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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谍战日记 第633节

  电波的另一端,机关长大泽侃次郎大佐从报务员的手里接过这封电报。浏览了一遍后,他神色一凝,郑重将电报收入怀中,吩咐随从:

  “马上去山陕甘会馆。”

  山陕甘会馆位于开封龙亭徐府北街,建于满清乾隆四十一年,由居住在开封的山西、陕西、甘肃富商在明代开国元勋中山王徐达孙子所建的府邸上聚资修建而成,是清代山西、陕西、甘肃三省客商经商、贸易、联络同乡的聚集点。

  会馆为四合院式布局,面积大三千多接近四千平方米,主建筑置于中轴线上,由南向北依次为照壁、戏楼、正殿,附属建筑位于东西两侧,包含有左右掖门、垂花门、钟楼、厢房、东西跨院等。

  不过如今这里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日本特务机关,华北五省特务机关长吉川贞佐就住在这里。

  “忠义堂”二楼的一个窗口,半开半合着,一串风铃微微摆动。机关里面的人都知道,这说明吉川贞佐机关长正在他的办公室里。

  吉川贞佐此刻的确在办公室,正端着一杯大麦茶站在窗户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庭院里盛开的樱花。

  为了缓解自己的思乡之情,他命人在庭院的空地上种满了樱花。一到春天,白色的花瓣就像雪花一样铺洒在小径上。

  吉川贞佐每次看到樱花,都会想起在日本士官学校求学的时光,但那种恍惚之感转瞬即逝。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制式军靴沾上的花瓣,自得一笑,每次踩着那些花瓣走过,就好像踩着支那人的尸体,这让他感到异常满足享受。

  吉川想到这里,坐回案几前,伸手打开他面前放着的一个精致的点心盒子,那是他的母亲托人从东京给他带来的樱饼。

  吉川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樱花的气息混合着红豆的香甜在唇齿间缓缓绽放。这一瞬间,他的神经缓缓放松下来,似乎回到了故乡。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索,他马上起身坐到了榻上,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将自己隐藏在灯光的阴影中。

  吉川贞佐比一般的日本人个子还要矮小点,这也是他最自卑的地方,内心最难言的痛。

  成人后,他隐瞒身份偷偷去看过医生,医生得知他是母亲和自己叔叔的儿子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近亲不能同婚,否则生下的小孩不是智障就是残疾

  听到这个答案后,他杀了这名医生,然后进入了日本士官学校。(日本天皇皇室内部提倡近亲结婚,一说是受所谓创世神话影响,天照大神创造了日本列岛和万物万灵,天皇是她派遣到人世间的子孙,第一、二代天神有近亲结婚的经历,为后世天皇近亲结婚提供了神权思想基础。

  一说是保持血统纯正。还有一种说法是维持家族权利。最夸张的一个例子,天智天皇为了笼络自己的弟弟,册立他为太子,并把自己的四个女儿嫁给他做妻妾。当然,在战前日本推行所谓的天皇神话教育,民众普遍认为天皇是神的后裔,其血统神圣不可侵犯,受限于思想控制,没有人敢议论,更多的是从效忠角度默认。二战后,在美国,在太上皇麦克阿瑟主导的民主化改革中,天皇“神性”被否定,皇室才走下神坛。)

  吉川贞佐今年25岁,面相倒颇为英俊,只不过冷酷的神情和一双总是凝着晦暗寒光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鸷。

  “将军阁下,大泽侃次郎来了,正在外面等着见您,这是他带来的洛阳那边发来的密电。”藤原正雄恭敬地行礼后,走到吉川身边,低低耳语。

  他是吉川的特别助理。吉川本人轻易不在外人面前露面,所以即便是华北五省特务机关里,也有很多人不认识他。

  吉川接过信看了几眼,精神猛地一震:“让他进来。”

  大泽侃次郎这个三十多岁的大佐目不斜视的走进办公室,站定对吉川行鞠躬礼。

  “机关长。”

  “消息确定吗?”

  “兔子是我们打入军统的卧底,他的情报一向准确。”

  “很好。”吉川贞佐嘴角浮上一丝残忍的微笑,“大泽侃君,你准备怎么做?”

  “暗杀。”

  “吆西,那么暗杀张义的行动马上启动,你马上回去发电,命令兔子监视军统站的一举一动。让田鼠启动我们在洛阳的一切人手,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铲除。我是说不惜一切代价,明白吗?”

  “嗨,属下马上去布置。”

  吉川贞佐凝神注视了他几眼,又扫了一眼手表:“记住,现在我们只剩下十四个小时了。”

  “属下保证,十四个小时后,就是他的死期。”

  “很好,我等你的好消息。”吉川贞佐冷酷一笑。

  以此同时,豫州站,副站长李慕林和行动队长牛子道正在一起喝茶。

  当然,所谓喝茶,不过是个借口,实际上是商量如何利用张义来的这个机会,采取什么办法,才能达到铲除站长崔方平的目的。

  最近一段时间,李慕林和牛子道走得很近。

  看得出来,李慕林是个谨慎的人,平时不太喜欢和人闲聊。

  这当然主要是出于职业特性。

  牛子道同样如此,身在官场,尤其是特务这行,谨遵言多必失的教训。

  不过,出于某种政治上的需要或者说企图,两个原本出言、交友皆谨慎的人,却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好兄弟,默契程度就像磨合了多面的搭档一样。

  当然,对于李慕林而言,多接触拉拢牛子道这个行动高手,主要是为自己冲锋陷阵。

  就本心而言,他从未将此人真正放在眼中。在他看来,此人四肢发达,却头脑简单,说好听点叫嫉恶如仇,说不好听点便是崇尚武力解决一切,推崇“以杀止杀”,有时候他自己都有点想不通这个人真的是红党吗?武力真能解决一切,那世界倒也变得简单了。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吕布、张飞、孙坚、孙策,抛开人品不说,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猛鸷,但结局呢?

  对于牛子道这一方来说,他何尝不是虚以为蛇,当然,除了利用这个人外,他还觉得李慕林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通过频繁接触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人,竟然长袖善舞,从一个情报处的职员,一步步晋升到副站长,历经三任站长而不倒,说他圆滑好呢,还是说他攻于算计,而且此人深谙蛰伏之道,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就好像盘踞在暗处的毒蛇,耐心地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令人不寒而栗。前任站长岳烛远不就是小看了此人,才能掀翻在地的吗?

  茶几上的茶壶咕咕冒着热气,片刻间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忖和算计中,当茶水溢出来时,他们的思绪便又回到了这间办公室。

  “刚才开会你应该看到了,他们几个可是跑的有点远了,恐怕得想个办法拉一把,迟了怕就来不及了。”李慕林说得很轻松,乍一听有点像开玩笑,又意味深长。

  “我倒觉得关键还得看住头羊,可惜风险很大啊。”牛子道也打了个哈哈。

  “风险越大,回报越高嘛。你是行动队长,再复杂难办的事,到你老弟你这里,还不是一颗子弹的事。”李慕林递给他一杯茶,笑眯眯地说,“就像这茶一样,先苦后甜,回味无穷哩,尝尝。”

  “站长过誉了!”

  二人品茶。

  “每次来站长这里,都能喝到最好的茶。”

  “这是最好的龙井,我是搞不到的,还是毛主任送了我两罐,你要是喜欢,一会拿一罐走。”

  “这怎么好意思?”牛子道这才恍然,原来姓李的攀上了毛主任的关系,或许这才是他敢针对岳烛远的依仗吧。李慕林说得轻描淡写,但何尝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背景呢。

  “自家人还客气?”

  “那,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谢谢站长。”

  “副站长,谨言慎行,小心隔墙有耳。”李慕林见他收下茶叶,笑容更浓了,重复刚才的问题,“良机难觅,迟了怕就来不及了!”

  “站长说的是。可,可这事还真不太容易。您看啊,不说他是站长,还是陈长官的心腹,硬动手也不是不行。可是,万一弄不好,他会强力反弹。另外,要是事发后,陈长官要追究到底,怕是难以善了。因此,属下认为,要么不动,动则必须有十成把握才行。”

  “同意,所以说时机很重要。你觉得去接张处长的路上做点文章怎么样?日本人实施报复,你我护卫不力?”

  “借刀杀人?计策不错,可问题是日本人会上当吗?他们要不能倾巢而出,而是只来几只小虾米,怕是伤不了他。”

  “这个简单,要是老弟的名头不能让潜伏在洛阳的日谍倾巢而出,还有张处长帮我们拱火嘛,日本人恨他胜过我们。”

  “这样会不会将张处长置于危险之中?”

  “子弹不长眼睛,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如果啊,张处长要真遇刺了,那不正好说明姓崔的无能嘛。

  再者,姓崔的是陈土木的人,谁都知道陈和戴老板不对付,张处长自然和崔的对付不了。

  哦,对了,他今天不是说张处长另有使命吗?还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有苦难言呢?想想什么事,让他难以启齿?说不定张处长就是针对他姓崔的而来呢?

  哼哼,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鼾睡!土木系自己组织情报机构也就罢了,可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渗透进我们站里了,难道戴老板还能无动于衷?

  如果是这样的话,姓崔的害怕被查,又为了讨好陈土木,暗中将张处长来的消息泄露给了日本人,借刀杀人,同样合情合理嘛。”

  “可问题是,姓崔的不去接站怎么办?”

第534章 目的地

  “可问题是,姓崔的不去接站怎么办?”

  “嗯,这确实是个问题。”李慕林嘴上应付着,心里也在嘀咕:这姓崔的毕竟不是军统的人,又背靠陈土木,万一拿大,不去接张处长,那岂不是自己要去?

  到时候自己这个副站长必然要去接驾,这不是将自己置于危地吗?

  他暗忖一会,突然说道:“借刀杀人之计都用上了,我们为何不再来个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牛子道眼睛紧紧盯着他,目光充满期待。

  “对,就是无中生有。”李慕林诡异一笑,“张处长是什么人,代表总部,那就是钦差,有这层身份在,姓崔的即便再不情愿,也是要去接的,如果他不去,必然是我这个副站长去,要是我今晚病了呢?”

  “好啊,这下姓崔的就不得不去了,太绝了。”牛子道赞叹不已。

  “嘿嘿。”李慕林的笑,不免有点令人汗毛倒立。

  “只是他不会怀疑吗?”牛子道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怀疑是肯定的,毕竟太巧了。但他只能先带着怀疑去,等事情过后再收拾我,可他还回得来吗?”李慕林信心满满,看着牛子道说,“暗中放风和打黑枪的事,还需要你帮忙配合,否则事情难成。你放心,只要事情成了,上面由我打点。我做了站长,立刻保举你为副站长兼行动队长。”

  “一言为定!”牛子道起身告辞。

  牛子道离开军统机关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辗转来到了一家书店,和自己的上级——洛阳地下党负责人王永泉见面。

  书店已经关门了。王永泉匆匆披上外套来开门。二人什么都没说,径直去了密室。

  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牛子道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但李慕林谋划除去站长崔方平,这让他看到了机会。

  “你的意思是李慕林已经准备对崔方平下手了?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攀上毛齐五,扳倒了岳烛远,本以为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恼羞成怒,早就想将崔方平除去,之前找我合谋,我一直推脱,这回军统总部派人来,又让他看到了机会。他现在是踌躇满志,既然他想,我们也不好让他失望,索性陪他把戏演到底。”

  王永泉蹙眉望着他:“你想怎么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具体呢?”

  “先配合李慕林除去崔方平,再除去李慕林。”

  “怎么除?”

  “杀了他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事后放出风声就说他是红党,没有人会在意的。”

  “那他的家人呢?”

  “一并杀了。”

  “啪!”王永泉重重将茶杯放下,目光凛然地盯着牛子道:“你这是在滥杀无辜。”

  “那又如何?”牛子道不以为然,梗着脖子说,“李慕林当初杀了我们多少同志?他的妻儿就那么无辜?助纣为虐,最好的办法就是除之而后快。”

  “你的思想很危险。”王永泉摇了摇头,凝神看着他,“我并不反对你利用敌人的内斗,将那些犯下累累罪行的刽子手除去,但绝不是借日寇的手。还有,他的妻儿何辜?孩子有罪吗?这不是嫉恶如仇,这是滥杀无辜,是公然违反纪律。”

  牛子道一脸愕然,黑着脸说:“你这是软弱。”

  王永泉叹了口气,说:“中国红党的地下工作始终以民族大义和人民利益为根本宗旨,严格遵循革命伦理和纪律,绝对禁止滥杀无辜,这是不可逾越的底线。我们的地下工作,本质上是为了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压迫、保护人民群众,绝非无差别伤害。无论是对敌人的斗争,还是地下工作的行动准则,都明确要求不可伤害无辜。”

  “我不认为他们真就那么无辜。”

  王永泉摇摇头:“我不和你诡辩,我只谈纪律。革命工作,反对极端行为,所有行动必须符合‘有理、有利、有节’,反对脱离群众,违背人道的极端行为。即使是对敌人,也遵循‘打击首恶、争取中间、分化瓦解’,而非盲目杀戮,确保斗争的正义性和策略性。你说他的妻儿有罪,要拿出证据,如果没有,就不能伤害他们。即便有罪,也要视情况而定,自有律法决定,而不是某个人一言而决。”

  “你准备拿果党的法律制裁他们?”

  “现在不能,未必将来不能。等我们取得了新民主革命的胜利,自有我们自己的法律,人民的法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凡是做过伤害人民利益的人,终究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牛子道漠然地听着,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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