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道横行 第9节
“赵灰三儿的压胜物,在你手上吧?”
“你说那尊灰仙神像啊?早就碎的连渣儿都不剩了。那婆娘还想着能从我手上讨回去,简直是痴心妄想。”
叶炳欢嗤笑一声,说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那么多气数摆在我面前,我怎么可能放过?换你肯定也不会,对吧老弟?”
话音刚落,叶炳欢却忽然发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毫不掩饰眼底翻涌的贪欲。
“老弟,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怪别扭的。”
“没什么,”沈戎摇了摇头,目光却纹丝不动,“我就是在想你这件压胜物里还剩下多少气数。”
“.”
叶炳欢沉默良久后,方才闷声闷气道:“杀赵灰三儿的时候,我为了帮你,可是把家底都给掏空了。老弟你现在要还想打我的主意,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叶哥你别生气,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沈戎讪笑几声,埋头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赵灰三儿是地道命途,仙家弟马,所以她的压胜物是一尊灰仙神像。
叶炳欢是人道命途,职业屠夫,所以他的压胜物是一把剔骨尖刀。
“这么说,这压胜物就是与自身职业和信仰有关的东西了?”
沈戎脑海中念头急转,“可我身上明明没有任何能够被称为‘压胜物’的东西,跟倮虫没什么区别,为什么也能吞食气数?”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沈戎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幺蛾子,只能是他‘外来人’的身份!
“难道说,我根本不需要任何压胜物便能掠气。又或者,我的压胜物就是自己?!”
念及至此,沈戎不禁庆幸自己在之前的交谈中,没有暴露出任何与众不同的异常之处。
不管这是天赋异禀,还是金手指到账,都是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前世博览群书的经验所谈,沈戎可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去试试破例的后果。
“老弟,你这又在想啥呢?帮不帮忙,你倒是给句准话啊。”
叶炳欢见沈戎一直埋着头不吭声,终于按耐不住,出声催促道。
虽然心里还有细节没有彻底弄清楚,但沈戎还是决定暂时罢手。
这个叫叶炳欢的人道屠夫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自己要是暴露的太多,很可能会引起他的警觉。
“相逢是缘,当然要帮!”
沈戎猛的抬头,脸上笑容展开:“老哥你放心,等我找到机会,一定想办法送你出城。届时到了红花会的地头,还请老哥你多多照拂。”
叶炳欢闻言顿时大喜过望:“好说好说,八道之内皆兄弟,浊陆震荡和为贵。咱们人道命途最拿的出手的,就是这一身忠肝义胆,义薄云天!”
咚.
恰在此时,窗外突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钟声。
沈戎循声转头,这才惊觉外面已是夜破见明,晨曦初显。
“老弟,你这又是准备干什么?”
见沈戎起身走到衣橱前,剔骨尖刀中传出一声疑问。
“我现在还是城防所的巡警,当然要去所里点卯了。顺便去探听探听消息,看看后续该怎么办。”
沈戎拿出一件洗到发白的藏青制服穿上,迈步站到镜前。
一张平凡无奇面容出现在镜中,身上的穿着虽然俭朴,甚至有些寒酸,但身姿挺拔笔直,眼神坚毅,气质昂扬。
“要不带上我呗,万一要是遇见什么事情,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沈戎转头看向桌上尖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五仙镇城防所的老大是谁?”
“我当然记得,不过你别担心,我肯定不会害了咱们俩。”
叶炳欢语气笃定,似有十足的把握:“我现在虽然成了这副鬼样子,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藏的够深。就算是狼家的鼻子,也绝对不会把我闻出来。”
互相照应是假,要挟制衡才是真。
沈戎对叶炳欢的盘算心知肚明,当下也不点破,点头应道:“只要你不怕,那就走吧。”
说罢,沈戎转身走到桌边,将剔骨刀藏进外套内衬,又将桌上那枚铁命钱拿在手中,轻轻摩挲。
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钱币入手轻若无物,却又沉重无比。
人生六十载,如果漫长的岁月,数不清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竟全部装进了这样一枚小小的钱币之中。
一条人命,不过一枚命钱。
沈戎缓缓推开房门,霜风裹挟着晨光一同洒下。
他抬手拂去落在头发间的雪点,戴上警帽,肃容正冠。
就在这一瞬间,初升的日头往上挪动了一步,金黄的光芒恰好擦过头顶徽章的边缘,烫上一道金边。
差人与贼人,逆着风雪,一同大步前行。
第12章 信仰之争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城里的寒风便大了起来,雪沫子打着旋儿往屋檐下钻。
泥炉上坐着黄铜锅子,青花海碗里早撒好了紫辣子与胡椒面儿,摊主拎勺舀起一注高汤,玲珑剔透的馄饨一个接着一个滚入碗中。
“沈哥,您的馄饨。”
摊主将馄饨送到沈戎面前,笑着说了一声。
“嗯。”
沈戎漫不经心的回答,拿着勺子在碗里搅合,心思没有被鼻尖前的香味挑动半分。
他还在想着自己当下的处境。
自己眼下看似跟叶炳欢达成了一致,一起联手险中求活,但沈戎心里清楚,他与叶炳欢之间并没有半分信任可言,充其量只能算是在相互利用。
再者,自己要想把对方安全送到两道的交界地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路途遥远的问题暂且不提,单是沈戎自己当下的处境,就不允许他轻易离开五仙镇。
“内调科这一手,有点意思啊”
沈戎埋头看着在热汤中浮沉的团食,眼神玩味。
内调科把‘击杀叶炳欢’的功劳算在了他的头上,面上看上去似乎有几分化干戈为玉帛的味道,可实际上却是把沈戎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入室杀人,灭门绝户。巡警出手,力毙暴匪。
在五仙镇百姓的眼里这是功,可在香火镇太平教的眼里则是恨。
这种时候,如果沈戎没有一个正当的由头就贸然离开五仙镇,恐怕还没踏出镇门,就会有人向内调科通风报信。
甚至连太平教的人都可能会赶来凑个热闹,围杀沈戎,为自己的教派正名。
轻举妄动,结果只能是腹背受敌。
而且在沈戎看来,就算自己真能找到机会把叶炳欢送出去,最后的结果恐怕也不一定会尽如人意。
毕竟那可是到了别人的地头,话语权在别人的手中。
叶炳欢如果愿意兑现承诺,那自然是好事。
如果不愿意,沈戎也没有翻脸的本钱。
“形势逼人,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让自己的拳头硬起来,这样才放手一搏的可能啊。”
沈戎张口吞下一颗馄饨,鲜味才刚刚在舌尖迸开,脑海中的思绪又紧跟着跳到了另一处。
到底何为气数,何为命数,何为命途,沈戎虽然还没有彻底弄清楚其中的含义,但大致明白了该如何通过这三者获取力量。
唯一困惑的地方,就是在压胜物上。
自己明明没有压胜物,却能掠夺他人的气数,期间省略了极为关键的一步,违反了这个世界的常理。
而且从叶炳欢的话来看,这一步的难度绝对不小。
千万倮虫挣扎一生都不一定能够跨过的龙门和天堑,在自己面前形如坦途,似乎自己天然就是上道之人。
沈戎甚至还生出了一种近乎狂妄的猜想,既然自己无需压胜物,或者自己的灵魂就是压胜物,那岂不是代表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命途。
想的更胆大一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不止可以走一条命途?
可这样的幻想,在沈戎心头也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先不说自己还不清楚如何利用压胜物来选择命途,单说气数,恐怕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难关。
自称‘屠夫’的叶炳欢上道多年,依然会为了赚取一笔气数,不远千里来东北道替人捉刀,可想而知其中获取的难度。
所以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先想办法弄清楚压胜物的含义,找到将气数转化为命数的办法。
“看来饭还是要一口口吃,路还是要一步步走啊。”
沈戎心头感慨一声,终于不再任由思绪四处发散,专心致志对付面前已经变凉的馄饨。
青灰色的天空中,落雪依旧。
但对于东北道的百姓来说,这样的雪势却已经足够被称为‘晴天’。
黄铜锅子里的高汤从头次沸腾开始,就再没有休息过,摊主虽然忙的是一头大汗,不过从他嘴角咧开的弧度不难看出,此刻的心情那是十分的愉悦。
今儿的生意比往常好上不少,就是那几个臭力夫实在是讨厌。
摊主在心头暗骂一句,不时拿眼睛瞥向沈戎隔壁的桌子。
几名裹着羊皮袄,头戴毡帽力夫挤在一堆,面前海碗里的馄饨早就被吃的一干二净,却半点没有起身的意思。
一个个端着碗清汤寡水磨磨蹭蹭,装模作样的吹着热气,眼珠子滴溜溜四处乱转,寻找着活计。
“哥几个听说没,昨天晚上城外可热闹了。”
干苦力活的汉子,脸皮自然不薄,对摊主充满怨念的眼神视若无睹,占着位置一边等工,一边东拉西扯。
“把嘴闭上,别瞎咧咧。”
有性子沉稳的人开口制止,朝着沈戎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这有啥不能说的,是那些外乡人来咱们东北道找茬,干他们那是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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