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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男校 第25节

去到学生会的路上寂静无声,只能听见几缕不太真实的风声,裹挟着十二月初的寒气。简迟加快了脚步,走上楼梯时忽然听到一阵不明显的乐声,随越来越近的距离,清晰悦耳。

简迟放轻步伐,走过去推开了挂有季怀斯门牌的半开着的门,房间的窗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吹得白窗帘小幅度的飞舞。季怀斯的身影站在窗前,肩上架了一把小提琴,曲子在简迟走进来的那一刻戛然而止,抬眸看向简迟,唇边漾起一层淡淡的笑纹。

“晚上好。”

简迟的身影定在原地,有一瞬间怀疑自己误入了幻境,嗓子有些发紧:“你昨天说要告诉我的事情……”

“生日快乐,简迟。”

季怀斯望着他,笑容掺杂了一丝淡淡的无奈与纵容,“你难道连自己的生日也忘记了吗?”

事实上简迟没有忘记,他从来都不过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对他而言和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都没有区别。他根本没有想过,今晚会在季怀斯口中听到这句话。

短短四个字,陌生而心悸。

季怀斯微微一笑,颔起下巴,右手中的弓轻架在弦上,郑重而温柔地说道:“今晚是一场属于你的私人演奏会。”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简迟听见耳边有一道声音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像是他自己的心跳。贵族男校

39 暖玉

39 暖玉

季怀斯的琴声与他所展现出的一面不尽相同,纵使披着柔软的外壳,每一个音符都掺杂由内而外的果决与气势。

再不懂音乐的人也会像简迟这样听得入迷,带他走近音乐世界的不是精湛的琴技,而是注入了全部感情的季怀斯。

恍惚中,简迟感觉自己坐在维利格尔音乐大厅观众席的正中央,偌大的音乐会场只有他一个观众,台上的季怀斯伫立在聚光灯下,将修长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半垂着眼,睫毛偶尔随扬起的音调轻颤,身处舞台像是比灯光更加耀眼的存在。一曲结束,弓缓缓停在半空,季怀斯将目光投向观众席里的简迟,扬起一个微笑,手放在胸前,弯腰做了一个优雅的谢幕礼。

简迟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拍起了掌。

季怀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垂下手臂,过去把小提琴轻缓放置进桌上的琴盒中,“喜欢这支曲子吗?”

“非常好听,”简迟对自己贫瘠的词汇量感到一丝懊恼,说完又问,“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舒伯特小夜曲》,”季怀斯转过身,眼底含着淡淡笑意,“晚上不能拉太聒噪的曲子,吵到别人休息就不好了,你要是想听其他曲子,回去以后我可以试着学。”

简迟摇了摇头,“我不懂音乐,你拉的每一首都很好听。”

“能听到你这句话,我也算完成今晚的目标了。”

“目标?”

“生日要过得开心,不是吗?”季怀斯的话音像流水般潺潺而细腻,“我平时很少看见你笑。简迟,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应该多笑一笑。”

从一个同性口中听到这句话夸赞显得有些怪异,但季怀斯的神情和语调无不自然温和得无可挑剔。在刚才落幕的音乐中,在窗外隐约洒入的丝丝缕缕月光中,简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对季怀斯展开一个淡淡的,真切的微笑,“谢谢,我很开心。”

他平常很少会笑,不是不喜欢,而是不知道应该对谁笑,该怎么笑。曾经被排挤的那段时间,简迟也尝试对身边的人散发出友好的善意,但或许将这份力用错了地方,他听见别人在背地里评价‘笑起来好傻’,渐渐的简迟就不怎么笑了。也许他自己也这样觉得,笑起来太傻。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心在沉寂过后,蔓延上一丝淡淡的酸涩,被简迟极力压了下来,没有在面上表露出异样。季怀斯似乎才从刚才的出神中抽回思绪,抿唇向上牵动,眼底混入一缕不浓的深意,望着简迟,“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

气氛似乎在安静中滋生出了一点不同的感觉,在简迟反应过来之前,季怀斯缓声打断了这点异样:“本来我想准备的更多一点,但你感冒刚好没多久,晚上要早点休息。那天的事情抒庭已经告诉我了,你放心,我会让邵航向你当面道歉,这次的事情他做得太过分了。”

最后几句话里的温度明显削弱了少许,简迟的理智盖过了刚才生出的动容,眉心下意识拧了一下,“不用了,我不需要道歉,也不想看见他。”

一个道歉能改变什么?让邵航这种人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吗?

简迟以为,比起听到邵航发自内心的道歉,还是期待张扬能考上第一名更加现实。

季怀斯安静了一会,多了些若有所思的深沉,细微的变化在黑暗中并不明显,声音依然带着熟悉的温和:“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简迟别开眼,发觉声音冷得太过干脆,缓和了下来,“真的没什么,一个恶作剧而已。谢谢你为我准备这些,今晚的生日我很开心。”

现在问季怀斯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日约等于一句废话。简迟觉得,他在季怀斯面前已经变得透明,听起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季怀斯的态度从未带给他这种感觉,更多的是自然流露出的尊重与理解,让他不由自主地忽视其他。

季怀斯没有追问,他从来不会强迫简迟说他不想说的事情,或许是出于本性里的绅士,或许是他总有其他途径可以知道答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来到简迟面前,浅笑着递给了他,“希望你会喜欢这个礼物。”

简迟在看见木盒时微微一怔,话音有些发紧:“刚才的乐曲不是礼物吗?”

“有人规定只能送一样礼物吗?”季怀斯说,“打开看看吧。”

简迟犹豫一会,接了过来,小小的木盒压在掌心格外有分量,打开锁扣,看清了里面的东西,呼吸一窒。

小巧的圆形玉佩由黑绳缠绕成一条坠子,清透得仿佛一面青色玉镜。整面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像是虚空浮起的一朵栩栩如生绽开的花,透过掌心传递来丝丝凉意。简迟听见季怀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上面雕的是栀子花。”

简迟抬起头,惊艳褪去后涌起几分沉重,盖上盒子放回季怀斯手里,“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刚才的那几首曲子已经足够了。”

季怀斯像是早已料到他的反应,从木盒里取出那枚玉坠,不等简迟后退便按住了他的肩膀,亲手戴了上去,眼底似乎多了一抹亮色,缓声说道:“礼物之所以是礼物,就没有贵重这种说法,你喜欢最重要。这样的玉我家里还有很多,看到这枚觉得适合你,就从家里带了过来。事实证明,我的眼光没有错。”

听到礼物并不是买来以后,简迟的负罪感削弱了少许,有些犹豫地摸上胸前微微发热的玉。尽管他不了解这些,单从颜色质感和上面的雕刻来看,价格一定不菲。

这对季怀斯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只是一件普通的饰品,但对简迟来说已经抵得上‘贵重’两个字。他从八岁以后就没有收过生日礼物,简成超是个不懂惊喜的父亲,无论自己生日还是简迟过生日,都只会下馆子吃饭,如果有幸路过蛋糕店那就买上一小块蛋糕,没有的话就算了。

这种正儿八经的礼物是简迟第一次收到,他想要拒绝,对上季怀斯真诚的双眼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听到季怀斯在他开口前说道:“等到下一次我过生日,你可以送我回礼,这样的话你愿意收下它吗?”

简迟有些紧张,“我拿不出这么好的礼物。”

“我刚才说过,礼物重要的是心意,”季怀斯看着他,笑容在月光下覆上一层沁入深处的温柔,“你送什么我都会很开心,所以现在我也希望你能开心。”

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简迟忍不住举起胸前的玉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他不知道季怀斯是不是专门学过什么蛊惑人的话术,说到最后,让他连一句‘不好’都不敢在脑子里想,生怕被季怀斯看透,然后露出他最不想看到的失落。

既然已经头脑一热地收下了,那就没有再还回去的机会。简迟只能思考起下次给季怀斯的回礼,整整一夜后才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季怀斯的生日。

下午的文学社没有出现邵航的身影,连同白书昀也一同消失,简迟难得安稳地度过了一节课,约好晚点和张扬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下周的化学考试,谁料路上碰面,张扬的身边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闻川听到我要去图书馆,也跟了上来,”张扬迟疑地摸了摸脑袋,“多个人应该问题不大吧?”

简迟对上闻川冷淡却鲜明的视线,想起上次答应过要教他题目,点了点头,“那就一起过去吧。”

“好嘞。”

张扬大大咧咧地过来勾住简迟的肩膀,没说几句话,尖眼睛一下子瞥见他胸前的玉坠,稀奇地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带玉佩了?颜色还挺漂亮。”

简迟低头发现玉坠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放回了领子下面,轻咳了一声:“别人送的。”

“送的?”张扬更奇怪了,“谁会送那么贵重的礼物?”

一直没有出声的闻川冷不丁地开口:“季怀斯吗?”

简迟愣了一下,看见张扬恍然大悟地做拳拍了一下掌心,随后不敢相信地看向简迟:“副会长家的博物馆里好像是收集了很多古董玉,不会真的是副会长送给你的吧?”

听到‘博物馆’这个词,简迟已经不只是愣住了,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季怀斯家里是开博物馆的吗?”

话音刚落下,张扬就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可能,副会长家里的生意主要在古玩那一块,博物馆是私人性质的,就在他自己家里。副会长的父亲是很有名的书法大家,一幅字都能拍百万以上,那个博物馆好像有很多年头了,里面的东西加起来价值连城也说不定。”语气艳羡又佩服。

简迟感觉胸口这块小小的玉坠突然多了一份重量,拉得他脖子往下沉。

季怀斯只说这是从家里带来,但带来的究竟一块普通的玉坠,还是古董,简迟有些不敢确定了。他寻常的认知在这里完全不管用,学校里大部分人的思维都远远超出了‘普通人’的范畴,简迟只能默默祈求季怀斯不会这么没有理智,随便就将什么古董交给了他。

肯定不会的。

闻川微沉的声音将简迟从胡思乱想里拉了出来:“他为什么要送你东西?”

简迟过了两秒,反应过来,“昨天是我生日。”

“什么?昨天是你的生日?”

张扬一个急刹车,勾住简迟的脖子用力晃了晃,“你过生日怎么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完了,这时间都过去了,你想要什么礼物?我赶紧给你补上一个。”

简迟被晃得有些晕,刚准备回答,肩上张扬的手就被闻川提起拿了下去,做得格外自然。过了一会简迟才想起要说的话:“其实我不过生日,没有必要送礼物。”

“不行,副会长都送了,我怎么能没有表示?”张扬嚷嚷,“你帮我补了那么久的课,我还没有感谢过你,这下刚好,礼物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许拒绝啊!”

简迟听到张扬的语气就知道推脱不了,只能无奈地笑笑,“简单点就行了,谢谢。”

“客气什么。”

走进图书馆之前,身后一直很安静的闻川突然来了一句:“生日快乐。”

简迟意识到他在和自己说话,回头说道‘谢谢’,吸取了前面张扬的教训,赶在闻川说下一句话之前开口:“有这句话就可以了,不要送什么礼物。”

闻川没有回答,划过一瞬不明显的暗色,拿着课本的那只手似乎有些收紧,半晌,低低‘嗯’了一声。

?郑九煞

闻川:要努力赚钱了

季怀斯: ^_^贵族男校

40 卡片

40 卡片

张扬申请了图书馆里的独立学习室,环境更安静,摆着一张供四人学习的长桌,他和简迟在打开电脑的间隙里聊了会天,渐渐的就只剩下键盘敲击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简迟揉了一下长期盯着屏幕的酸涩的眼,看见对面的张扬正愁眉苦脸地拖着腮,放在鼠标上的手指迟迟没有动,开口问道:“遇上难题了吗?”

“我看不出来哪个离子方程式错了,”张扬连忙把电脑同椅子一起挪了过来,指向倒数第四道选择题,“这难道不都是对的吗?”

简迟扫了一眼,“你看C,亚硫酸氢钠的水解方程错了,应该是......”

花完五分钟说完两道选择题,张扬的表情还是一知半解,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捧着电脑又自己研究了起来。简迟现在已经能很平静地面对张扬各种奇怪的问题,有一次他花了两个小时为张扬讲解一道大题,说完以后口干舌燥,张扬还是疑惑地停留在第一步,不解地指出:“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个公式?”

简迟曾问过张扬为什么要选择化学,张扬认为比起其他丝毫没有基础的选课,化学至少还能蒙对几题,每次考试都稳定保持在倒数后几名。闻川的成绩比张扬好上一点,仅仅是一点,有次简迟不小心看见他发下来的试卷,离及格分差了几道选择题。

课本从旁边推来,伴随闻川低沉的声音闯入耳里:“我看不懂第五题。”

简迟正好复习得差不多了,接过书看了一会,放慢语速讲解了起来,说完以后看向闻川,“能听明白吗?”

闻川的头挨得有些近,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气息,不是刺鼻的香水或是哪里沾来的花香,最简单也是最普通的洗衣皂的味道。他眼底的光不明显地闪动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了。”

简迟没有完全相信这句话,当初张扬也是每一题都说‘明白’,再次遇上还是啃着笔杆解不出来。闻川拿回书低头解了起来,侧脸看上去认真得像模像样,几分钟后放下笔,默默把书推向简迟的方向,“这样做对吗?”

黑色的笔迹干净利落,显得枯燥的解题过程都更加舒心。简迟意外地扫过过程和答案,点了点头,“对,你全都听懂了?”

“你说的很清楚。”

简迟知道,即使他说得再清楚,能解出来靠的也是闻川自己的理解。他翻过课本的前一页,上面的题目简直比闻川的脸还要干净,刚才那一题竟然是全书唯一一道写了答案的题目。

“你前面都没有写过吗?”

“没有时间。”

简迟不禁想到他每天晚上的兼职,抿了抿唇说不出心里的滋味,“你每次考试前都没有复习过吗?”

闻川垂下眼,淡淡地说:“晚上有事,没有时间复习。”

没有复习却考得比次次复习到吐血的张扬还要好,简迟都不知道是要先心疼张扬,还是佩服闻川。

他合上书,隐隐发觉自己似乎低估了闻川的真实实力,想了想,问道:“你原来最多能考多少分?”

话语间尽量避开了一些敏感的内容,闻川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平淡无波地回答:“以前大部分题目都能做出来,高二辍学以后我没有再看过教课书,把这些知识忘得差不多了。”

还在纠结选择题的张扬一脸茫然地看了过来,不明白话题怎么就跑到了‘辍学’上面去。简迟回过神,转开说道:“难怪你理解的那么快,基础比张扬好很多,我给你划一下重点,你先记一下,下周考试结束后再从头慢慢补上落下的课程。”

“谢谢。”闻川望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

书里并没有详细描写过闻川辍学的理由,隐约提过和闻川的养父母脱不了关系。夫妻收养闻川原本是出于好心,后来拥有了自己的孩子,慢慢就将更多精力和财力给了亲生儿子,这或许是人之常情,但总归会给另一个孩子造成无法磨灭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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