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554节
而且,有一点他特别感到庆幸,也特别充满自信——任务虽然危险,但因此能靠上毛主任,说到底还是赚了。
只要完成毛主任交代的任务,还能亏待了自己不成?
这么想着,刘秘书精神抖擞地向着“漱庐”走去。
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早有一个满脑肥肠的商人等着。
彼此都是熟人,商人也不多加寒暄,直接说:
“刘秘书,酒店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狮峰龙井,都是专供委员长府邸的特品,要不给你弄点?”
刘秘书笑笑说:“算了,你那专供的茶叶价格不便宜,我一个小秘书可无福消受。”
商人也笑了:“这有什么喝不起的,一斤茶叶不过几千块,还抵不上半桌饭钱。前几天,小毛秘书招待客人,不也带了两斤走。”
刘秘书犹豫了,但心里像猫爪一样。他的身份自然比不上小毛秘书,再者,新处长明显是个不好伺候的,在没有熟悉他的秉性之前,自然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伸手。
不过想到好不容易存下的小黄鱼都敬献给了毛秘书,贪婪还是战胜了理智,笑了笑说:
“那就来一斤?”
商人点点头,会心一笑,又递上了一份餐饮酒水清单。
山城大酒店名义上是果党政府西迁后在一家招待所的基础上改建的,名义是归山城政府主管,其实早就搞了承包经营,而且很多项目诸如餐饮、客房、舞厅、茶室等,都分给了关系户,再由这些关系户找人来打理。能在山城大酒店搞承包的人,大多是某个市长、局长之类山城要员的关系人,有的甚至背倚着更上一级某位权势领导,承包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提高服务,而是让这些关系人能名正言顺地多捞点好处。
比如面前这位商人,就是吴市长家的远房亲戚。他口中的那个所谓高档茶叶,标价几千块一斤,实际连几百块都不到,但这些茶叶的销量却出奇的好,买茶的人自然不是傻子,因为根本不用花自己的钱,说白了,茶叶落在签单人腰包里,费用自然算在餐费里公款报销。
这位商人急吼吼地找上门来,自然是看中了刘秘书手中的签单权。别看他只是一个小秘书,平常跟在处长后面屁颠屁颠的,好像没有什么实权,其实却是各大饭店、娱乐场所竞相追逐、逢迎的对象。
按照规定,像张义这种处级官员,无论接待什么样的客人,吃喝玩乐直到礼品都可以由总务公款买单,而且不拘档次、不限数额、不挑地点,消费完了只要签个字,到时候店家把单子直接拿到总务处领钱就是。
至于说总务处会不会给钱,压根不存在这个问题,坐在牌桌上,你就得遵守游戏规则。再者,打狗还得看主人,你难为了这些人,他们背后的要员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一般来说,只有领导才有签字报销的权利,但事实上,但凡有签字权的领导,一般都不会在消费单上签字。
一来,这边宾客酒足饭饱谈笑风生,那边把账单递上来让你给钱或者签字,多大煞风景。再者,哪个领导愿意在吃饭消费的事情上落下把柄,所以,签字权自然就顺其自然落在了秘书手上。
刘秘书跟着徐业道的时候,经常就有这种机会,常常利用这种特权,为自己谋些私利,经常从一些饭店往家里拿烟酒糖茶。
当然,这种现象,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过是一种潜规则罢了。
此刻他拿着菜单,尽挑贵的点:“这个什么轩尼XO来两瓶,燕窝鱼翅每个人来一份.”
局里的宴请的标准因客人身份和请客动机,分为几种档次,一般的标准,通常放在一般饭店或者局本部餐厅,每客两百元,喝渝酒或者庐州大曲酒一类的国酒。好一些的,就放在山城大酒店,五百元或者一千二千一位,喝五粮液或者允丰正黄酒,或者外国的红酒洋酒。
今天是替新处长接风,自然要敞开了点,什么好上什么。
随着刘秘书嘴唇上下翻飞,商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
傍晚,华灯初上,山城饭店灯火辉煌,穿着光鲜亮丽的达官贵人、名媛淑女进进出出,一派歌舞升平。
两个副处长带着几个科长提前毕恭毕敬地等待在门外,不管心里怎么想,新处长新官上任,该给的面子必须给。
过了一会儿,张义的汽车到了。
除了阮副处长和杨再兴等打过交道的几人,审讯科和狱管科、司法科科长都是生面孔,阮副处长一一替张义引荐,做了自我介绍,履行了敬礼握手问好程序,然后直接向包间走去。
山城大酒店刚换了厨师,据说大厨是从大使馆高价挖来的,中式大厨则是专门从北平找来的御厨后人。
二千元一客,自然是中西并举,什么法国牛排、马来血燕、扬子鳗鱼,美味佳肴应有尽有,这档次都能和戴老板家的私宴一较上下了,让张义大开眼界。
他心情不好,胃口也受到影响,当了半个食客半个看客。
阮副处长、杨再兴因为职务和权利的关系,不乏享受这种宴席的机会,自然神态自若宠辱不惊。
只有几个科长,平时大些的场面阵势见也见过,可像如此高规格的宴席也是很少参与,目光里频频流露出惊讶之色。特别是那个司法科科长赖国民,居然一口喝下了大半玻璃杯进口洋酒,还一个劲皱着眉头喊太酸没滋味,看得杨再兴直骂“土包子”。
赖国民不以为然,反而大咧咧地笑道:“反正不花钱,不喝白不喝。”
这幅无赖架势,真不好让人说什么。
见张义多看了此人几眼,阮副处长小声介绍说:
“赖科长是从那边过来的,为表忠心连名字都改了。”
那边自然指的是宝塔山。
听说此人是叛徒出身,张义便留心上了:“老兄你的人?”
阮副处长摇头:“老板从长安调过来的。”
张义恍然,戴老板经常在局业务会议上说,“对付红党的最有效办法,就是让红党(叛徒)去对付红党”,所以局里,尤其是党政情报处和特种问题研究所有不少红党叛徒。
这个赖国民过去是边区政府的干部,因为吃不了苦,逃到长安被军统逮捕,叛变后在长安拘留所专门从事搜集有关打入边区的材料,后来被借调到司法处,又专门负责审讯被捕的红党和嫌疑人,如今晋升成了司法科科长。
张义和阮清源的目光很隐晦,但赖国民还是注意到了,他马上起身,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举杯到张义面前:
“张处长,以后还请您多多照顾。”
此人三十多岁,体态颇丰,圆乎乎的一张胖脸满是油脂和粉刺,头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些猥琐滑稽。
张义看了他一眼,谦逊道:“我刚来,两眼一抹黑,恐怕以后要经常麻烦赖科长才是。”
说着,举杯和他碰了一下,张义轻轻抿了一口,赖国民一口气干了,笑着说:
“您别跟我客气,有事尽管吩咐。”
说着,他又给自己满上,转过来敬杨再兴。
杨再兴今晚心情更不佳,频频举杯,几瓶酒下去,此刻已是脸红如染,看着赖国民,却是大着舌头来了一句:
“我刚才听阮副处长说,你是红党转变人员?”
“是。”赖国民脸色一变,脸上的粉刺抖了抖。
“行了,杨副处长喝醉了,赖副科长别往心里去。”张义接过话头,温声说,“不过既然说到你的身份,张某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不知你能否替我解惑?”
“处座您说。”
听到这里,几个喝得舌头发直,看人眼神恍惚的科长也凝神聆听起来。
“也算是老生常谈吧,我疑惑的是,局里先后派了那么多勇士,前赴后继尝试各种办法打入宝塔山,但基本都是一去不复返,难道边区真是铜墙铁壁,就进不去?”
“你说这个啊”赖国民松了口气,眉眼一闪,“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哦,这话怎么说?”张义装作感兴趣的样子。
赖国民把玩着酒杯,沉吟少许,说:“难是检查不严而清查历史严,不易立足。易是凡是不急于求成,准备长期埋伏,有取信于人的证明,去后极力伪装进步,不马上活动,还是容易取得信任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张义感叹一声,“既然回到了党国怀抱,希望你以后能全心全意效忠戴先生、委员长,戳力奋勇,再建新功!”
“是。卑职当尽全力,效忠党国,如违誓言,天打雷劈。”赖国民放下酒杯,恭敬地敬了一礼。
轰-——
话音刚落,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爆炸声。也许是夜深了,声音听得特别清楚。所有人都被惊得醒了酒,愣在哪里。
第460章 勘察
“是。卑职当尽全力,效忠党国,如违誓言,天打雷劈。”赖国民放下酒杯,恭敬地敬了一礼。
轰-——
话音刚落,远处隐隐地传来一阵爆炸声。也许是夜深了,声音听得特别清楚。所有人都被惊得醒了酒,愣在那里。
抱着胡蝶睡觉的戴春风也被爆炸声惊醒,“呼”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顾不上他想,他立刻赤着脚向客厅的电话机奔去。
就在这时,电话却先一步响了起来,铃铃铃,像催命似的。
戴春风一把将电话接起来,在听见里面说了句什么之后,一下子愣住了:
“你说什么?陆军医院总仓库爆炸了?”
挂了电话,他立刻派外勤赶往陆军医院仓库。
然而,这时,电话再次响起了起来。
他一把抓起电话,只听了一句,就脸色骤变,握紧拳头,在桌上猛地一砸,骂了一声“娘希匹”,他满脸的杀气让穿着睡衣刚走到客厅的胡蝶脸色煞白,一动不动地杵在那里。
“我要去一趟委员长办公室,你早点休息吧!”
面无表情地丢下这句话,戴春风就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陆军医院总仓库内火光冲天,人们像没头的苍蝇被逃生的人流裹挟着四处乱撞,火大生风,熊熊燃烧的大火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与建筑物的爆炸声连成一片,覆盖了整个仓库的上空,淹没了人们的哭喊声、哀嚎声。
行动处处长何志远带着几个特务赶到现场的时候,仓库外已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卫戍区宪兵,他问了几句,这些人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爆炸的,只好继续向火势中心走去,这时就见几个灰头土脸的救火队员骂骂咧咧正往外走。
何志远拦下其中一个,问道:“怎么不去救火?”
“火太大救不了,现在只能将周边的住户疏散了。”
何志远心下一沉,继续问:“什么原因导致的爆炸,知道吗?”
“你问我,我问谁?你谁啊?”这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怎么说话呢?”一个特务不忿,就要上前扭住此人,何志远摆摆手,看到不远处隐隐有个中年男子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忙走上去问:
“我是军统局的,什么原因导致爆炸的,你知道吗?”
中年男人如丧考妣,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哆嗦着嘴巴:“完了,全完了,几百箱药品全完了”
“有人员伤亡吗?”
“没了,死了,都死了。”
何志远脸色一黑,他预感到,这次爆炸必然不同寻常,很可能是人为的,他下令封锁现场后,迅速向局里赶去。
一脸微醺的张义接到通知赶到局本部会议室时,各个处的处长都已经赶到,偌大的会议室里,虽然齐刷刷坐了十几个人,却鸦雀无声,他连忙找了个最下首的位子坐下。
很快,戴春风一脸铁青地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问:“到齐了吧?”
他走进来后,门立刻被门外的卫兵关上了,会议室气氛凝重。
戴春风走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冷冷扫视了一圈,沉声说:
“刚才的爆炸声惊动了大半个城,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谁干的?”
“日本间谍?”
窃窃私语声刚起,就被戴春风一个冷冽的眼神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