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651节
哪怕一眼,就要亏出半个世纪的尊严。
这时候,街上某个处在同一阶级的群体会自发性的结团,边瞟着‘老爷’和‘夫人’,边低声嘲笑他们,开一些不大上的了台面的笑话。
譬如闷久了的,比如猫能做到的,人只有让另一人帮忙…
——如果你观察猫,就发现它们的确‘得天独厚’。
独来独往的动物果真不用求人,对不对?
总而言之,兰道夫只是应酬性质的陪这姑娘上了街,为能缩短这愚蠢的‘约会’,他还特意不合规矩地叫上了罗兰。
顺便。
姑娘的名字是:
克劳迪娅·哈扬·卡文迪什。
这位眼窝深陷,有着浓密睫毛、最纯正赭石色发与眼的姑娘,是卡文迪什家四子:杰夫·卡文迪什最小的女儿。
“也是最杰出的一个。”
丝毫不觉热意的姑娘微微扬起下巴。
她永远用帽檐抵着阴影,只将鼻尖下的部分露在日光下,让晃人的光线照出她那饱满的双唇和略显突出、已经褪去童肉轮廓分明的下巴。
如果身边的人愿意失礼,她也不介意对方稍稍撇一眼自己丝巾下的雪白脖颈——有些隐在皮下的绿色纹路仿如鲜血流淌。
兰道夫没这个兴趣。
“是啊,卡文迪什小姐,您当然是最杰出的一个。”之前话题谈到杰夫·卡文迪什和他那一大堆孩子,必然也就谈到了这些哥哥姐姐们的事业、人生,结交的朋友以及最重要的——出身。
在这一点上,她们差距最大。
克劳迪娅·哈扬·卡文迪什小姐的母亲,是杰夫·卡文迪什真正的妻子。
她是有‘牌照’的姑娘,也是卡文迪什家族目前唯一一个能感知到「神秘」的直系血脉。
这就不简单了。
(虽然罗兰觉着她大热天能顶个鸟笼和水果树出来更不简单。)
“毋庸置疑,泰勒先生。我和您的结合是当下最好的选择——我们彼此都最好的选择。您有点小计谋,脑袋灵巧,也许继承了卡文迪什血脉中的一些…我不能这样侮辱您,但我得实话实说。”
她停顿了一下。
“一些格外‘幸运’的部分。而我…我则继承了真正的‘力量’——卡文迪什真正该拥有的,能够役使雷霆、火焰,远超凡人想象的力量。”
“我的眼睛看见了活人,也看见了死人。能瞧见他们的魂魄,也将阅读腐朽,逆转永不回头的时间…”
“我们这群人,早晚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她骄傲自己的身份,和那些孤独的,没有仆人就缺乏保护的娇弱女孩不同,她坦然行走在满是汗味和咸腥的街道上,无视着周围种种善或不善的目光,仿佛商场上的老客,面对兰道夫侃侃而谈。
她心里的骄傲如同海啸一样不可悖逆,只教人瑟缩聆听,而后顶礼膜拜。
这是他们能做的全部。
也是克劳迪娅·哈扬·卡文迪什希望见到的全部。
——虽然她连身边有个仪式者都没发现。
她好像丝毫没有怀疑,为什么明明泰勒家年轻的主人有着贴身仪式者保护,却反常到上街没有带着他。
概因这片土地属于卡文迪什?
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这土地如今仍然是。
“仪式者?”
兰道夫挑了下眉毛。
此时的商人先生正举着一小包油纸叠好的薯条袋,罗兰则捧着纸碗,里面装满了当地最热门的甜汁牡蛎。
哈扬小姐有些嫌弃这两个人边走边吃,弄的指头上满是油水的下等行为,可看在…看在…
她还是忍受下来了。
并得体的拒绝了那位金眼先生的邀请。
“谢谢,我不太习惯在街上用这样的姿态…是的,泰勒先生,仪式者。我想您也听过这神奇的名字,见识过仪式者的厉害——您那位仆人是几环?”
“让我听听,泰勒家的仪式者究竟走了多远。”
兰道夫嘬了嘬拇指和食指,顺势抹在罗兰的下摆上,把薯条袋换了个手拿:“四环,卡文迪什小姐。”
“叫我哈扬,或者克劳迪娅。”
“好吧,哈扬小姐。巴顿是四环——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他踏在哪一条道路上…仪式者都有这样的默契,是不是?”
哈扬没急着开口,从深蓝色的方包里拿出一条格纹手绢递给兰道夫——这只细手戴着薄织手套,能瞧见那原色的、修剪整齐的椭圆形指甲。
她就这样把手绢递给身旁的男人,动作自然而优雅。
同时,这短暂的数秒却又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的教育、训练和习惯,在顷刻间展露的风度里包含着背后多少令人着迷的有形或无形的渴望。
至少在布莱顿的波尔蒂港可以这样说。
到了伦敦…
就不值一提了。
兰道夫受邀的宴会上,哪怕一个仆人都点评两句关于礼节和仪态方面的好赖。
更别提那些真正值得尊重的大人物,那些脚尖要踏在每日晨露追逐过的花瓣上的贵妇们。
但他没扫兴,欠了欠身接过手绢,轻声道谢。
这让哈扬小姐更加满意了。
满意他的礼貌,满意自己的礼仪——罗兰看,她倒是更满意自己。
他和兰道夫似乎是两面没有五官的镜子,这一路走来,仿佛只照出了一个人的风仪,让她一路感叹万物之父因巧合幸造了自己,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第593章 Ch592 原始之民
如此自信的卡文迪什,料想环数不会太低。
而当兰道夫打听时,她也的确符合罗兰一路来对她的判断:十分骄傲地告诉自己的‘未婚夫’——她已经成为正式仪式者了。
“…什么?”
兰道夫没听清。
“我说,正式仪式者,泰勒先生。”她抿了抿嘴,两根修过却依然丰茂的细眉向眉心凑了凑——她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在这个场合讲出来,应当等个晚餐,喝上几杯酒,谈兴正酣时,那个男仆巴顿在场的时候讲。
那时,自己的未婚夫就该明白,一位正式仪式者意味什么了。
意味着一种或许无限的可能。
以她这样的年纪,成为一环仪式者的确值得骄傲。
仪式者可不常见。
“我想您还不大清楚…哦,我能叫你兰道夫吗?”
兰道夫僵僵一笑:“为什么不呢,哈扬。”
“太好了,”女人颇为矜持地颔首,扫了一眼隔壁正对牡蛎发疯的穷腿子,声音平稳:“凡人和仪式者的界限,就像穷人和你我的界限,兰道夫。其间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恕我傲慢,但这的确无法用言语表达——若真有天,你也成了仪式者,就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保守稳重的眸子里闪过飞扬的神采。
“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神奇领域,我们用眼睛看见了无形之物,用蔓延出的肢体接触到了另一个层面的‘世界’——真正的世界。那是凡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触及的背面…虚假世界的背面。”
她像念长诗一样说话,帽顶上的鸟儿和丝带随人摆动震颤。
“我们总有天会抵达真正的…真实。”
兰道夫认真听完,轻声感叹了一句:“那太可惜了。”
他说。
“我没有这样的机会,哈扬。如果我有,恐怕要不顾一切,见识一番你口中的‘真实’。”
“是啊,但有些人总愿意找仪式者相伴,正因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要为自己的后代博得一个机会…”哈扬暗示什么不言而喻。
她轻飘飘带过,在发现兰道夫笑容更浓后,更‘指点’起了这位在伦敦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
“我不清楚那些烟草能为泰勒家带来了多少荣耀,兰道夫。我们更应该注重传统,延续卡文迪什的血脉,复兴昔日‘原始之民’的荣光——这才是真该为之奋斗一生的东西。”
原始之民?
兰道夫一愣。
“什么‘原始之民’,哈扬?”
克劳迪娅·哈扬·卡文迪什没有解释。
她只是朝兰道夫笑了一下,轻飘飘岔开话题:“我上过学,会讲三国语言,三年前就开始管理老宅的仆人。不提俗常的缝纫,倘若你要和我聊绘画、文学、音乐,乃至雕塑——我对这些都十分感兴趣,最近还开始阅读有关烟草的书籍…”
兰道夫眯了眯眼:“你一定是个好妻子。”
哈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那要看我的丈夫是谁了。”
实际上。
真正的贵小姐不会亲口讲出这些话。
罗兰不清楚,兰道夫可见过不少——通常来说,你很难和这些未嫁的姑娘谈这种‘逾矩’的话题:在此之前,就会被一旁虎视眈眈的仆人用眼神或言语恶狠狠掐断话头。
她们各自有各自的能耐,却从不亲自讲给人听,出行也都有仆人服侍。
她们也许私下里读诗,写诗,射箭,骑马…钻井,挖矿,掷铁饼——总之,在没彻底拥有前,你无法知道盒子里装的姑娘究竟身负何等‘绝技’——
而这些绝技,也会在婚姻中逐渐发扬光大…或彻底消失。
这取决于丈夫,以及她自己的想法。
没有一个真正得体的、受过良好教育的姑娘会跑到心爱的男人面前说:我会三国语言,还能管理仆人,上过学,喜欢绘画和文学。
除非她要和你私奔。
如果这样,男人就只要考虑一件事了。
你最好祈祷她的爱好不是掷铁饼,同时手里也不要有金属制品——否则当她抛弃家族、父母、兄弟姐妹,通过一番艰难的运作逃出来后,却要面对一个‘抱歉’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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