨易道:“这案子是长老院的内史司,下发给我们的。这一个多月了,按理说,也该给他们书面的回复了。”
杨思铉怒道:“内史司那家伙们就会搞官样文章,正事一点不干。”
杨思铉说着,便深叹了一口气,万年的宗门,早已经成了大染缸,他很清楚,很多因循的陋习,不是他想改就能改的。长老院里,也是暗流涌动啊!
杨思铉道:“你写个初稿,拿给我看看吧。”
杨易脸色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恭敬道:“是。”
杨易最烦搞这些案牍文书了,裁决宗正司里明明有很多的老舍人,二叔最近怎么老把案件卷宗的初稿,交给他写呢。
杨易问道:“那个叫段融的记名弟子,还关在牢里呢。他跟此案无涉,而且提供的口供信息,还是颇有价值的。还继续关着吗?”
虽然段融跟此案无涉,但他只是个记名弟子,只要案子没结,就算裁决宗正司一直关着他,也没人敢说什么。
“那小子……放了吧……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杨易略一思量,又道:“下院的秦老头,按规矩也该处罚。他给潘雍出山门的批条,并不合规。”
杨思铉语气淡淡道:“口头警告下吧。”
杨易闻言眉头一蹙,有些不解。他以为起码要夺了秦老头在下院的管事的头衔。
杨思铉看了他一眼,道:“你知不知道,长老院的内史司的司监也姓秦?那下院的秦老头,就是他的堂哥。打狗也得看主人呢,你要是罚得重了。卷宗交到内史司,他直接就给你打回来了。那帮人,党同伐异,搞山头,弄圈子,是最在行的。”
杨思铉说着,语气中不无怨气。“这宗门,早已经暮气沉沉,有些事,你想不沾都不行。你去吧,我想歇一会儿。”
杨思看着杨思铉眼神里的颓靡和懊恼,心头微微一动。他有些心疼他二叔了。他很想劝劝杨思铉,有些事不必太过较真,但是话到嘴边,他还是咽了下去,只说了好好休息,不必过于焦心案子,便退出了竹楼……
段融放出来的第二天,就先去了夏红花那里,他是怕夏红花等着急了,把他给开了,那他每个月六十点的贡献点可就泡汤了。
夏红花一见段融,愣神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被放出来了?”
段融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看来,夏红花已经知道了,那就好,也省得他费唇舌解释了。
潘雍盗取宗门珍稀药物,就是在这座楼阁里,用商象语的星盘,将药物兑换出去的。夏红花这里,杨易至少来调查过三次。后来,段融多日未来,她还跑到商象语那山头找过他,自然一个人影也没见到。
那时,她一猜,段融就是被裁决宗正司的人给抓走了,后来一打听,果然如此。
夏红花当时就大犯起难来,段融这一被抓,盘账的事,就得重新找人了。
她多方托人,终于找来了一个老账房,那人年纪颇大,看起来鹤发童颜的,一瞅就是个经验老道的账房。
夏红花大喜,还以为遇着了救星。
谁知试了几天后,夏红花才发觉,那老账房已经有些老糊涂了。盘出来的账目,颠倒错乱的,别说跟段融比了,连她都不如。
她立马便把那老账房送了回去,然后把她托的那人也臭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