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洪武,从逆党做起 第1760节
他现在最不后悔的,就是带上了这个远房子侄沈藻。
李至刚面露几分感慨:
“你爹若是有你这个机灵劲,
凭借那一手好字,早就登堂入室了,仕途走的必然比本官要顺利许多。”
说到自己父亲,沈藻的活泼好动平息了些许,若有所思的说道:
“大人,父亲饱读诗书,
能够看到自己不擅之处,所以才让小侄浑于市井,
改一改不善言谈的家风,
大概父亲也没有想到,小侄养成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李至刚笑了笑,伸手拿起了一根油条左右打量,笑道:
“真不怕?”
沈藻顿住动作,嘿嘿一笑:
“自然是怕的,小侄无品无级,
若不是有大人庇护,断然不会在衙门讨生活,
在这里啊背景稍稍弱一点,就要被欺负。”
对于这一点,李至刚深感赞同,
“此言说的极对,以往本官也没有靠山,
放眼朝堂,整个松江也就我这一个五品官,
我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整日想着找个大靠山,能让我歇歇,
这可倒好,反倒落了个趋炎附势的名头。”
“那现在呢?”沈藻眼睛一亮,一边吸溜着胡辣汤,一边问。
说到现在,李至刚神情复杂,长长地叹了口气:
“现在.庇护我的大人溜之大吉,本官也说不准算不算靠山。
不过好在,本官在京的处境已经大为改善,
至少新上任的尚书大人视我为自己人,也能庇护一二。
只可惜啊,朝堂上得了好处就得干活,
现在咱们来了河南,河道都还没看一遍呢,
就卷入了地方官府和漕运衙门的纷争,
难,难啊”
说罢,李至刚狠狠地咬了一口油条,
三十多岁的年纪已经有了五十多岁的神态,苍老至极。
沈藻见他如此落寞,一下子又变得活泼起来,
拿着两根粘在一起的油条,说道:
“大人,您知不知道这油条的来历?”
“不知。”
“大人,南宋绍兴十一年,
岳飞遭秦桧等人以莫须有罪名陷害致死,百姓听闻后义愤填膺。
说是临安有位卖早点的摊贩,
用面团捏成秦桧和其妻王氏的小人形状,然后面人背对背粘在一起,丢入滚烫的油锅中煎炸,以解心头之恨,并称其为油炸桧。
后来,这个法子便迅速流传开来,
百姓纷纷效仿,慢慢地过了百年,就是今日的油条了。”
李至刚拿着油条左右端详,
两根粘在一起的确像是两个小人,不过他摇头一笑:
“坊间传闻听听便可,都是一派胡言。”
“假的?”
沈藻一下子反应过来,
李至刚点了点头:
“让你平日里多看书,你偏要出门玩乐,要不然也不会连这等坊间流言都信。”
“大人,我看旁人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是假的?”
李至刚搅动着胡辣汤,淡淡开口:
“岳飞死时,天下纷纷叫好,哪有为民请冤一说?”
沈藻目瞪口呆,这与自己听得好像有些不一样啊,
李至刚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窝深邃,继续开口:
“秦桧在世时位列宰辅,加太师,进封魏国公,
你若是百姓,敢用这油条来骂他吗?
若有人破口大骂,府衙不管吗?”
沈藻愣住了,他想到了京城中整日无所事事的那些巡街衙役,
虽然看着清闲,但京中一旦有什么流言蜚语,
抓人比谁都快,
大明朝是如此,大宋朝应当也差不到哪去。
他摇了摇头:
“应该是不敢的。”
“那不就成了,秦桧善终,死后追赠申王,
这可是单字王啊,堪比亲王,就是魏国公也才是中山王。
所以啊,就算是秦桧死了,骂他都要小心脑袋,
所以你说这油条一说,至少也要开禧二年之后。”
“为何?”
“开禧二年,宋宁宗追夺其王爵,改谥谬丑,秦桧所做之事才被挖了出来。
不过到了嘉定元年便又要小心一些。”
“大人,这又是为何?”
“嘉定元年,权相史弥远恢复其王爵和谥号,
因为他与秦桧的做法一般无二,都是选择对金屈服妥协,
他还主持了嘉定和议,规定宋金世为伯侄之国,
宋向金增加岁币、犒赏军银,
所以.在这个时候骂秦桧,就相当于骂丞相史弥远,
油炸桧或许有,但应当还远远不够人人熟知的火候。”
沈藻此刻已经意识到,油条是油炸桧之事或许是真的,
但应当不是如传闻中那般,
百姓听闻岳飞冤死,便制作其物,
而是隔了很长一段时间.
见他呆愣模样,李至刚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如何?多读书还是有些用,
你经常将百无一用是书生挂在嘴边,以逃避课业,
但你爹与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你若是不读书,连修建河堤的图纸、字都看不懂,岂不是更没用?”
沈藻神情郑重,陷入沉思,
过了半晌,他猛地站了起来,躬身一拜:
“多谢大人,小侄受教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李至刚十分满意他的表现,对于这个侄子越看越是喜欢。
不过,下一刻,
沈藻撇了撇嘴,嬉皮笑脸地坐下,小声嘀咕:
“要是不读书就能当官就好了。”
李至刚的脸唰一下就黑了下来:
“你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我告诉你,咱们大明的学堂越修越多,识字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以后莫说是当官,就算是当个父辞子替的吏员,都得识字。”
“啊”
沈藻有些震惊,不过很快他又开心起来,美滋滋地吃起油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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