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类父?爱你老爹,玄武门见! 第28节
宗亲的血。
是凡人怎么都洗不掉的。
唯有神灵降下赐福。
一场“重病”,药石无医,宫内宫外必然盛传上天降下责难,然后,龙体忽然痊愈,便是天罚。
天都罚了,没有要了天子的命,世人还能有什么好说的呢?
当年跟随董仲舒的学习,“天人合一”、“灾异论”,在这一刻,开花结果。
“天罚了,世人就罚不了了。”
刘彻的眼睛越来越亮,以天命所授抵抗流言蜚语,“好主意!好主意……”
没等说完,刘彻已然两眼紧闭,牙关紧咬,仰倒了下去。
吾丘寿王猛地站起,一把抱住了刘彻,满脸是泪大声吼了出来,“来人!快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殿门洞开着,吾丘寿王的话清清楚楚地传了出去,站满了殿阶的两朝官吏一个个都在惊疑慌乱中露出了从心底发出的喜悦,目光里似乎也等待着那一线不可挽回的事……
第48章 冠军
“孝武皇帝不豫,诏韩说与皇子闳入侍,有间,赏赉不赀,已而大渐。”
廷尉卿张汤传书北军。
看得卫青、霍去病直皱眉。
朝廷、战场,其实没有差别,甚至朝廷比战场更凶险,不知有多少马上飞、马下走的宿将,丧身在这没有硝烟的战争中。
和战场情报一样,未央宫的消息,各式各样、源源不断的传来,在帝星摇撼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施展阴谋诡计,这时候,分辨消息真假是很重要的。
张汤,毋庸置疑是众多消息来源的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存在。
不知历史,不知“大渐”二字的份量有多重,这基本是在判当今陛下死亡,甚至连谥号都想好了。
“孝”。
“武”。
孝是汉皇谥例,武,开疆拓土曰武,平定内乱曰武,军事卓越曰武,政治强硬曰武,总而言之,褒大于贬。
倒是与当今陛下相符。
但人没死,谥号先出,还是对人子所言,张汤的拳拳进步之心昭然若揭。
每次皇位更迭,都意味着历史转折,而里面往往潜藏着最大的机遇,只要抓住,就能平步青云。
毫无疑问,张汤认为若能利用好这个机遇,一定能够成就更加辉煌的事业,只是,刘据是太子储君,继承皇位顺理成章,即使自己身为廷尉卿在其中,也很难有作为,哪怕太子储君顺利继位,功劳也是师相公孙弘的,跟自己关系不大,这才有绕过丞相府,独书北军的行径。
“这是个小人。”霍去病厌恶道。
对子骂父、忘恩负义,陛下的九卿,怎么是这样的人?
卫青叹了口气,“酷吏嘛,就该如此。”
所谓酷吏,虽尚称得上能干,但常常是因要为上位者排除统治上的障碍,所以才施以冷酷的铁腕手段。
贤时就重用,不贤时则抛弃,很多时候,贤与不贤也不由酷吏决定。
如今见到由狗变人的机会,努力一二,也不是无法理解。
“舅舅说的对。”
刘据肯定了卫青的话,但见霍去病难以接受,笑了笑道:“既然大兄如此讨厌这样的人,不妨将此书收起,他的生杀予夺,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了,再遇到时,你再看他。”
张汤是故意递出把柄,以求换得太子储君的信任,不然,此书什么时候拿出来,诅咒天子,都能要了他和全族的命。
霍去病一剑斩断了书简,哼声道:“要杀他,何须此书?”
这份狂傲,总是让刘据和卫青苦笑。
“据儿,携军进京吗?”卫青沉着声调道。
小心谨慎了一辈子,大红大紫前也安然若素了一辈子,但在这时,只要刘据愿意,他愿意冒险一次。
天子不豫,太子储君不在御前,偏偏地,皇子闳诏侍在前,如果皇帝立下传位遗诏,不是太子储君,而是皇子闳,那长安就热闹了。
霍去病也紧张了,想到过往在宫中皇帝姨夫的教导,非常矛盾。
“南军大规模调动,李广、李敢父子已经接管了长安诸门,如果现在携军入城,要对付的,不止五万南军,还有长安城内数万的囚、徒、奴,以及数万‘七科谪’,舅舅、大兄能保证一月攻下吗?”刘据再次摇摇头道。
南军,不必多说,以卫青、霍去病的目光来看,虽然李广经营多年,仍是一塌糊涂,连精兵都算不上。
不过,卫青、霍去病要承认,李广松散的统兵方式,使得无数底层将士对李广很亲近,一旦交战,战斗力先不提的,但是能够向李广效死的。
而这,也是李广在汉匈战场屡次深陷重围,单骑脱逃的原因。
再就是长安城内的囚、徒、奴,所谓囚,是因罪被关押在监牢的犯人,所谓徒,是有罪而被发配到官府工坊里做工的犯人,此外,还有一种是因罪没入官府的奴隶,称为奴。
长安各官署里本就有大量的囚、徒、奴,天子为了营造建章、桂、北、明光四宫,在不久前,又增加了大量囚、徒、奴,哪怕没有详细统计,这些“诸官徒奴”,少数也有五万人。
如果以皇帝命令,赦免他们的罪作为条件,南军诸将就是再不济,将这些人征召成军,再以武库武器装备的这点能力总有的。
而诸官徒奴能爆发的战斗力,远的参考秦末少府章邯的骊山囚徒,近的可以参考淮阴冤案,当年,韩信以淮阴侯困居长安,他的门客栾说的弟弟向吕后告发,说韩信密谋矫诏发诸官徒奴响应在代地造反的陈豨,差点没把吕后吓死。
另外,根据汉制,凡有大的征伐,常备军队不足用时,可以征发七种人从军,叫“七科谪”。
“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死亡,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籍七,凡七科。”
“吏有罪”是犯了罪的吏,让他们上战场将功赎罪。
“亡命”是因各种原因脱离户籍的游民。
“赘婿”是上门入赘的女婿。
“贾人”是坐贩,“市籍”是当时对集市贾人的户籍管理,他们的生活和交易都在城市指定的“市”中进行。
在时代下,商业受到歧视,曾经有市籍,或者父母、祖父母有市籍的人都要被征发从军。
“吏有罪”者,可以直接算在诸官囚徒奴中,长安城中“亡命”“赘婿”有多少不可知,但有市籍且大都居住在长安市中的,刘据通过丞相府早就拿到了确切数据。
长安四市中竟然有六万商贾。
也就是说,携北军入长安,至少要遭遇十六万人的抵抗,就是十六万头猪,八万北军想全部抓杀也没那么容易。
南军诸将只要抵抗住北军一月,来自大汉八方的勤王军就会抵达长安,那时候,就什么都完了。
卫青沉默。
长安城的防御,他比谁都了解,城坚池深,八万北军想正面突进十几万,乃至几十万的抵抗之城,根本不可能。
霍去病咬了咬牙,“一月吗?我可以试试!”
第49章 罪己
“据儿哥将那八百亲卫予我,旬日之间,我能破开一门,而后舅舅引军入城,大事可定。”霍去病说道。
简陋的计划,必胜的信心,这就是战场胜率最高的打法。
简单、直接。
什么孙子兵法,什么六韬,对军中将校士卒而言,太难了。
八万北军围住长安诸门,轮班倒发动十二时辰进攻,再择精兵于夜,完成先登,打开城门,大军入城。
如果不是霍去病,换作是任何时代,任何将帅,刘据、卫青立刻就开骂,这种“百骑劫营”战法的变化,强调的是领军无上的个人魅力,才能从敌人顽强防御中撕开个口子。
但这是一战两度功冠全军的霍去病,再加上刘据以肉、蛋、奶、蔬、果喂养近半年的太子亲军,找准机会,克下长安一门,难,也不难。
一月?
不!
一旬!
卫青意动了。
刘据点点头,但不是同意携军进京,而是问道:“大兄,如果,我是说如果,父皇亲临城头指挥作战呢?”
“陛下都大渐了,怎么可能……”
霍去病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又道:“据儿哥的意思,陛下无事?”
刘据接着霍去病的话,笑道:“怎么可能有事啊。”
纵观历史,在皇帝中,比父皇更加薄凉的皇帝几乎没有。
母后的嫁妆何其丰厚,帝国双璧,古今仅此一例,他的诞生,解除了父皇无子不行的威胁,然后呢,父皇是怎么做的?
有感新兴军功集团过大,就想找两个废物老师,教授他孝顺、善良,而他随了父皇的愿,成长为一个正直的储君,父皇却骂他子不类父,特别是在大兄霍去病、舅舅卫青相继死后,就着力铲除卫氏外戚,意在逼反他,当他真的反了,父皇凭借着多年卫氏为其积攒的圣望,强势镇压了他,母后自缢,落尸荒坟,而他,死于追杀,连带妻妾儿孙,一同受诛。
有无数人说,那个思子宫,那个轮台己诏,是父皇受蒙骗了,后悔了,可终汉武一朝,母后被废,死后无谥,而他,同样死而无谥。
父皇,或许是即位之初,受窦、田二氏压迫太狠,始终不忘外戚之祸,即便是死时,还搞了出杀母立子的戏码,全然忘记了权臣之祸的可能。
间接导致了更多人的悲剧。
这么个极度自私,极度惜命的人,会因宗亲之血而死?
刘据不信。
“嗯。”
霍去病哑然。
如果陛下亲临城头,指挥数十万人作战,能调动的军力是难以想象的,且不说他和舅舅为陛下积累的圣望,就孝文、孝景二帝的遗泽,都能让长安人人效死。
哪怕仍能获得胜利,一座死城,一座血城,要了有什么用?
“父皇诏刘闳入侍,是在等我啊。”刘据冷笑道。
卫青、霍去病遍体生寒。
北军基本已经脱离陛下掌控,新兴军功集团也是只认储君不认天子,以陛下恶劣的性格,要是有机会,恐怕愿意江山倾颓,社稷沦丧,也要彻底清除他们。
真要如所想那般,陛下的病,是个挖好的坑。
“据儿哥,如此机会,我们就按兵不动吗?”
“当然不能,父皇想埋了我们,我们也想……权力的获取,从来不是一步到位的,就像舅舅常吃的羊腿,要用刀一片一片吃掉,尤其是骨头,不能生吞,要砸碎了,才可以吃到里面的骨髓。”
刘据为了卫青、霍去病讲解什么叫细嚼慢咽、敲骨吸髓,“宗亲之血,溅到了父皇身上,以致于父皇只能以无疾而病的方式,来躲避世人的谩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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