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日记 第617节
“想起来了,那晚下大雨是不是?”
“对!”何商友有点儿激动,“你都干了什么?”
“我在做什么?”杨文忠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回忆,在纠结。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了他身上,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张义的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
王学东几人看着张义,再看看何商友,默默握紧了手中的枪。
何商友同样已经用手暗暗地握住了枪柄,目光里面充满了希冀。
张义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
空气仿佛凝结了。
与此同时,在机要室密室,正在监听这场审讯的戴春风和毛齐五,不约而同地将耳机的音量调高了一倍。
过了一会,一直静静坐着的杨文忠慢慢站了起来,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的他,抬起了头,挺直了身体,目光直视着何商友,开口了,声音很虚弱,但却充满了淡定、坦然:
“应该在睡觉吧,出什么事了?”
“混账东西!”何商友彻底懵了,眼中的希冀彻底消失了,意识到自己被戏耍的他,气急败坏地怒吼一声,冲上去一把薅住杨文忠的头发,用枪柄去砸杨文忠的脸。杨文忠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用双手死死掐住何商友的脖子,猛地咬向他的耳朵。何商友猝不及防,被掐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嘴巴像死鱼一样张着,发出干呕声,随即又是一声惨叫,下意识地用枪顶住何商友的下颌,扣上了扳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一时没有人能做出最有效的反应。
张义也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别开枪!”
然后侧头对同样目瞪口呆的特务喊:
“废物,愣着干什么?”
几人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冲上去,却碍于何商友被掐住脖子,咬住了耳朵,动作不敢太大,费了好大的劲,还是没将两人分开。
王学东急中生智,一记手刀结结实实击中杨文忠的脖颈,他身子一晃,摇摇欲坠,手上的劲不知不自觉松了。何商友这才趁机挣脱出来,退到一边,捂着流血的耳朵,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张脸难看至极。
戴春风放下监听用的耳机,脸色凝重。
同时,毛齐五也放下了耳机,脸色难看。
“老何,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这话落在何商友耳中,无异于嘲讽,他阴沉着脸,冷哼一声:“死不了。”
说着,用枪指着已被重新铐起来固定在审讯椅上的杨文忠,“弄醒他。”
过了一会,杨文忠醒了过来,他挣扎着抬起头,朝着何商友啐出一口血沫子:“老狗,算你命大,我没能弄死你!”
何商友阴森一笑,快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头发:“你这是准备顽抗到底了?”
杨文忠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
沉默片刻,何商友示意一旁的特务将吓瘫的杨太太拖到了墙角。他用手枪指着杨太太,转头问杨文忠:
“你老婆一会要是因为你死了,不内疚吗?”
杨文忠咬紧了牙关,忍着没说话。
“随便说点什么吧。比如今天和你接头的人。你开口,她就少受点罪。”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辈子欠她的,下辈子我再还她。”杨文忠睁开眼睛,怜爱地看了一眼妻子,然后收回目光,嘲讽地看着何商友,“我可以去死,但是我绝对不会出卖我的战士。”
“现在承认你是红党了?迟了!”何商友一张脸阴沉得异常可怕,话音刚落,他抬手就是一枪,“砰”一声,子弹打中了陈太太。
“砰”、“砰”又是两枪,陈太太抽搐着栽倒在了地上。
王学东跑上去摸了摸脉搏:“她死了。”
何商友冷笑一声:“拖出去喂狗。”
说完这话,他又将目光看向了那个惊恐万分的小男孩,指着满是血迹的角落,“将他弄过去。”
张义的脸色阴沉下来。
王学东粗鲁地将小男孩一把拎起来,小男孩悬在空中吓得大哭。王学东坏笑着,将他拖过去,摁到墙边。
小男孩撕心裂肺地吼叫着,被摁在母亲被打死的地方,背靠着沾满鲜血的墙壁。
何商友用枪对准了他。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杨先生,我再问你一遍,那晚你都做了什么?”
杨文忠浑身微微颤抖着,他的眼睛里有了泪光,但眼神没有一丝退缩,拼命地保持着平静,侧头看着儿子瘦小发抖的身体,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儿子,爸爸对不起你爸爸以为会看着你慢慢长大,将来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在一个没有压迫,没有饥寒的新世界”他抹掉眼泪,依然坚强地笑笑,“儿子,别怕.”
杨文忠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肮脏阴暗的审讯室里,锤击着这个见不得光的世界的每个角落。
“够了,少在这里谣言蛊惑,什么新世界,少扯淡了。”何商友冷哼一声,打断他,“姓杨的,我再问最后一遍,你说还是不说?”
沉默。
何商友食指扣上了扳机:“说不说?”
依然是沉默。
“那就让他去死吧。”何商友气急败坏,一抬手,向小男孩扣动了扳机。
就在这时,张义反应机敏,右手如闪电般扣住了何商友的手腕,使劲往上一抬,“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擦着小男孩的头皮射入了墙里。
“张义,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这是人干的事吗?”张义冷漠看了他一眼,缓缓走到杨文忠身边,没有像何商友那样咄咄逼人,语气十分平和:
“杨先生,我很佩服有信仰的人。谈主意,各为其主,我理解你。可此刻我不跟你谈主意,只跟你谈做人,老婆死了,孩子孤苦伶仃,你难道就一点不愧疚吗?为了孩子,不应该说点什么?”
杨文忠沉默一会,嘴皮颤抖着吸了口气,似乎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提高了声调:
“张处长?谢谢,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什么都不能说。我还是那句话,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可以去死,但是我绝对不会出卖我的战士。
当然,生而为人,谁又没有私心呢?谁不希望自己的妻儿老小过得幸福。可我再有私心,也不能为了自己和妻儿的生命拉着别人一起去死。无论是自己的同志,还是哪些未曾谋面却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奋斗的人。
再者说了,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做了叛徒,我的儿子即使活下来,他也会鄙视我的。当然,我说这些,你们不会懂的,也可能永远不会懂言尽于此,但求速死!”
他说的云淡风轻,却震得审讯室里的众人脑袋嗡嗡作响。
整个审讯室,真正认识了解红党的人少之又少,这时都用十分复杂的目光望着他,许多人第一次在心里问道:难道这就真正的红党?
张义的心也被震了一下,他虽然没有像杨文忠一样经历肉体精神被摧残的折磨,但心里一直被煎熬着,这份折磨同样让人心力憔悴,他叹了口气:“这是你的遗言?”
杨文忠没再说什么,他回头又看了儿子一眼,脸上显现出爱怜又留恋的神情。
张义似乎预感到什么,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杨文忠突然咬断了自己的的舌头,然后伏低身子,用双手死死捂住嘴巴,鲜血一下子流下出来。
“快,送他去医院!”在张义的喊声中,特务们才反应过来,扑上来,掰开杨文忠的手,将他抬了出去。
第518章 意外发现
审讯室里的人陆续离开了,只剩下张义和何商友,两人互相对视着,都是一言不发,屋内气氛异常沉闷。
“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过了一阵,何商友先开口了,顿了一下,继续说,“他想一死了之,可我偏偏不让他如意,就算敲骨吸髓,也要榨出东西来。”
“什么意思?怀疑我?”张义皱眉看了他一眼。
“你觉得呢?”何商友笑了,“我喜欢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够了。如果要和一个笨蛋解释一件事,你就算说破了天,他还是不明白。”
“这算不算一种嘲讽?”
“别多想,这话真心实意。军统局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说实话能进我眼里的没多少,你算一个。”
“这话将戴老板和毛主任置于何地?”
“毛主任绵里藏针,算无遗珠。戴老板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何商友瞥了他一眼,“和聪明人不打哑谜,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我确实在怀疑你。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24名犯人里面有一个是我早年安插的卧底。”
张义一脸诧异,随即恍然:“难道他还活着?还是给你托梦了?我说呢,你为什么对杨文忠穷追猛打,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可那24人的尸体这会就躺在地下,看守所的人已经检查过了,确定无误,难不成这也有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不过只要撬开杨文忠的嘴,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你说呢?”
张义嘴角微挑:“老何,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不去上海滩做编剧可惜了。传染病是个意外,那种时候只能选择顾全大局,快刀斩乱麻。毕竟,党国的利益高于一切,总不能让传染病肆意扩散吧。
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那里面有你的人,什么卧底,他已经死了,难道还让我偿命不成?你要是因为这事,胡乱攀扯,那可就是公报私仇了。”
“无巧不成书啊--”何商友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张处长,当晚不早不晚,偏偏在那个时间点饿了,偏偏将车停在了杨文忠的店铺附近,偏偏他是红党,这比说书人的东西都巧啊。”
张义也笑了:“有证据吗?没有那就是污蔑了。你可以质疑张某不是一个好官员,甚至不算一个好人,但绝不能质疑我对党国的忠诚,这不仅是对本人,更是对党国之侮辱。”
“别总拿效忠党国做幌子。”何商友冷哼一声,“证据会有的,很快!”说罢他快步离去。
张义神色凝重起来。
只是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何商友会突然主动捅破窗户纸呢?难道他就那么自信,自己可以拿到口供?
“这个何商友在搞什么鬼?这种事能宣之于口吗?”机要室密室,戴春风听得直皱眉头,气愤地将耳机摔了。
毛齐五:“何处长刚才受了刺激也可能他有把握吧。”
“什么把握?一死一残都没有拿到口供,突然就有把握了?”戴春风哼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电话,“贾副官,犯人被送去哪里了?陆军医院?好,你马上从督查室派几个精干人手过去,暗中盯住犯人。你那边怎么回事,这么吵”
就在这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贾副官在门外大声喊着:“何处长,戴先生在谈事情,你等我通报一下!何处长!”
何商友已经推门冲了进来:“局座,我有要紧事汇报。”
“什么事?”戴春风的语气冷冰冰的。
何商友没在意,自顾说着:“局座,我想申请一针‘吐真剂’。”
戴春风看了一眼毛齐五:“还有吗?”
毛齐五:“还有两剂,都存在技术科。”
戴春风看了何商友一眼:“好钢用在刀刃上,你去取吧,希望别再让我失望。”
“多谢局座,这次我保证拿到口供。”
戴春风的神色宽慰了些许,见他没有马上离去,察觉到他似乎还有事,直白地问:
“还有别的事?”
“还是张义。”何商友几乎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局座,我请求您将他调开。”
“知道了。”
“属下告退。”何商友敬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戴春风沉吟片刻,看向毛齐五:“张义不是才痊愈吗,这样,你安排一下,让医院再给他做个全面检查。”
毛齐五一脸笑容:“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