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11节
霍去病再开口干脆拍着案几站了起来,目光冷厉扫过这群将校,“吃空饷就算了,连那点阵亡将士的抚恤都贪,你们就差那点钱?当着大司马,还有殿下在,自己说清楚!”
诸将面面相觑,露出羞惭之色。
“当兵的,哪有不贪的?”接这句话的竟是卫青,“不是每个将军,都能像你一样功冠全军,一战封侯。”
这句话,是那样的低沉,却在所有人耳里不啻一声雷,响的霍去病睁大了眼睛。
公孙敖诸将动容无比。
大汉军功制度是非常苛刻的,只强调“中首虏”。
它包括了三项内容:一是捕获匈奴王、相、将军、阏氏,二是斩敌数量,三是为夺取胜利作出重大贡献。
除了这三项,汉家将士再无获得军功的途径,哪怕汉军将领以少数兵力遭遇数倍,甚至十倍匈奴主力时,双方实力悬殊的情况,对于在这种不可能获胜的情况下依旧能血战到底的将士,以大汉的军功制度,非但不予以肯定和嘉奖,反而会以战败论罪。
关于这点,坐在末尾的骑都尉李敢已是僵在那里,嘴唇微颤。
他的父亲李广,历经三朝,纵横睥睨中外数十年,却因此半侯无封,屡屡被问罪。
要不是李家家底丰厚,能每次拿出五十万钱,纳钱赎罪,父亲十条命也死干净了。
军功难得,问罪易尔,大汉将军越往上走,被下狱的可能越大,指着自己那点军饷,别说顾家了,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当然,卫青不会拿,霍去病也不会拿,他们一出世,便是最耀眼的将星,不缺钱,甚而会分钱给将士们。
李广、李陵父子也不会拿,生在优渥世家,看不上这点钱,他们追求的,是封侯拜相。
其他将领呢?
所以说,秦汉两朝的将校都贪,从上到下的贪,你不拿,我不拿,大家怎么活?
吃空饷、贪抚恤,不是从卫青当上大司马,诸位当上将军开始的,也不会随着诸将被问罪而结束,大汉军制一日不改,吃、贪就一日不会结束。
“在过去半年里,北军的亏空是多少?”刘据不得不开口了。
说一千道一万,其实逃不过“钱”字,所忠、减宣、周阳由等酷吏从北军带走所谓的证据,都可以以钱来解释。
哪怕解释不了,也能纳钱赎罪。
卫青怔了一下,说道:“很多。少说也有万金。”
刘据点点头,望向诸将,“你们还能拿出多少?”
幕府中一片沉寂。
不是不愿意退赃,而是真没钱了,整个北军将校都在吃,也都在用,时不时的,还会“奉献”一些。
就比如学习三三制,几位将军硬生生凑了三百金出来,手里的钱说出来都让人笑话。
“钱的事我来解决,你们都回去吧。”刘据叹了口气道。
公孙敖站了起来,仍想说什么。
刘据摆摆手道:“去。”
“是。”公孙敖答的这声有些嘶哑。
“谢殿下。”
诸将同时起身行礼,退出了幕府。
只留下卫青、霍去病、刘据舅甥三个。
“据儿,这个钱你怎么出?”卫青想到了卓家。
刘据没有明说,只是点点头。
织造作坊一月便是五千金,有两月就够了,也让大汉商人领会什么是“预付制”。
卫青显然是误会了,以为刘据是从卓家借钱,心神出现了波动,“这个钱可以不出,陛下杀不了我们。”
“此次北军之祸,是父皇为了逼迫我屈服而起,意在削弱舅舅、大兄在军中的势力和威信,我责无旁贷。”
刘据指出问题本质,“就今日之事,请舅舅给朝廷上书,就说北军那些亏空,是我造成的,我进入北军后,一个人吃了几十万头猪,造成的亏空,已经命我补上。”
第18章 讯问
天边隐隐电闪,轰隆隆一阵闷雷从屋顶掠过,细密的雨滴落下,犹如万蚕食桑,又如清风过竹。
正是关中年年难免的秋季老霖雨。
此时秋收方完,粮食入仓,暂不播种,上天的绵绵细雨来得可谓妙极。
“中大夫,雨滑,走慢点!”隔着老远,周阳由就大声喊道。
庄助望着如数归来的钦差,眼底闪过一丝失望,笑道:“回来了!回来就好!”
所忠、减宣默然不语。
哪怕再愚笨,这时也知道是被中大夫利用了,一边是陛下,一边是大司马,忠臣难以二侍,他们本就是酷吏,不佳的名声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史笔如铁,注定要遗臭万年的两人,哀莫大于心死,只等上呈北军贪墨之后,就辞官归故里,再不出仕。
庄助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搀住折身行礼的所忠、减宣,“你们是功臣,不必多礼,走,随我入宫觐见。”
功臣二字,在两人耳中,是那么的刺耳,他们虽是酷吏,但不是那种以身后名换生前事的人,面对庄助的牵引,一动不动,所忠、减宣强行见了礼,“中大夫,我们身体不便,像是染了风寒,见驾恐惊了龙体,账册进宫即可,我们,就罢了。”
满是去意的话,心有愧意的庄助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所忠、减宣再拜,转身走出了丝绸盖的范围,淋着雨,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不知好歹的东西!”
周阳由朝着两道背影啐了一口,主动拉上庄助的手,“中大夫,没有他们,北军诸将也跑不掉。”
庄助望着周阳由,知道这是个纯粹的人,是个脱离高级趣味的小人,忽然丧失了所有交谈的兴趣,“陛下正等着呢,走吧。”
石渠阁。
从大汉建立,长安作为国都开始设计修建时,丞相萧何就在未央宫中主持修建了天禄阁与石渠阁。
在高祖时,继续推行秦代的“挟书之律”,规定民间不准藏书的禁令。
孝惠帝时,为收集和整理图书,废除“挟书之律”。
及至当今陛下,更积极地收集整理书籍,命令丞相公孙弘“广开献书之路,建藏书之策,置写书之官”,“下及诸子传说,皆充秘府”。
可以说,天禄阁是大汉帝国图书馆,石渠阁,则是大汉帝国档案馆。
刘彻调取了长安建造图。
七十多年了,长安从未变化,或者说,皇宫未有变化,止于未央、长乐的营造,身为大汉皇帝的他,早就不满足于此了。
庄助、周阳由来到石渠阁时,刘彻正对着自己所绘的皇城建造图入神。
“陛下啊,又在为国呕心了,该节节劳了。”
庄助眼睛只是扫过那建造图,“建章宫”、“桂宫”、“北宫”、“明光宫”四座宫殿的名字、位置、大小便浮现在心中。
除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庄助最强的便是心算,这四宫若成,至少要几百万金。
帝国几年,乃至多年赋税。
如此穷奢极恀的营造,外朝、中朝是不可能同意的。
“庄助,你来得正好。”
刘彻手指敲着摊开在玉几上的大图,“你看,长安城这么大,却空荡荡没个可看可乐处,这份设计如何?”
“好!陛下真道得奇思妙想,飞阁辇道连接四宫,连接未央、长乐两宫,连接长安城内、城外,天下无人能及也。”庄助不吝啬赞扬道。
“即刻动工,你来监造如何?”
“敢问陛下,四宫要几多金?”
“百万之数大体不差。”
“臣请陛下说明。”
“工师算过,三百万金。”刘彻微皱眉头,显然对庄助的追问有所不满。
庄助顾不得那些,“陛下,国库存金,除去卫青、霍去病的军费、官吏俸金和诸多开支,能动用的,不足一百万金,如何能够?”
大汉很有钱。
尤其是孝文、孝景二帝大治,在陛下继位时,钱粮不计其数,连穿钱的绳子都能腐朽。
可在陛下继位后,尤其是窦太皇太后死后,陛下亲掌大权,十多年来,年年征伐不断,动辄十万、数十万大军,人吃马嚼,再厚的老底也有些遭不住了。
时至今日,能让陛下随意挥洒的金钱,内帑不到一百万金,除非,暂停北征,与匈奴议和,而这是不可能的,刘彻、庄助君臣二人甚至都不会提起。
刘彻爽朗大笑,“钱有何难?卿可看朕衣?”
“这?这是什么丝帛?”庄助惊讶地盯住了陛下身衣。
不是龙袍,也不是华绣,缎面上,有蝴蝶,还有蜜蜂,更多的,是纷纷飘零的花瓣!
这样的丝帛,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适合晚上穿的衣裳。
“早间,齐商东郭咸阳与南阳商人孔仅以此绸献见,卿回去时可以带走十匹,偏巧他们给朕带来一笔重金,一年三十万金,十年三百万金,朕欲十年建四宫,卿以为如何?”刘彻傲然道。
庄助警惕道:“东郭咸阳、孔仅可是求官?”
“非也,而是献策。”
“何策?”
“兹事体大,会有公论,现在还不能言。”刘彻摇摇头笑道。
那篇策言,利国啊。
“陛下,商人是一群无利不起早之徒,臣以为,当多思多虑。”庄助劝谏道。
刘彻微笑道:“朕知也,卿勿虑之,此事不必再提,这次进宫,是不是北军有了了解?”
“回陛下,北军之事已然明了,诸将上下其手,吃空饷,贪抚恤,墨污成风,仅半年多的时间,就有万金亏空,不过有回音,皇太子殿下会出钱补上这份亏空。”庄助恭声道。
“太子,哪来的钱?”刘彻疑惑道。
就皇后、卫青、霍去病等外戚的钱,拼拼凑凑可能弄出几千金,但万金,绝不可能。
“臣不知。”
“去查。”
刘彻的好心情突然消失了,脸色铁青,冷着声调,“不管北军以什么理由填补亏空,都让御史大夫去讯问,另外,让绣衣使者查出太子金钱来源。”
一个有兵、有钱、有人心,又类父的太子,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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