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245节
郑呼和从公务中解脱出来,出了特务处的门,走了一段距离,拦下一辆黄包车回家。
快到家附近的时候,他下车付了钱,点上一根烟停留了一会,观察了下周围的动静,然后朝着另外一条街走去。
上级新开的澡堂在距离他家一条街以外的地方,他习惯这样走过去。
今天澡堂已经打烊了,郑呼和敲了敲门,上级匆匆披着衣服打开了门。
二人对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直奔澡堂后面的密室。
“查到了吗?”上级焦急问道。
“人应该在特务处手中,估计在配合执行某种秘密任务,我猜测应该和伪币有关。”郑呼和将事情叙述了一遍,推测道。
“伪币?这么说他的身份没有暴露?虚惊一场?”
郑呼和点头道:“安全应该没有问题,不过我估计短时间他是出不来了,张义说可以转达他们的书信,但书信肯定会被严格检查,根本不会透露工作的只言片语”
“只要人安全就好,我会马上汇报上去。”上级叹了口气,又问:
“你没有引起张义的怀疑吧?”
郑呼和摇了摇头,道:“做戏做全套,你这家店肯定不能开了,我以后也不能来这里了。”
上级点了点头:“我会放弃这里,等新的联络点准备好,老办法通知你。”
郑呼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直接转身离开。
上级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什么话都没说,或许沉默便是最大的敬意。
夜晚,党务调查处的徐增恩挂断电话,眉宇间不由浮现出一丝得意。
刚刚他已经得到明确消息,新的人事任命已经出炉,戴春风任副局长主持军统实际工作,而他徐某人升副局长主持中统的工作。
中统局的体制结构,显然老头子用心良苦,在他的精心运作下,中统局第一次脱离了组织部系统,划归党部直接领导。
这意味着二陈兄弟从明面上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发号施令了。
而新任的局长是中、央秘书长朱家华,此人同样是CC系的大头目,但和二陈兄弟却尿不到一个壶里。
而且此人是出了名的铁腕人物,作风强势,喜欢揽权。
老头子用这样的人作局长,显然是有意抑制二陈兄弟的势力。
徐增恩虽然不喜欢此人,也深为忌惮,但不管是军统还是中统,都有明文规定,副局长主持日常工作。
徐知道这是老头子的私心,他不希望二陈兄弟再控制中统,也不希望中统落入朱家华手中,而是像军统(特务处)一样通过副职直接听命于他本人。
所以从明面上看,未来中统已经不归二陈兄弟,从实际看,也不归于秘书长,那么中统到底听谁的?
徐增恩越想越兴奋,这样新颖别致的组织结构,给自己的发挥空间就大了。
而且中统可是堂堂正正的正式机关,比以往他自己捣鼓出来的野路子“特工总部”不可同日而语,听着是处级晋升为厅级,实际上中统的权利却相当于部级,而他“名不见经传”的徐主任也成了听起来就霸气侧漏的“徐副局长”,想想都兴奋。
而在老头子、二陈兄弟,秘书长这样的三角中,他马上就会成为三方势力争夺的宠儿,嘿嘿,只要随心所欲,临机应变,就可以谋取最大利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嘿嘿。”徐增恩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不禁想自己的老对手戴春风这个小瘪三是不是也同样得意洋洋,还有那个张义
想到以前被特务处压得喘不过气来,徐增恩就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处来。
以后不是“两处”,而是“两统”了,统而不统,竞争只会更加激烈。
他刚想拿起电话,刚想问问特务处的人最近在干嘛,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进来的是电讯科科长,他一脸喜色道:“主任,我们截获了程世范发给朱秘书长的密电。”
听到“主任”这个称呼徐增恩微微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
“电报说的是什么?”
电讯科科长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伪币。”
“伪币?”徐增恩挑了挑眉,连忙拿过电报,一看之下,眉飞色舞。
第239章 内斗
程世范何许人也?
他是朱秘书长的心腹,也是党务调查处的人,一直开办安源公司为党务调查处筹集资金,上海沦陷后,此人以商人的身份活跃在上海。
他本身和日本宪兵司令部负责情报工作的加藤寿一有交往,现在加藤寿一找到程世范,提出以一元日币比照40元伪法币的价格,让其帮忙推销假币。
程世范商人本性,唯利是图,根本不关心这对中国的金融意味着什么,他追寻的是人性和利益,觉得一比四十,有如此大的赚头,这钱不赚白不赚。
于是,立刻以公司的名义,用五万日币,一次性购买了200万元的伪法币。
可钱到手之后,程世范才发现这和加藤寿一给自己看的样品根本不一样,而是国党早就废弃禁止在市场上流通的五元钞票。
却是加藤寿一和特高课山本贤太郎也有心学山本宪藏制造伪币,奈何没有本钱,两人就盯上了早前山本宪藏废弃的假钞。
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加藤寿一挑选了一个冤大头程世范,如此五万日币轻易到手。
程世范明知被骗,却不敢找日本人的晦气,但为了解套,他又心生一计,想着通过朱秘书长的关系将这笔假钞运送到武汉或者山城,用来收购老百姓手中的桐油粮食,如果能够回本,也算一本万利。
这本是程世范转嫁危机的困兽之举,但此刻电报落在了徐增恩手中,他却起了其他心思。
“留中不发。”
徐增恩冷笑一声,与其便宜了姓朱和姓程的,为何不能便宜自己?
抗战以来,后方的经济日渐凋敝,日用物品奇缺,物价飞涨,但在东南沿海和沦陷区接壤的地方,物资交换却异常繁荣。
尤其距离沪、杭不远的皖南、浙西等区域,因为地处新安江上游,这里属于两不管地区,所以成了一条重要的交通线,果党、日、伪都在此地交换物资。
慢慢形成了屯溪场口和江浙淳安两个著名的阴阳界口,一时之间有了“小上海”之称。
为了进一步利用这两处物资交易区域,缓解后方日用物品奇缺的状况,常某人决定借用党务调查处和特务处的特工力量,组建物资采购公司,抢购敌伪物资,直接在大后方销售。
特务处成立了通济公司,党务调查处成立了利通公司。
但特工办公司肯定要做掩护。
戴春风打的是自己结拜兄弟青帮大佬杜月生的名义,但徐增恩没有可依仗的,党务调查处直接赤膊上阵,干了一段时间,发现干不过特务处,于是又成立了安源公司。
但不论是几家公司,不论党务调查处的特务怎么上跳下窜,他们就是干不过特务处的通济公司,背后的原因无外乎他们推出去的人根本无法和神通广大、江湖势力雄厚,纵横黑白两道的杜老板相比。
“姓戴的和那边最近在忙乎什么呢?”将电报压下,徐增恩又问起了戴春风。
“这个.听说他们最近缴获了两车日军的伪币,具体情况卑职也不知道。”电讯科长王学义小心翼翼道。
徐增恩瞪了他一眼,立刻打电话叫来了情报科科长。
“局座。”情报科科长王乃康躬身进来,便送上了一个让徐增恩有些飘飘然的称谓。
“乱说,还没有正式任命呢。”徐增恩佯怒摆手,但脸上的得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迟早的事,卑职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禁,想着怎么帮局座您庆贺呢,恰好我有朋友从香江回来,带了几件名贵西装和点心,卑职无福消受,已经差人送到嫂夫人那里去了。”
他故意将点心二字咬的很重,徐增恩心领神会,更加满意了,笑道:“费心了,快坐下。”
说着他斜倪了一眼王学义,忍不住摇了摇头,心说都是人,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但还是挥手让他坐下,话题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
王乃康说道:“局座,特务处最近缴获了两车日谍的伪钞,根据青鸟汇报,执行这项任务的是行动科副科长张义.”
见徐增恩听到这个名字就面露厌恶,他连忙说道:“今天城内发生了一件趣事,具体说是警察局”
“哦?!”徐增恩终于来了点兴趣。
“据说是中国银行的十名制币工被人绑架了,后来又放出说辞,说这十人是紧急出差,肯定是特务处的手笔。”
“不是他们是谁?就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徐增恩嗤笑一声,思忖了片刻,喃喃自语:
“这就对了,我就说姓戴的这几天总是往委座那里跑,原来如此,又是伪币,又是纸币工的,他们肯定是想制造假币。”
徐增恩破口大骂:“姓戴的这个小瘪三,现在有了老头子的尚方宝剑,一旦制造伪币,就有了花不完的的钞票妈的,他的通济公司有姓杜的站台,还有伪币工厂做后盾,我们以后还怎么竞争?”
王乃康建议道:“局座,要不我们也制造伪币?”
徐增恩眼前一亮,随即又摇头,“没有老头子的允许,小打小闹能成什么气候?再说了本钱呢?”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桌上的电报上,瞬间眉开眼笑,沉吟道:
“这样,立刻给程世范回电,指定运钞的时间、路线和地点,这笔伪币由我们负责接收。”
王乃康不明所以,问了王学义几句,才明白事情的原味,听到徐增恩这么说,两人面面相觑。
徐增恩面露不悦:“有什么问题吗?”
王乃康立刻道:“没问题,一切以局座马首是瞻。”
王学义迟疑了一会,怯怯道:“这个.局局座,和日军日伪进行物资交流活动,开展经济上的互通有无,就其性质来说,已已经是一种资敌和通、奸行为,现在再从事伪币买卖,坑”
“坑什么?坑害国家?戕害人民?”徐增恩勃然大怒,一拍桌子,起身指着王学义的鼻子数落起来。
“怎么?在你心中我徐某人就是伤天害理,利令智昏之徒?你懂不懂什么叫国家大计?
这是委座和上层商谈好的事情,他们不懂你说的这些?
你敢说你没用从沦陷区套取来的日用品?
怎么吃饱饭了,就想着砸锅?特务处干的,凭什么我们党务调查处就不能干?我看你这种人才是利令智昏,不知所谓,出去,以后专心做好你电讯科的工作,这事你少操心。”
徐增恩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将电讯科长轰了出去,将伪币的工作交给情报科科长王乃康处理。
王学义郁闷地回到办公室,发现机要科副主任张问道正候在门口。
他问:“张副主任,有什么事吗?”
张问道一脸和煦的笑:“今天收到的电报还没有归档呢,我刚才来王科长不在,就在这里等着您。”
“就这事?”王学义冷哼了一声,道:“电文交给情报科了,你找他们要。”
“情报科?这不合规矩吧?”
“规矩?什么是规矩?唯上胜过干事,私念重于职业,还有什么规矩可言?”王学义冷笑连连。
张问道听出王学义话中有话,假装听不懂话外之音,劝慰道:
“王科长别生气,人在官场,谁不是唯命是从,毕竟上心乃安嘛。”
上心乃安说的是一个典故,萧何晚年为了自保,干起了贪污受贿的事,为的就是让刘邦安心。
“上心可安,但上心叵测啊!”王学义摇了摇头,一副唏嘘的模样。
张问道眉眼一闪,低声宽慰道:“行了,王兄,隔墙有耳.世事无奈,与其生闷气,还不如和我厮杀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