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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382节

  「风暴」:

  一艘雕琢粗糙、表达模糊的远航的船。

  「厌恶」:

  还是举着尖锤的手,手腕却被另一只手抓住了。

  「我的混蛋」:

  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站着。脚边是蹲在地上的、披头散发的背影。

  「醉酒的秃鹫」:

  饮酒的、西服男人。不过,那雕像却着重体现了他酒后无状的下流模样:扯开领子,站着,一只脚丢了皮鞋,踏在桌子上,嘴里好像大喊着什么。

  「废物」:

  金镑。

  散开的口袋里流出金镑,存款单。

  「挚爱」:

  女性雕塑,但破碎了半边脸。

  「愚蠢」:

  一个捂着脸哭泣的男人——但从衣着打扮能看出来,这还是那在酒馆里无状,穿西服的家伙。

  这些数量繁多、大小不一的雕塑排列成一个个只要双眼能看清的人,都可以轻易读懂的故事:

  两个好朋友。

  一个资助者,一个被资助者。

  他们在愤怒中结交,在酒馆里痛饮。

  因金钱而产生争吵,又同面容模糊的人打架。

  他们是那么要好,以至于按顺序看下来的人们竟变得无比安静,停下了酒杯和餐刀,用目光细细琢磨着每一具雕像的每一处细节,试图从中找出更新的发现。

  然后。

  开始有人小声讨论。

  先是小声,后来,无可抑制地变大,变密集,变喧嚣。

  一具具雕像,一位位研究者。

  有些甚至扔下自己的女伴,要到那雕像面前去。

  排在最后的雕像是一个没有五官、四肢明显不够协调、技法‘不足’的僵硬「雕像」——维克托用雕像表现了一座雕像。

  ‘她’和最开始的「童年」如此相似:

  同样的,有个男孩抓着谁裙角。

  但‘她’并不掩面痛苦,反而屈膝弯腰,温和抚摸着男孩的头。

  雕像名是:「我的童年」

  正和一开始的对应。

  就像一个无终的轮回。

  最后抚慰男孩的是他自己的作品。

  有女士开始抽泣。

  她们感慨这故事动人之处,感叹创作了这些作品的创作者是多么天赋不凡、才华横溢,她们仿佛能从石雕上每一道刻痕中感受到他曾经每一次触摸和凿击,每一次飞扬起灰尘后,那吸入肺部尖锐的、令人痛苦的颗粒。

  日以继夜的敲击声,造就了如今夕阳下沉默的艺术。

  而少数人知悉内情的,则想得更远,想得更多。

  他们迫不及待将他们所‘发现’的分享给周围的朋友们:

  于是,这真实发生过的,有关泰勒和萨拉的故事,有关上一代泰勒和萨拉的,有关这一代泰勒和萨拉的——他们之间深刻的感情和友谊,羞愧与痛苦,永不复还的航船…

  便在沙龙上被众人着上了一层更为绚烂而神秘的色彩。

  维克托·萨拉是痛苦,可怜的,也是才华横溢的。

  但,他的朋友呢?

  一直资质他,帮助他,为他解忧,在他最困难时伸出援手而心怀愧疚的「泰勒」呢?

  那个被忽视的兰道夫·泰勒呢?

  当那些视线变得愈发崇敬柔软,光线恰巧也找到了它合适的角度。

  穿过镂空雕像落下的影子,终于凝聚成一行清晰而纤细的文字。

  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你的错,混蛋。’

  有人痛哭出声。

  罗兰坐在贝翠丝身旁,时不时用餐布替她收拾嘴角。

  那被围起的雕像和不断被赞扬的‘泰勒’在黄昏的光线里熠熠生辉——这倒不像黄昏,甚至该是黎明的曙光。

  “诸位!我们见证了一段真挚的友谊…”

  “这是萨拉先生,是他留给世人的礼物…恩者在上…”

  罗兰听见,有人激动高声喊着。

  显然,它不是留给世人的。

  那只是狡猾的维克托·萨拉在最后的日子里,留给兰道夫·泰勒的礼物。

  唯独留给他的。

  这些不会和血肉一样腐朽的作品,于创作者死后才显现应有的奇迹:解开朋友的心结,成全他的名声。

  到底什么是艺术呢,萨拉先生。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

第336章 Ch335 春

  ‘我们伟大的、百年不遇的绝世雕塑天才:维克托·萨拉于前日死于家中。’

  ‘他的一生是苦难的,也是虔诚的。他并不孤独,因为他有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使命。’

  ‘在此之前,我不得不向诸位介绍一位合格的好友,重视友谊高过金钱的商人:兰道夫·泰勒!’

  报纸上极尽溢美之词,仿佛顺风振翅已经变成了一种持笔者的本能:

  这让人不由想到那些夜间工作者(偶尔也有白天加班的),当她们将一个愣头愣脑的青年拽入房中,在那红透了的脸和汗腺发达满是腐臭气味的腋下歌唱前,当她们被问到:

  您为何这样。

  她们必然像那报纸上的撰写者一样发出一种轻蔑而无辜的笑声。

  ‘否则,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罗兰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

  他忽然有种感觉:这国家的每个人或许都是干那活的。

  由低至高,服务不同的对象而已。

  荒诞的是,一些人总将塔尖顶点作为目标,以为那才是毕生所求的伊甸。

  那只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罗兰张开双臂,合眼迎接席卷而来的风浪。

  空气混浊,寒风凛冽。

  这个世界在他耳边咆哮,爱能让人爱宁。

  “我由衷厌恶这些人的话语和眼神。如果我有能耐,会将每一個喉咙割断,挖出他们的眼睛。”

  低声的呢喃藏在水中蔓藻般摇曳的黑发中。

  “罗兰。”

  “贝蒂?”

  “你在和谁说话。”

  “我的朋友们,我的爱人。”

  泰勒家的阳台。

  贝翠丝穿着睡裙,披了条厚厚的小羊毛斗篷,将落地窗拉开一条细细的缝,从那缝子里用湛蓝的眼睛看他。

  陌生的罗兰,陌生的…风?

  “爱人?”

  陌生的词。

  “是啊贝蒂,我的爱人。”

  “在哪?”

  “就在这儿,在我身边,我的记忆里。”

  贝翠丝看那眸中盛着融化了太阳的青年,看他虚抱着空无一物,在阳台上翩翩起舞。

  她并不感到害怕。

  她有些好奇,自己为什么看不到罗兰所看到的东西——她担心,甚至清晰察觉到,他亲近的,似乎正渐渐远离。

  丰腴的金发姑娘眨眨眼,开动自己日渐清醒的头脑。

  想了个好办法。

  一个能永远和罗兰跳舞,不会再也捉不住他的办法。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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