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官秘史 第509节
韩宝来用泡茶来掩饰他的紧张,他只是懂字,可不知道什么包浆、什么题跋、落款什么的。老教授接过韩宝来递来的茶,嗅了嗅:“好茶,沁人心脾啊。”
李雨欣和梁晓菁不屑地撇撇嘴,这一手是叶嘉教他的,他现在学会这一手到处糊弄人。
一会儿,藏青绸缎马褂大师从保险柜拿出一个锦盒,锦盒是方形盒子,有一尺来长的,也有两尺来长的。大师挑出一轴,字要挂起来。他用一把叉子,将这幅字挂在堂。
纸已经放黄,岁月浸染,略有毛边,应该有些年头。雀尾女大学生还是做了光谱和碳十二检查,她有疑团,字幅是宋代的,画轴却是明代的。老教授说道:“显然,这是藏家请人装裱过。这幅字是宋代的没错,但明代藏家请装裱大师揭下这幅画,经过精心装裱。”
雀尾女大学生眨着秋波粼粼的大眼睛,看着韩宝来的表情:“是真迹吧?”
韩宝来道:“蔡襄的字有极深的化渊源的。他素来研习二王、柳公权、颜真卿的字,得以多年的浸润,又自成一体。他本来擅长小楷和行草,这幅是草书,名叫《陶生贴》。潇洒飘逸。这是他当年春风得意的时候创作的,那时他门生满天下,求他字的人踩断门槛。你看,结体欹正大小,重轻疏密,随心所至,一气呵成。”
雀尾女大学生明眸一闪:“那么说是真的喽。”
韩宝来也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做什么什么都能做成,他在手心里暗写了一遍,眉头布满阴云、疑窦顿生,藏青绸缎马褂大师感觉苗头不对:“韩先生,你发现问题了吗?”
“蔡体字,我懂,前半部分与后半部分相差太远。蔡襄的字,他以散笔为草,有的叫散草、有的叫飞草、飞白的,是他自创的。什么叫散草呢?你看前半部分有飞白之感。”
“什么是飞白?”雀尾女大学生很不解,前后看去还不是一样龙飞凤舞,看不出什么飞白不飞白。
韩宝来笑道:“传说蔡襄当了大学士。有一次待诏殿下,他看见一个太监用扫帚打扫宫殿,像是写字一般,于是他得到灵感,创新了独步天下的飞白。什么是飞白呢?字笔画如丝发散处,称作白,气势像是临空飞举叫作飞。不同于枯笔。枯笔偶尔露白,时黑时白;但飞白是丝丝夹白,飘若云游,激如惊电,状如飞仙舞鹤,有缥渺萦举之妙。”
“后面也有啊。”雀尾女大学生很是不解。
“用笔不一样,蔡襄公用的是自制的散笔,写起来,勾抹点画,真是丝丝露白,笔道清晰,翻转明显,可是到后面,出现了圆笔裹锋,明显书写的笔不一样。”
老教授用放大镜,过细研究一番,再用光谱仪、碳十二测试,频频点头:“韩先生果然是才!没错,这是有人窍取了半张。前半张是真迹,后半张是仿品,真是做到了鬼斧神工。这不是现代工艺做的,应该是南宋年间做的,朝代相差不远,后人难以辨识。”
藏青绸缎马褂大师捻须,对着字帖观摩良久,不得不颔首称是:“韩先生眼力,真是旷世才!如此妙与天合的做假,欺骗世人近八百年,还是被韩先生识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李雨欣笑出了声音:“大师,别听他胡诌。他是忽悠你的,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死的。别听他胡说八道。”
藏青绸缎马褂大师深为叹服:“非也,非也,事实胜于雄辨,如今一语道破天机,真伪昭然了。”
结果又看了几幅,韩宝来默然研习潜心揣摩,结合他对数百家字体的研究,总有独特的见解,他能说出骨头名堂来,自然令人深为叹服。连老教授也赞不绝口:“韩先生的悟性极高,你们可得好好向韩先生学习。学识靠的是灵性、悟性,灵性、悟性秉承天地之气,来自于天赋,得之于天,可不是哪一个老师能传授给你们的。”
雀尾女学生挑出老师的语病:“饶老师,灵性既得之天,那我们怎么学得到?”
韩宝来一激灵:“您不会是国学大师饶教授吧?”
《小村官秘史》正文 603你太嫩了
饶教授被世人称为北季南饶,与北大的季羡林教授齐名。
雀尾女学生挤了挤鼻子、眼睛,看韩宝来一脸的钦敬,她满不在乎地说:“同名同姓的教授多着呢。您凭说什么认为我们老师是香港大学的泰斗大师?”
韩宝来知道自己可能是班门弄斧了,不好意思地说:“饶大师,我说的都是不了高雅之堂的个人一管之见。我只是一个书法发烧友。平时爱舞弄墨,不敢在大师面前献丑。”
“哟,你这人怎么一下子前倨后恭了呢?你也免不了世俗的眼光,看人是看名号的?”雀尾女学生口才极佳,步步紧逼。
韩宝来额头真出汗了,他极力掩饰自己的迥态:“大师,对不住您。我——我缺乏对经典的修习。虽然能写字,这字还是缺乏化的浸润的。”
饶教授笑道:“我看你的字啊。不说字字有来历,那是笔笔有根基,脱胎于古迹之。体例合乎法度,但又跳脱俊朗。”
“饶老师,他不过临帖临得多而已。”雀尾巴学生直剌剌地说:“也是说,你的字师法古人,但还达不到蔡襄、董其昌大师的集大成者,称不冶众流派于一炉自成一家。”
“是,是。徒有其表。”韩宝来现在有点汗颜。
饶教授指着雀尾女大学生严肃地批评:“谁叫你乱叫?破坏了我们的谈兴。韩先生明天故宫博物院有古今书法展。你不妨去看一看?我这次带了学生过来,是奔着展览来的。”
“晚生一定到场,一定到场。”韩宝来在大师泰斗面前,无形之感到自惭形秽,他打着学者的招牌,行的是欺世盗名之举,吃喝玩乐,一大俗人。
韩宝来恭敬送走教授师徒,雀尾巴女学生还回过头来说:“不要食言哦。做人要有诚信。”
“一定到场。一定到场。”韩宝来知道,俗世的钱财哪得化的丰盈?
四个女人相视一笑,继而咯咯地笑了起来,李雨欣摇晃着脑袋数落他:“韩公平生自负好,结果碰了国学泰斗。吓得汗如雨下。有不有叶公好龙之嫌?”
藏青绸缎马褂大师说:“韩先生能结识饶大师也是缘分。老夫也不枉此生。韩先生,这是我给你的名片,你给个电话我,我有好东西,打你电话。咱们也枉结交一场,是不是?”
韩宝来只得留下电话,此时,老爆肚满老字号打电话过来催着开餐了,韩宝来忙着要给四个人付账。藏青绸缎马褂大师说:“咱们交个朋友。一口价,一万块一件。行吧?”
韩宝来知道是现代工艺品,这个价钱也是到不了成本,他还要让价,可是藏青绸缎马褂大师已经打单了,开出保收卡,韩宝来只得结了账,拣了一个大便宜,其实韩宝来留下那幅字,也是一件不错的收藏品。
四个女人满心欢喜,吃老爆肚兴奋多了。韩宝来嘱咐她们四个:“别四处张扬。人家不肯出大价钱,要是她们逼着我来买,不是把人家的店铺做关了门?”
“知道。不听你的,你下次不带我们出来了。”江楚瑶拿着一串珍珠,这是东珠,个个光泽莹亮,鸟蛋大小,拿在手有重量,冰润滑腻,可以当朝珠卖。不识货的,如果当朝珠买,一挂千数万!
“你知道好。别贪心不足。”
“喂,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刚才还说你,要有点学术思想,你不知道以诚待人?”
正说着,他们点的菜肴来了,一碟汆水的羊肚,加了四蔸翠绿的香菜添色。韩宝来夹了一片醮着酱尝了尝,真的是风味独特,肚香脆酥,酱味儿足。韩宝来只知道做红油肚,哪知道白灼也这么好吃。怪不得食客如云,还要排号进餐。要不是八大胡同到处可以溜达,等个把小时,早把吃爆肚的心情打消了。
吃完出来,夜已深深,城市浮在一片光辉之。北京的早春还是寒风刺骨的,韩宝来笑道:“回酒店了吧?吃也吃了,饰物也买了。”
林心茹明眸一闪,又出妖蛾子:“才七点钟,回酒店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去王府井走走。去吧。王府井步行街可热闹了。走走,又不收你钱。”
“姑奶奶,那是购物街。你不买东西,跑到哪儿走来走去有什么意思?”
李欣雨不想见到邱惠莲,她也极力撺掇:“去吧。看看有什么关系?”
梁晓菁笑道:“我们民主决策啊。同意去的举手。四一。少数服从多数。车。”
王府井这时候,各种商号霓虹闪烁,那真是宝马香车塞断路,大街小巷全是人头窜动,四个女人进了东安购物店,又进北京商场,不觉不知,四个人手大所小包拎着了。韩宝来心肠硬,是不给她们拎。手掌手背都是肉,给她拎不给她拎,她闹情绪了。一个都不拎,落个干净。他干脆弄些北京风味小吃在手,什么果脯、杂拌儿,边走边喂她们一个,其乐融融。
步行街,车是不可以开进来,只能停在地下停车场,一条街走完,她们才知道厉害。走走她们歇歇。韩宝来本人是买些零食吃,暗暗发笑。物欲太炽烈,那是自作自受。买这么多衣服、首饰、化妆品用得了吗?
好在,王府井大街很人性化,到处有凳子坐,到处有古迹看。有一个戴着绒帽的小朋友奶声奶气叫道:“叔叔,你好懒,阿姨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