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者，但元婴期 第277节

第367章 空想道德者

　　罗清同程心讲述了许多，从道德讲到社会，从历史讲到物理，从唯物讲到唯心，他都很明显的在程心面前表明了自己作为人类背景板对于三体世界的态度：

　　以德报德，以直抱怨。

　　没有现在立刻飞往三体星执行战败协定，纯粹是地球这边的牵挂太多。

　　自从在被那光锥之外的存在盯了一眼之后，罗清有很严重的危机意识，如非有万全之策，不会轻易离开地球。

　　当然，罗清也对程心明确表态，自己对三体世界只会起到惩戒作用。

　　决定三体世界未来的，由三体人自己和人类共同决定。

　　活路一直都在那里，宽阔光明。

　　就看这个重生了195次的脱水虫子文明是否愿意走这条活路了。

　　至少自己已经给过对方很多次机会了，但是三体世界总能以自己那为数不多的智慧踩到雷点，并自以为是的执行下去。

　　人类世界傲慢，三体世界又何尝不是呢。

　　程心直到走出面壁者大院之前还是迷迷糊糊的，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走出来的，似乎只是对方似乎有一些厌倦与自己的谈话，挥了挥手。

　　随后就是天旋地转，自己和艾AA就出现在了大院之外。

　　广场之上欢声笑语，广场之外车水马龙。

　　程心看着这一片盛世之景发了好一会呆。

　　最后还是艾AA把她使劲拽了一下，这才将对方的魂给拽了回来。

　　艾AA说：“清仙说的很明白了，三体人怎么对地球人的地球人就怎么对三体人，你怎么还钻牛角尖呢？”

　　“我没有钻牛角尖，”程心辩称道：“只是我觉得，人不一定要效仿三体人那样.他自己不是都说了以德报怨吗？”

　　“是以直报怨，你听错了，怎么历史没学好耳朵也不好使。”艾AA有些无奈的说。

　　其实她对于会长这种优柔寡断的性子也颇有一些怨言，只是不好表现出来，而且自己虽然也追星，但实际上也是有点儿叶公好龙的意思的。

　　艾AA面对面看见罗清还是有些害怕的，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心虚。

　　程心低着头说：“三体世界应该很快就会把它们的技术传递过来了，赔偿到位了之后，我相信人们会对三体世界有所改观，毕竟那个世界也有着许多像监听员1379那样的好三体人。”

　　艾AA则说：“但这一切有个前提，那就是第二舰队不要出什么幺蛾子，这一个月你没看新闻吗？舰队国际的发言人表态吗?舰队国际称要不计代价的推动反物质与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研究，来防备第二舰队的孤注一掷。”

　　程心：“这些还没发生呢。”

　　艾AA：“现在人类和三体世界就只剩下一根细弱的信任之弦，如果三体第二舰队在光速航行中解除之后立刻转行，那么就没有什么事，但如果对方……”

　　程心：“艾AA，你不要用那种想法去揣测三体人，它们的思想是透明的，不会对我们隐瞒的。”

　　“姑奶奶，我的好会长，你忘了三体人已经学会撒谎了吗?第二舰队至少要在三四年之后才会从光速航行中脱离，到时候估计第二舰队都到太阳系家门口了，在这四年之内，人类肯定要做好一点准备呀。”

　　艾AA压低了声音：“万一出了点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会长你能担得起吗？”

　　程心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有什么事在四年之后再说，第二舰队转向之前，两个世界是没有太多信任的。”

　　程心一时无言，被艾AA推上了飞车，最后看了一眼面壁者大院的方向，就这么离开了。

　　“喔，真是善良的小姑娘，她让我看到了碳基联邦的影子，不过碳基联邦可没她那么迂腐，联邦是真想把硅基帝国挫骨扬灰的。”

　　李白低头画着符箓，分心评价道。

　　罗清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在这个社会上，有很多衣食无忧的地球民众和这位会长抱着相同想法的人，道德在这个宇宙中是奢侈品。

　　至少在目前的文明发展阶段中是奢侈品。

　　强如碳基联邦，在追求道德的过程中也付出了许多代价。

　　罗清：“这姑娘就是个小孩子，刚刚学会道德和良心的加减法就急于对世人显摆。”

　　李白：“你们的文明虽然发展较浅，但倒是足够多样化，坚持灭亡三体文明者有之，提倡与三体共存者也有之，倒是丰富的很。

　　罗清解释：“说到底还是人个体发展的差异性所导致的，每一个人的认知都是不同的，据我所知她是一个孤儿，有这些想法无可厚非，倒也不必太过苛责，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平平淡淡的走完一生就够了。”

　　李白放下符笔，微微叹息一声：“在这个宇宙的环境中，可是有不少文明因为过早萌生的道德而毁灭的。”

　　罗清闻言皱眉：“道德……不是好事?”

　　李白看着他的眼睛：“在你的老家，似乎平均道德水平很高?”

　　罗清点点头：“在地球人类文化的历史中，有着哲人王和圣人的说法，而这样的哲人王和圣人，我老家里就有一位。”

　　李白：“他的能力几何?”

　　罗清沉声道：“和我大约三七开吧”

　　指江离认真三拳，罗清头七。

　　李白闻言点了点头：“这就对得上了，有道德者必须有能力之担之，空有道德并认为自己很崇高，认为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便是普世的，正确的，这样的人是不行的。你老家那位有能力，但刚刚的那位小姑娘可没有。”

　　李白解释道：“像那位小姑娘一样的道德圣人，哪怕具备牺牲精神，能够为自己的价值观和道德准则而牺牲生命，这也无法改变她自私的本质。以当下的人类文明而言真正能做到大爱无人而不自私的人，会从人类的整体来考虑，而不是从自身的价值观出发。”

　　罗清说：“所以……”

　　李白：“空谈道德者是最自私的人，在这个宇宙中牺牲良心是最难的事情，比牺牲生命要难得多。”

　　罗清起身作揖：“受教了。”

第368章 上帝的爱人

　　面对罗清的礼节。

　　李白坦然受之，又重新抓起笔，开始绘制那张尚未完工的空间传送符箓：“其实我不太喜欢包括我在内的绝大多数神，我甚至并不喜欢自己，但我对碳基联邦却充满好感，甚至愿意与碳基联邦缔结盟约，常驻在银河系之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罗清想了想，答道：“如果按照我对神级文明的理解来看，神级个体都是超越了自身利益，转而追求理想的一类人……难道是碳基联邦满足了你的艺术追求?”

　　李白摇了摇头：“碳基联邦还满足不了我的艺术需求，我甚至连自己真正的艺术之路都没有找到。”

　　“那原因是?”

　　“我常驻于银河系的原因，一方面是需要威慑硅基帝国所供奉的神，毕竟那家伙委实讨厌。另一方面是我真的欣赏碳基联邦的所作所为，他们是有道德，而且是在实践道德的人。”

　　罗清抓住了一个关键信息：硅基帝国的背后同样有神级个体加盟。

　　不是说神级个体都处于光明海洋阶段，不参与黑暗森林战争吗?这是什么情况?

　　罗清暗自皱眉。

　　李白勾勒着符箓，淡淡开口：“银河系碳基联邦是我游历17条纤维，大半个KBC空洞，1‰个可观测宇宙，约7672万个星系中，唯一一条以非神之力践行神之理念的文明。”

　　非神之力，践行神之理念?

　　李白：“碳基联邦是真的在拼尽自身全部的力量去践行自己的道德观，而非像先前的那名小姑娘一般侃侃空谈，且碳基联邦并不会被道德束缚致死。

　　碳基联邦为了抵御硅基帝国，同样可以建设长达一万光年的无恒星隔离带，这期间达不到3C级文明的文明数量过万，直接因恒星消失而死亡的生命何止几千万亿?但碳基联邦还是这么做了，就是为了减少更大的伤亡。这一点，我很欣赏他们。”

　　罗清能理解这种欣赏，顾大节而弃小节，且坦然面对众生的审视，这种人皇气量，不是谁都能拥有的。

　　罗清说道：“可我有一事上不理解。”

　　李白：“你是想说，神级文明不参与黑暗森林战争对吧。”

　　罗清点点头。

　　李白的解释也很简单。

　　“碳基联邦的所在所为已经逆天而行，逆着宇宙规则而行，这种全民飞升的行为，已经触及了部分神级文明的底线，宇宙的资源经受不住碳基联邦如此夸张的消耗，如果不是还有一些上帝存在，那么针对碳基联邦的黑暗森林打击早就开始了，而不是一个小小的硅基帝国那么简单。”

　　罗清闻言有些吃惊。

　　李白总是这样，在原本看似普通的聊天当中，动不动就甩出大量的重磅信息。

　　“不是说……上帝文明已经衰老，消亡了吗？”罗清低声问。

　　李白解释：“衰老消亡的只是部分，上帝们的爱人还在，而且同样已经离开了可观测宇宙，和那些致力于恢复宇宙结构的排险者联手，去寻找其他办法了。”

　　原来是这样。

　　能抵达可观测宇宙之外，这就说明上帝文明应该是一分为二，有一部分抵达了神级文明的层次，另一部分则衰老到了极致，需要人类来赡养。

　　理清这一点之后，罗清就理解为什么硅基帝国背后同样有神级文明站台了。

　　大概是一部分神，看不惯碳基联邦在黑暗森林的背景中建立小型的伪光明海洋世界，故而站台硅基帝国选择出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硅基帝国恐怕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

　　只是没想到站台碳基联邦的神级个体也不少，光是常驻的算上李白就有4位，另有9位神级文明个体也在银河系待了至少2000万年了。

　　这13位存在于银河系碳基联邦疆域的神，虽然不会直接参与战争，但也可以有效威慑硅基帝国的神不敢轻举妄动。

　　这才使得碳基联邦与硅基帝国达成了一种均势。

　　碳基联邦将硅基帝国撵到了第一悬臂的末端，但始终却无法完成对硅基帝国的歼灭。

　　其根本原因就是……有神作祟。

　　不过……以整个宇宙的大背景来看，像李白这样，心向碳基联邦的好神真的能算得上是多数吗？

　　罗清很怀疑。

　　有高级文明在黑暗森林战争中吃鸡成功晋升神级文明，恐怕其心态也很难一下子转变为光明海洋吧?

　　毕竟，依据黑暗森林法则，那些低等文明清理了也就是清理了，并没有什么害处，甚至一定程度上有益于宇宙寿命的延长。

　　李白又指了指程心先前坐过的蒲团：“所以我说，以人类的发展阶段，像刚刚那名小姑娘一样的个体如果大量出现，对于文明本身来讲其实是很危险的。”

　　罗清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确实，不过只要有我在一日，人类文明就不会发展成那个样子了。”

　　李白摇头：“话虽那么说，但还是要注意一些，脆弱的不光是文明，还有宇宙，像这样的空想道德者，稍有不慎，毁灭整个宇宙都是有可能的?”

　　罗清摇头：“毁灭宇宙?”

　　李白点头：“毁灭宇宙！”

　　两人神情严肃的对视半天，最终同时罗清先绷不住哈哈大笑。

　　“毁灭宇宙，这怎么可能?你当这小女孩是谁?死神吗？”罗清揶揄道。

　　李白也笑了起来：“从概率学上来讲，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