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641节
兰道夫当然询问过爱德华。
在他对贝翠丝的‘治疗’初见成效后,兰道夫就以宴请为名,找了个休息日招待他——有关父亲的病症,他将自己所见、及仆役们所收集来的日常记录尽数交给了爱德华·史诺。
结果却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活不了太久了。”
兰道夫垂着眼,声音淡淡。只是用力揉捏着雪茄,发出‘咔嚓嚓’的声音。
“史诺先生说,困扰我父亲的病症不止一种。它就像一个寄生在血肉中的活胎,不断汲取他身体里的养分——它们也许到处都是,也许又只在固定的某一处。”
“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史诺先生给了我讲了两个办法。”
兰道夫愁眉阴翳。
“要么采取切除手术。切开他的肚子,让他的五脏六腑暴露在视线中,用最亮的灯头浇灭阴影,用手指在滑腻里翻找,找出病灶,用刀切掉它…”
“要么,吃一些止疼的…并每日向万物之父祈祷——”兰道夫顿了顿:“后面这一句是我自己添的。”
这就是爱德华·史诺能给出的全部解决方式了。
冒险,效果未知,或速生,或速死。
另一种稳妥,但结局注定。
至于仪式者就更不必多说。
抛开死亡季,圣十字的教徒们唯一能做的,和鸦片酊没什么太大区别——「圣徒」能够让伤口愈合,使人重振精神,可无法拿走一个寄生在血肉中的活胎,并且粘好肚皮后,保证他不出其他毛病。
高环的仪式者有没有治好自己父亲的能耐,罗兰想,兰道夫该比自己清楚的多。
他早就尽力了。
“我曾想要把他带回伦敦疗养,他本人却不大乐意离开那座城市:每天下午喝完茶,都要去港口吹海风。”
兰道夫面露疲色:“再加上姨妈的强烈要求,让我实在无法拒绝——在布莱顿的波尔蒂港,没有人比卡文迪什家族更强有力了。”
卡文迪什?
罗兰没听过这个姓氏。
“在伦敦不显。”兰道夫绝对不喜欢这个姓氏,罗兰看得出来。当他提到‘卡文迪什’,以及‘波尔蒂港’,表情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嫌恶。
“我的母亲就姓卡文迪什,我从来没和你谈论过她,是不是?”
兰道夫的确从未讲过他和贝翠丝的母亲。
即便罗兰听特丽莎聊到过一句半句,也只是个‘病逝’的评价:这位卡文迪什家的二小姐似乎只停留在正厅壁炉旁那张画像里,板着脸,抿着嘴,手搭在兰道夫的肩上,离贝翠丝很远。
也许是画师的错,罗兰常能从她那凝然不动的眼睛里望出一抹让人心悸的光芒。
这让罗兰想起了仙德尔曾带她去过的修道院,那其中行路无声、面色惨白的修女们。
“我的母亲…”
兰道夫嚅了嚅嘴皮,用大拇指按了几下:“不大喜欢贝翠丝。”
罗兰轻声接话:“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他的意思是。
如果只停留在‘不喜欢’,就算最好的结果了——而你若要这样讲,我当然不会深究背后真正发生过什么,使你难以开口评价这位对你来说格外重要且尊贵的女士。
兰道夫瞥了眼罗兰,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嘴角上勾,扯出一抹笑容。
他听出来了。
不过,实在太粗陋。
“我知道你尽力了,罗兰,”他放下烧至中段的雪茄,提着壶给两只杯子倒满茶:“没错,我的母亲不仅不喜欢贝翠丝,还认为,生下这样一个‘怪胎’是让家族蒙羞,更玷污了她的姓氏…”
“她觉得这都来自我父亲污秽的血脉,一个不该结合却结合的错误。”
兰道夫冷笑:“她倒是一点‘错误’都没有。”
他说。
“若不是特丽莎,贝翠丝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
这也是兰道夫·泰勒愿意特丽莎继续服侍他和妹妹的原因。
某种程度上讲,这位忠实、正直的女士的确救了贝翠丝·泰勒一命。
罗兰想。
关于兰道夫和他母亲的感情,一些不该由外人评价的感情和看法,其中绝对不止因为贝翠丝。
提到母亲,就不得不讲她背后盘踞在布莱顿波尔蒂港的卡文迪什家族。
兰道夫告诉罗兰。
这个最早开始远洋贸易的豪族,甚至比现在的泰勒还要富有。他们操纵着布莱顿的海岸线,让潮水涨,它就涨,让海浪退,它就退。倘若你问任何一个在鱼摊前搓着汗盐的水手,或还小到不知男女区别的孩子,谁在波尔蒂最有权势。
都会得到同一个回答。
卡文迪什。
第580章 Ch579 这就是为什么
钱能不能通神,兰道夫不知道。
但钱至少能让一个守礼的绅士或忠实的夫人和你通奸。
大量的财富能改变地貌,天象,甚至眼见或不见的一切东西的运转规则。它能让深湖长岩川,平地起波澜。让坚硬的变软,懦弱的赴死,乖巧的傲慢,骄横的谄媚。
它存在于昂贵精致的靴子里,清脆的碰杯声中,女人半解的发带和男人由腥膻变甘甜的腋下。
它能让人称呼他‘嘿’,‘兰道夫’,然后变成‘泰勒’,‘泰勒先生’,‘泰勒大人’、‘阁下’,再变成‘老爷’,甚至‘大人’、‘父亲’、‘我的主啊’——
可倘若没了这些黄澄澄的的小玩意,这些称呼就会倒着,从末尾往前去了。
它没法让花朵盛开或凋零,但它却能让你追求的女人从今日开始下定决心,不再喜欢花。
这种时而有形时而无形的东西,每每交易时剐蹭下的粉尘,被伦敦常年阴雨的天气浇透,流在泥汤里,一路曲折过水洼和管道,积在人心的旮旯里,等个万里无云的晴天,由烈日蒸发成可吸入的气体。
它们就彻底扎根在血肉中,再也不离开了。
门儿都没有。
这也是兰道夫追求财富,却又畏惧它的原因——也许他不是畏惧它,只是畏惧没有它的日子。
而曾经的卡文迪什,就是它的主人,仿佛技艺精湛的鞋匠掌握铁尺和短凿一样掌握它,使用它,通过它向周围传递力量,使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上这种一会哭、一会笑的疾病。
罗兰注意到,兰道夫用了‘曾经’这个词。
“也就是说。”
“啊,没错。”泰勒家的年轻主人坐在软椅里,脸上爬满了冰冷地讥笑。
不知是被谁诅咒了,或者,让神灵不满。
在和贝罗斯·泰勒完婚,并诞下贝翠丝后,卡文迪什家族的命运迎来了一个巨大的转折:
接连数次的投资失败,像一柄重锤砸在脑后。
他们再也不能骄傲的让来客询问水手或报童,以从他们口中得到那个动听的姓氏了。
“远洋贸易?一年中接连五次海难彻底摧毁了他们的船队。”
兰道夫眯着眼,轻飘飘地描述这家族落败的过程。
“后来,又早早开了金库,大笔大笔的金镑送去了牧场——你也许没听说过那场骇人听闻的疫病,牛羊尽死,焚烧它们的黑烟持续了半个月。”
“一场豪赌,投资了战争。就和那些老爷把我们年轻的小伙子送入坟场一样,连带着卡文迪什家族的财富一齐葬送在了喀布尔。”
罗兰越听表情越古怪。
这…
这也太倒霉了?
“我不太喜欢卡文迪什家族的人,包括我的母亲。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说,都是乔瑟琳·卡文迪什嫁给泰勒后才导致的这一切——他们认为这是我父亲的罪过,是泰勒家的‘血’不干净。”
罗兰沉默片刻,竟有点想要同意他们的看法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倒霉?
远洋贸易的确有些风险,在大海上,你很难说天灾和人祸究竟哪一个更致命——有时往往它们同时抵达,同时离开。
可…
连续五次?
“你他妈的,罗兰。”
罗兰:?
“我什么都没说。”
“你已经表现在脸上了!”兰道夫恼道:“这和泰勒一点关系都没有。谁知道他们私底下干了什么…”
虽然他讲这话时底气也不算足。
“我父亲自从得了病,就一直在布莱顿疗养。因为一些原因——除了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他本人也不希望离开布莱顿,离开波尔蒂港。所以…”
兰道夫交叉手指:“我才每个月都要离开伦敦,去探望他。”
罗兰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你打算把私库里的收藏交给我。我想,卡文迪什家族会有不同的看法…虽然那属于你父亲,将来属于你。”
“坦白说,我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理它。”兰道夫有些烦躁:“如果我早知道它那么贵重,就不会让卡文迪什家的仆人掌灯了。”
兰道夫并不是非要怀疑卡文迪什家族的道德(即便他讨厌他们),一把或数把锁头也拦不住‘全副武装’的窃贼。
只是这玩意价值实在太高,高出兰道夫的想象。
就像尸体上的香料。
短时间内的确可以遮掩臭味,维持体面。
可过上半个月,你就再也不想把鼻子凑过去了。
“看在父亲和母亲的份上,这几年我在生意上多有照顾卡文迪什。但是,我没法保证那些头脑不清醒的小猪崽子们心里不盘算什么坏事——罗兰,我需要彻底摆脱这个麻烦,当中摆脱。而你,恰巧需要。”
罗兰失笑:“你为什么总把许多‘帮助’说的像一桩交易?我也见过点世面了,泰勒家倘若真要大张旗鼓地出售秘术器官,你们必定有更好的选择——比送给一个执行官更好的选择。”
罗兰就不喜欢兰道夫这一点。
你可以说他‘周到体贴’,也可以说他有点可爱的‘骄傲气质’——他总喜欢在一些事情上‘计算’,并且摊开手告诉你这才够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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