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官秘史 第77节
江楚瑶瞪了韩宝来一眼,显然韩宝来还生她的气,她“嗯”了一声,生着闷气坐在竹椅上。很快,她的心情好了起来。竹篙一点,筏子缓缓滑向江中心,霏霏烟雨跟着流动起来,水声哗哗流淌,人坐在筏子上,还可以翘起二郎腿玩手机。不过,她现在没心情玩手机,两岸若隐若现的山峦晃晃悠悠地往身后退去。河堤上不时有树枝拂水,她可以看见好大的蜘蛛网,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风扯起来,像一个降落伞。
水面的风虽然大,但她有蓑衣御寒,还有厚厚的围巾保暖,倒不是十分的冷。田野堆满了烟雾,出了小香河村,田野一片荒芜、空旷。偶尔有成群的鸭子嘎嘎戏水,看见竹筏撑过来的,吓得翅膀拍打着水,双掌拼命地拨水,比竹筏快多了。
再看陈桂山,他有时要用全身的力量抵在竹篙上,竹篙弹成了一张弓,将筏子跟流水撑在一条线上,不让它打横;有时还要往岸上点一篙子,不要让它触礁。后面的韩宝来悠然自得,往水底撑下去,又收篙,篙上的水随风泼洒;再一篙子,往沙石底下一用暗劲,便再起篙。看他连腰都没弯,眼睛还观赏着两岸的风景。
“韩宝来,我来撑!”江楚瑶是不甘寂寞的女人,她生了一会儿闷气就过来招惹韩宝来了,可是她一站起来,刚迈开步,走了两步,她惨叫一声,筏子一侧,向左边下沉了,眼看她就要湿身了。
吓得陈桂山大叫:“快回去!走不得!”
好在江楚瑶非等闲之辈,赶紧收脚,饶是如此,雨靴还是浸了一点水,裤脚、袜子有潮湿感,否则她整个就要沉入水中。原来,筏子讲究一个平衡,她正踩在左侧边舷,重心完全移向左边,怎么不下沉?江楚瑶知道这个道理,她要过去也只能从中间两根毛竹走过去。但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只得问陈桂山:“我怎么到韩宝来那边去?”
陈桂山朝她喊:“你不能一个人过去。你过去,韩主任就得走到中间来。要不韩主任走到中间来,你再走过去。这都能保持平稳。你要是一个人走过去,你们两个人站在筏尾,肯定筏尾要吃水很深了。江大夫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哦。”
江楚瑶于是生气地冲着韩宝来喊:“死韩宝来快点过来!你想害死我。”
女人做错了事,一般会推到她心爱的男人身上,觉得这样男人才对她负责任。韩宝来离她一丈开外的筏尾,淡然而笑:“江大夫,你好好欣赏两岸的风光吧。山色空蒙雨亦奇,你看,烟雨蒙蒙,山色空蒙里,有不有中国水墨画的意境?”
“你过来,我撑一小会儿。我想运动一下,活动活动麻木的手脚。行不行吗?”江楚瑶娇滴滴地嚷嚷着。
“你问船老大。船老大,女人撑船,行不行?”
“行。韩主任吸烟吗?你可以坐在躺椅上吸一支烟,更加悠闲自在。”陈桂山这回弄错了韩宝来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让江楚瑶消停一会儿。陈桂山要是听懂了韩宝来的意思,就应该吓唬她,当心再沉下去。
韩宝来怕江楚瑶胡来,只得横了篙,一步一步走到了中央空着的一把椅子坐下来。江楚瑶却并十分急着过去,与他并排仰面躺在竹椅上,伸手狠狠捏了他一把。韩宝来指一指筏头的陈桂山,陈桂山嘿嘿笑着:“我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江上的雾蒙蒙地,前面白茫茫地。人生在世啊,如白马过隙。得行乐处且行乐。”
“阿桂,谈女朋友没有?”
“还没呢。”陈桂山一说到谈女朋友,有点英雄气短。
“你都是营级干部转业,谈个女朋友不是小菜一碟,是不是要求太高了?”韩宝来可不是他这种想法,他只要可心的,管你是寡妇,还是山村姑娘,还是红二代、官二代,他都没有成见,没有门户之见。他追求的是一个称心如意,有一种难分难舍的情分。
“这种人专一。不像某些人花心。今天看着这个妹子好,明天就看着那个嫂子好了,后天还有可能看着阿姨好了。爱情首先要专一。不专一的人,一辈子休想得到爱情。”江楚瑶发了一顿感慨。
韩宝来挖苦她:“我可不敢跟你比,你看你楚楚动人,十个男人见了九个爱,还有一个害相思病。”
“我没说你。你别自己对号入座。”江楚瑶捂着嘴吃吃笑,“你不会害相思病吧?我看你是有点神经病。”
“韩主任,你有女朋友了吗?”陈桂山那壶不开偏提那壶。韩宝来想,怪不得营级干部要转到地方来,肯定在部队也难有作为。说话太直接了。转业军人到地方,按照惯例,一般会加升一级,事实上在原部队应该是一个连级。
“我啊。”江楚瑶正经八百地说,也不脸红。现在的女性真是开放到了无约束的地步。
“才怪!”韩宝来笑道:“我有女朋友,不是你们村的吗?你岂有不知之理?”
“喂,你别欺人太甚。你知道吗?在一个女人身边,不准你谈别的女人。”江楚瑶又要扑过去掐他,筏子晃荡了一下,江楚瑶吓得才缩回手。
“喂,你究竟去撑不撑的?”韩宝来看她半天躺着没动,两个人相对坐着,陈桂山一个人撑,两个小时撑下来,那不累垮了人家。韩宝来是有良心的,会将心比心,做人不能太过分了。
《小村官秘史》走马上任 101.102飘
“楚瑶姐,你还撑不撑筏子呀?”韩宝来看江楚瑶把他叫过来,似乎陪她说话的,根本无意过去撑竹筏,于是催促她过去试试。
江楚瑶眼皮低垂,压低声音说:“这是顺流而下。不用你操心。你不过在那里瞎捣乱。真的。”
“那我捣乱去了。水流平缓,有一个人在后面撑的话,前面就轻松很多。不是一时半刻的活,是两个小时,你算算要消耗多少体力?”韩宝来说罢起身要离去,他知道对这种女人你不能太迎合她,她会蹬着鼻子上脸的。
“诶,诶,你这个人咋油盐不进呢?坐下,坐下,我有大事跟你商量。”江楚瑶卖弄着风情,她眼波流转,朝她妩媚地笑。
“离得这么近。要是说悄悄话,船老大也听见。我还不如在筏尾,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韩宝来不吃她那一套,起身要离去。江楚瑶被逼无奈:“好,好,好。你躺下。我去。我去行了吧?”
江楚瑶朝他狠狠地挤了挤鼻子,恨得牙痒痒:“给你脸不要脸!”
“我有脸,用不着你给。”韩宝来冷冰冰地说。
陈桂山看在眼里,不由佩服韩宝来治她的招儿,要是换一个没骨气的男人早被这个狐狸精治得服服帖帖了,韩宝来却哼着小曲躺在竹椅上小憩一会儿。江楚瑶真到了筏尾,持着竹篙站稳了,她的心还是小鹿儿跳,不敢下篙。陈桂山在筏头喊:“江大夫,下篙要垂直往筏子附近下,要是直行呢,往筏尾后面下篙;要是往右摆,你往左侧下篙;要是往左摆,你就要往右侧下篙。手握紧篙子直往水中下篙,直到触到沙石;触到沙石,篙子会有反弹力,你会感觉得到。你可以借力收篙,把篙提出水面。”
其实是很好玩的,这篙子并不重,一把握在手中刚好合适。撑筏尾技术含量并不高,你感觉筏子正的话,你就往筏尾下篙就行了,你想调整一下,就往侧边下篙。江楚瑶很快学会了。这活并重手,但对陈桂山绝对是强有力的支持,因为他在前面掌控方向,后面可以提供动力。
使着劲真的全身暖烘烘地。韩宝来干坐着,还裹紧了蓑衣御寒。江楚瑶还放声唱起了《纤夫的爱》,她以为有人会和。韩宝来不理她的茬,陈桂山可不敢冒险跟她唱“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她没劲地唱了一段,只有河风呼啸,她生气了,便悄悄地把竹篙的水滴,往他斗笠上倒流过去。韩宝来突然感觉斗笠上雨点叭叭响,还以为下点子雨了,吓一大跳。原来是江楚瑶生事。韩宝来一激灵,江楚瑶忍俊不禁格格笑。
韩宝来想咱惹不起可躲得起:“桂兄,我有点冷。你让我撑一会儿暖和一下吧?”
“现在使不得,你看,马上要过一座石板桥,一定要控制好角度,搞不好会撞桥墩的。到潇水河你来撑吧。潇水河河面宽,你怎么撑都有理。好比你在大操场学开车,你打错了方向盘不碍事。”陈桂山说着,离石板桥近了,水流速度加快,筏子速度自然加快,此时如果江楚瑶懂行的话,应该用篙子阻一阻,但她收回了篙子横放着,以为可以顺流而下。此时,有一股涡流,筏子首尾跟着疾速旋转,江楚瑶变成了筏头,吓得她赶紧叫:“韩宝来,你还不过来帮忙?”
韩宝来也注意到了情况紧急:“楚瑶,别紧张!我帮不了你!只能靠自己。听我的,拿起篙子。现在,你可以掌握方向。听号令!”
筏子没有真正尾筏朝着桥洞冲下去,而是往桥墩横撞过去,陈桂山大吃一惊,眼疾手快,一篙子点向桥墩,陈桂山手上顿时一麻,他意念甫动,双脚矮步下蹲,降低重心,篙子立即弯成了一张弓,好在篙子是“铁杆子”竹,这种竹没有毛竹粗壮,也没有水竹柔软,却是郑板桥画的风竹,可以当撑竿运动员的撑竿。当然是撑筏的首选篙子。
韩宝来冲着江楚瑶喊:“快往右侧下篙,用暗劲!”
江楚瑶知道生死关头,不容矫情,她必须听韩宝来指挥,用尽吃奶的力气下了一篙,现在该她首当其冲,筏子调整为她是筏头,陈桂山的篙子弯曲度减少。筏子在回流中还继续打旋子,韩宝来忙叫:“快往桥墩上点一篙子!”
江楚瑶现在看起来并不是柔弱女子,她当然知道弄不好她们就可能翻筏,她表现出一个大夫的神勇,篙子出水之快,点向桥墩之猛,动作一点不脱泥带水,不逊于当年的花木兰。这一点阻止了回流的向心力,筏子滑向了主流。陈桂山在后面喊:“快调整一下筏姿态,要加速了!”
你可以想象一下,筏头稍有偏差,肯定撞向两侧的礁石;江楚瑶此时全神贯注,心领神会,左右连点几篙子,筏子跟着猛浪飞奔起来,原来桥墩下是一个滑道,是为了减缓激流对桥墩下的泥沙冲击,长年累月会出现一个大陷坑,桥墩就会倾斜,造成桥梁坍塌。
“蹲下来!蹲下来!降低重心!”陈桂山猛喊起来。江楚瑶下意识下蹲,眼前是浪花舐面,有一种失重的感觉,此时的速度估计跟F1赛车差不多了吧。反正是穿云破雾一般呼啸而下!
筏子在桥下漂了好长一段,江楚瑶才神志清醒过来,仿佛恶梦醒来,哇地放声大哭:“韩宝来,你想害死我啊!”
韩宝来哈哈大笑:“你比花木兰还差一点。她打了胜仗,没有哭哭啼啼,你打了胜仗抹眼泪,还算不得英雄!”
江楚瑶抹干了眼泪,冲韩宝来骂道:“关键时刻,你两个大男人都变成了熊包了!”
“其实,花木兰一个弱女子怎么立功劳?你现在懂了吗?是时势造英雄。并不见到她比男子汉能打能杀。”韩宝来心情大爽,谈笑风生。
“我现在怎么办?”江楚瑶知道她不能乱走动,又不想再做筏头,知道风险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
“不用怕。我们现在下到了潇水河,你看潇水河江面宽,水深,小孩子都能撑。你不想做筏头,你听我指挥,你往左边下篙子,我配合你,一会儿掉过头了。”陈桂山心情也不错,他差点铸成大错,总算涉险过关。他没想到,弱不禁风的江大夫到了真拼命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