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天下 第59节

“该死的匈奴人！”

灌夫涨红了双眼，愤怒的指着纵马而过的匈奴人，咒骂一声。

可惜，匈奴人早已走远，根本看不到，也听不见，只能在那兀自对其背影咒骂。

挛（luan）鞮（di）於（yu）坐在马背上，手持马鞭，指着街道上四散而逃，慌忙躲避战马的长安百姓，对身后跟随者笑着开口。

“勇士们，你们瞧，这就是汉朝人。看到我们大匈奴的勇士，就像羊群一样，只有逃命的份！”

“大人说的不错，汉人懦弱，本就是我大匈奴狩猎的猎物。不瞒大人，要不是跟随您出使不好出手，属下早就掏出弓箭，射杀他们了！”

一个长相凶顽，身材异常壮硕的人，边说边从背后取出弓箭，跃跃欲试。

挛鞮於挥挥手，示意他收回弓箭，嗤笑道：“不急，等咱们回到边关，再狩猎也不迟。”

“这次咱们的任务，是为大单于要回一个汉朝公主，狩猎什么时候都是可以进行。”

“你们可能不知道，汉朝的男人打仗不行，可他们的女人却是非常美貌。尤其是皇帝的女儿，我听说个个都貌美如花，赛过草原上的鲜花。”

“这我知道，前几天属下就在上郡抢了一个汉朝女人。皮肤雪白，妙不可言！”

另一个匈奴骑士淫笑着开口，仿佛还在回味一般。

“哈哈哈～”

一行人听完，肆无忌惮都笑了起来。

挛鞮於，是这次被军臣单于派往长安的使者。

挛鞮氏，与呼衍氏、须卜氏都是匈奴里的名门望族。现任军臣单于（挛鞮军臣），就是挛鞮族的一员。

挛鞮於，是右骨都侯挛鞮湧（yong）亲自向军臣单于，推荐到长安出使的人选。

作为哥哥的挛鞮湧，有意让他在大单于面前立下功勋，以后好被提拔。而这次长安之行，就是最好的机会。

军臣单于也有意提拔本族人，顺势也就同意了。

……

未央宫

“父皇，儿臣有个想法，不知父皇能否应允？”

刘启一脸诧异，说道：“说说看。”

“儿臣今日有幸随父皇临朝，会见匈奴使者，想身着戎装，作为父皇随驾的一员虎贲郎，不知可否？”

看起来，刘荣这是被昨日的事激起了心中的斗志，想要会一会匈奴人。

刘启笑着点头同意，年轻人嘛，没有一点血性，还是年轻人？

“好，这个主意不错，朕赞同。”

得到刘启首肯，刘荣就要去换戎装，刘启不忘叮嘱一句：“记得佩上高祖之剑。”

刘荣略微一愣，正色称诺点头离开。

“诺！”

辰时末，未央宫大殿。

未央宫大殿，包含两个部分：大殿叫做未央宫（未央宫殿群，就是以此命名），旁边是宣室阁。

举行重大事件，譬如：朝会。

用的就是未央宫大殿。

宣室阁，是天子召集大臣议事所用。

然而今日，并非朝会，却用到了大殿。

“宣，匈奴使节，挛鞮於～”

“宣，匈奴使节，挛鞮於～”

“宣，匈奴使节，挛鞮於～”

为了震慑匈奴来使，刘启特意嘱咐，把他安排在未央宫前三道大门处等候。

宣读之声，逐渐传来，回荡在未央宫各处。宣读的太监，用尽了全身力气。

浩浩天威传来，挛鞮於面色一震。不过，随后便被心中的骄傲所占据。

汉朝人，也就一副好嗓门！

暗嘲一句，挛鞮於随即恢复目中无人的神态，随着传话的小太监往大殿方向前行。

殿前解去腰刀，褪去屐履，挛鞮於昂首入内。

进殿后，无视两边满座公卿，挛鞮於一路傲然而行，片刻间几乎就到达御阶前。

“来人止步！”

御阶下，一个少年人一声爆喝，止住挛鞮於脚步。

挛鞮於脚步暂停，藐视的看他一眼，哂笑道：“怎么，有何不妥？”

少年人挡在前面，肃穆而视：“来使求见天子，自当止步于百步之前，以示诚意。”

“来使枉自前行，难道要挑衅我汉家天子的威严吗？”

挛鞮於哈哈大笑，笑得凛冽，嘲讽般开口：“看你紧张的！我大漠之王，王中之王的军臣大单于，见客从来都是让人进前说话。”

“既然你家天子怕人进前，本使退后就是了。”

说完，转头就要往后走。

“来使无需退后，有话就说吧。”

刘启的声音淡淡传来，听不出喜怒。

少年人闻言，按剑退到一旁。

挛鞮於敷衍的抱拳行了一礼，道：“本使奉大单于令，见过汉朝皇帝。”

刘启面无表情，手中暗自紧握：“来使何为？”

“代郡太守无状，惹怒了我右贤王。右贤王无奈，只得出手教训。这次我右贤王部出兵代郡，死伤一千余人。”

“大单于知道后，特派本使前来，请问汉朝皇帝，该如何赔偿我右贤王部损失？”

挛鞮於的话说完，坐下满朝公卿莫不怒目相视，心中无名之火瞬间腾起。

当真好胆！

杀我将士，屠我子民，掠我牲畜，还要派遣使者，过来强词夺理，进行敲诈。

简直是，恶贼行径！

第73章 耻辱

刘启握紧了案牍下面的拳头，指节发白，尚不自知。

却，没有办法。

弱国无外交，道理只在强大的武力威压之下，才讲的通。

“据朕所知，是你右贤王部恶意袭扰代郡。杀我将士，屠戮我子民，掠我牲畜。”

“来使，此事可知？”

挛鞮於轻轻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此事本使并不知情，本使只知道，我右贤王部损兵折将。”

说完，挛鞮於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书信，对刘启说道：“这是我大单于，写给皇帝陛下的信件。汉朝皇帝，接受与否，请速决定。”

“呈上来！”

刘启面色依旧平静，只是额头上，青筋已然逐渐显露出来。

站在一旁的年轻人，正是换了戎装的刘荣。听到刘启的话，刘荣缓步来到挛鞮於面前。

看向他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死人。

挛鞮於往前一推，只手把羊皮书信递到刘荣面前。刘荣面无表情，同样只手去接。

只是，手离羊皮书信就差一寸，并未触碰。

挛鞮於见状，恼怒的往前一送。刘荣的手，依旧还在半空中，岿然不动，只是死死盯着他。

挛鞮於心中突然出现一丝慌乱，再次用手一推，送到刘荣手前。这一次，羊皮书信几乎大半都在刘荣手中。

刘荣眼睛一眯，握住羊皮书信，一言不发，转身走上御阶。

挛鞮於望着刘荣瘦弱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感觉无比高大。

这是个真正的勇士。

心底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久久在挛鞮於脑海里回荡。

刘荣上了御阶，来到刘启身边，双手递上。

刘启接过后，并未拆看，只是淡淡的问道：“你们大单于有什么要说的，你重复一遍，也就行了。”

“至于这信，朕看没必要拆看了。”

挛鞮於不知怎么的，见刘荣缓缓走下御阶，再次死死盯着自己，有些慌乱。语气，也不似刚才傲慢。

“回禀汉朝皇帝，我大单于的意思很简单。咱们一直是邻邦，又一直奉行和亲之策。”

“所以，这次本使奉命前来，是请求汉朝皇帝重启和亲，汉匈两家再行盟好。”

刘启久久没有开口，大殿内陷入极度平静。

挛鞮於瞄了眼刘荣，不敢催促，只好耐心等待。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刘启开口：“汉匈两家，自我高祖与冒顿单于起，就是邻邦，一直和亲至今。”

“朕…将继续维持和亲之策，来使，回去将朕的决定，转告军臣单于。”

挛鞮於畏惧的看了眼刘荣，向刘启的拱手行礼后离开。

挛鞮於走后，刘启一把抓起羊皮书信，紧握手中，一言不发走下御阶。

刘启瞟了眼刘荣，只见他如同一把刚刚出鞘的利剑一般，寒光熠熠，暗自点点头。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