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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们的密教准则 第928节

  女儿则委在另个角,守着盆子搓衣服。

  就和他的妻子一样。

  周祥验证过。

  这俩人也是黑色。

  墨汁的颜色。

  “你快当我死了罢。”

  “哪能。”周祥甩剑一样用烟杆潇洒挽了个剑花,一屁股坐在木板上,差点让老母亲顶了上梁。

  “你还是当我死了罢。”

  周祥逗得咧嘴,老母亲也笑,借着砖缝的光伸手,摸了摸儿子不再年轻的脸。

  “倒还有个人样。”

  周祥哼了哼,烟钵打着腿:“那好房子有什么不得了,还不是一张床,一个枕头?”

  老母亲斜他:“当那些大官儿都得了失心疯?为啥不住破房子、使烂枕头?”

  周祥满不在意。

  “乐得自在。”

  他嗓子里转悠着某段戏折,害得老母亲气不打一处来。

  狠狠砸了几下他膀子。

  “娘们在外头干活,你就成天不去好地儿!花净了钱,找个师傅,却只有几年好时光——可惜了手艺!”

  “叫什么手艺?”周祥蹙眉:“哪缺车匠了?这不是什么好活计。”

  “不是好的,总有钱,”老母亲气得扭了过去:“娘们不争气,爷们也不争气。赔了钱,丢了手艺,抽上膏子…去,你快去,我就死在这。”

  见老母亲真极了,周祥这才讪笑着放下烟杆,揽她肩膀。

  几个挣脱来回,还是教他得了逞。

  “等儿子我赚个金山银山,非要打个金喇叭给你,说个够。”

  母亲冷哼:“金山银山压不死你老娘我,倒是儿子快了。”

  周祥没来由叭的给了母亲脑门一嘴,亲的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抄起枕下的痒滚子,作势要砸——浑人却嘿笑着站了起来,往木盆里望了望。

  “都是些女儿家的衣裳,你要真闲就找个活干。”

  老母骂着,女儿红了脸。

  “快是要嫁人了…等爹给你找个好人家…”

  “滚滚滚!你能认识什么好人家?”

  闹了个没趣,摸着烟杆从房里转出来,又到了街上。

  茶伞下两个老货整体没个正事,儿子早晚驾翻了马车,弄他个全家凄凉——周祥往坏处想,脸却挂着笑,迈着八字步到伞下叫小二。

  “来一壶。”

  白须老人瞥了他一眼,翻了个茶盅,又用肘子推了推茶壶。

  “喝这个,爷们。你那家里的可怜人儿赚两个板子,你就得花一个半去…”

  周祥也不推辞,觍着脸往腰一别烟杆,抄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别说旁的。

  虽瞧不上这‘周大驴’,可也耐不住成天见面,多少也熟了脸。

  “怎么样,我说对了没有?”老人没搭理抓他瓜子儿的不要脸,朝桌对面的圆脸老人讲话。

  圆脸摇头。

  “告示都贴出来了,大捷。”

  “…我儿子可打听到了,”白须老人探了探脖子,颇一副众人皆睡我独醒的模样:“也就骗骗你这样蠢的。我儿子说,那洋人的火炮长枪远比我们厉害,像雨点儿一样…还没有瞧见船,都死在林子里了…”

  圆脸老人不信。

  都死了?

  周祥转了转眼珠。

  他回想起那日瞧见的军士列队,一层层如血般的绸沙蒙着。

  血…

  血光之灾?

  红色,是,血光之灾?

  又看看茶伞下的两个老货。

  一股奇特的预感似乎打通了他长久以来没有顺畅过的脑袋。

  他拔步就走,招呼也不到,直往那人多的地方去。

  红色。

  红色。

  黑色…红色,红色。

  到处都是红色,少些是黑色。

  转过牌坊,一弯腰,又钻进了烟馆里去。

  今日的小倌可不如昨日热情了。臊眉耷眼地过来,一条布巾使得白龙似翻飞腾挪,恨不得快要驱了这不请自来的脏东西——然后,抹了抹手,往周祥跟前一伸。

  “票子。”

  周祥这才拍头。

  给忘了。

  今天是换票的日子。

  摸遍了兜,也凑不够钱,还挨了那小倌两句刀子话。

  “探莺儿姐可这么仔细过?”

  周祥瞬间涨红了脸。

第878章 Ch877 紫气贵招祥瑞

  烟土多被地头垄断,没钱买馆子票,就要到街上寻‘白布兜’淘——谁知道那里面掺了什么糟烂东西?有点身份的都不往肚子里去。

  周祥自认也是个手艺人,再不体面也到不了这地步。

  “去去去,爷就没打算今天交钱。”

  “哦…”小倌用眼睛斜他,一双吊梢眼尽是白的:“那周爷歇着?我先忙?”

  把人往门口一晾,扬长而去。

  来往的熟面孔经过,朝他拱了拱手,虽说的都是‘安好安好’,可话里话外,总有种要扒了他褂子的错觉——周祥暗骂了声狗眼看人低,转身要走。

  却听有人唤他。

  “…爷?”

  莺儿披着小斗篷,提着糕点和他打了个照面。

  “咳,我来瞧瞧你。”

  莺儿浅笑:“看不看我的,怎不进去?”

  周祥‘嗐’了一声,刚想推辞,却被莺儿拿住腕子,直往烟馆里带。

  小倌见了莺儿,嬉皮笑脸凑上来,眼珠子滚了滚:“周大爷这么快呀?”

  莺儿眨眼:“什么快?”

  小倌掸掸袖子,往周祥兜处瞥:“周大爷说今天没带够钱,打不出票子来…”

  周祥捏了捏拳头,巧握着一只软手。

  “周大爷钱都给了我使,哪还用自己花钱打票,”莺儿吊了吊秀眉,埋怨起小倌来:“你这人刻薄惯了,哪天套个口袋,卸了你的胳膊腿儿。”

  用软腔讲出凶险话,挠的烟倌合不拢嘴地笑。

  “姐姐还用花钱?”

  “行呀,”莺儿嘴一拧,就要拉着周祥往馆子深处去:“那就不花。”

  “别别别!瞧我,瞧我这臭嘴…姐姐买?公的母的?”

  所谓‘公的母的’,即为普通或精制的膏子——

  公班土当然便宜,叫‘公的’;那白皮土精制不说,来的也更难,要贵上数倍,称‘母的’。

  一泡能差出数十来文,算着一天两泡,个把月下来也是不少白花花的银子。

  “我还能买公的?”

  莺儿斜他,松了手,用帕子遮着从绣包里摸出碎银:“白皮儿的,这月别在我眼前儿晃。”

  烟倌捂着银子拜了又拜,到柜子里和那长须的商量嘀咕,撕了张花样票递来。

  这事就算完了。

  “爷,往里去,屋还给留着呢…”烟倌又恭敬起来了。

  周祥不拿眼皮夹他,冷哼一声,烟杆甩着打在他胯上,疼得‘哎哟’一声,却也不敢恼。

  这烟倌脑袋上尽是血水,艳得多少有点吓人。

  血光之灾。

  可不提醒他。

  进了屋。

  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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