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尸仙 第425节
唯念先生,对月长叹。
书房徐青看到此处,不禁失笑。
他伸手翻页,却见‘徐先生篇’尚有其二。
【大晏,永安元年。】
吾七旬寿辰之际,神思忽明,是夜得一梦。
乃见徐先生游学归来,其青衫依旧,貌若及冠少年,未染片缕风霜。
吾梦醒,心神摇荡,疑为幻影。
然逾二日,吾听闻熟客呼唤声,启视之,果先生也!
其颜如玉,鬓无霜色,一如少时模样。
吾愕然问曰:“先生仙踪何往?”
先生但笑而不答,吾方始悟,原是吾寿元将近,先生特神游至此,只为见吾最后一面。
嗟夫!人生百年,知己几何?
徐先生行迹诡谲,岂是凡俗?
其或为地仙游历,或谓鬼魅化身。
然吾老朽残年,得见故人归,足慰平生。
今录此事,以警世人——红尘万丈,玄机暗藏,唯友人之情,亘古长存。
“.”
徐青瞪大眼睛,匪夷所思的看着郭东阳写的最后一篇自传。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自传是这样写的吗?
关键这郭东阳还真就胡编乱造对上了一些真相。
徐青半晌无言。
一旁,郭宝林见徐青合上书册,便笑言道:“师父对先生可谓是视为知己。早前晚辈看到师父他老人家落成此篇,还以为真有其事。如今看来,应是师父太过想念故友知己,这才将先生之事写的玄乎其神。”
徐青抬眼看向身前的黑胖子,他如今易容改扮为中年人模样,完全没有郭东阳游记中所写宛如少时,也难怪这胖子如此作想。
“这世间哪有什么仙神鬼怪?我不过是得你师父抬爱,说到底你我皆是凡人。不过你师父有句话说的对,这世事变幻,唯有友人之情,会始终记在心上,亘古留存。”
“罢了,不说这些,你且带我去见见你师父。”
徐青起身跟着郭宝林一路穿行,待来到郭东阳寝居之处时,他便也看到了正躺在椅子上,身盖一条薄毯的老人。
他挥手示意郭宝林离去,后者却视若无睹。
看模样这黑胖子还是不信任他这个陌生人。
徐青眉头微挑,手指轻弹,一缕阴气悄无声息没入郭宝林身躯。
下一刻,黑胖子扑通一声,就那么瘫倒在地,打起了呼噜。
当院内再无闲人时,徐青沉吟片刻,伸手拂面,恢复了年轻样貌。
“东阳兄,别来无恙。”
一枚黄芽丹入腹,郭东阳幽幽转醒,当看到徐青那张年轻的脸时,老头浑浊的双眼立时睁大。
“徐兄弟?果真是徐兄弟!”
“老夫那日所做之梦,莫非真是由你所托?”
徐青笑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可不会托梦的法术。”
郭东阳闻言并不觉得失望,他这一辈子爱好奇闻轶事,喜欢志异传说,但却极少亲身经历。
此前他擅作主张,编造一篇自传欺骗后人,也不过是为了完成夙愿。
谁曾想,编造不是乱造,昔日故友果真不是凡俗!
无人搅扰的院子里,相识许久的忘年交畅所欲言,谈笑风生。
待得月色临照,郭东阳忽然起身来到徒弟身前。
此时郭宝林还躺在毯子上呼呼大睡。
郭东阳摸索片刻,从徒弟身上取下一把钥匙,而后去到居所,把那锁在铁柜里的原版东阳游记取出。
“徐兄弟,我这徒弟禀性不坏,就是年少时经受太多挫折,见惯了人情冷暖,也就养成了不信他人,只信自个的性子。”
“就连我这游记,他都不愿让外人看到。”
徐青笑道:“这游记对他而言,可是吃饭的家伙,这一篇篇故事,足够他讲一辈子,若是保存的好,怕是子子孙孙都不愁生计。”
郭东阳摇头道:“再好的东西,也留不长久,一旦有一个不肖子孙,都得沦为泡影。”
“况且,说书人这一行,原也不单靠的话本故事,他这是舍本逐末了!若说真正值得宝贝的,其实就在他自个身上。”
“那一身说书的基本功,不比这宝贝?”
郭东阳摇了摇头,随后便把取出的游记尽数递到徐青手里。
“这游记放在别人手里不一定能流传下去,但若放在徐兄弟手里,想来即便不能传诸后世,也不至于断了根。”
郭东阳顿了顿,继续道:“就算徐兄弟没有神仙之貌,通玄之能,这游记我原也是要送与徐兄弟的。”
“毕竟我所结识的知己朋友,除了此间跑去做官的老兄弟,也就只剩下徐兄弟还活在世上了”
“.”
徐青无言以对,人一旦到了一定岁数,身边的人注定会相继离去,这是自然之变,非人力可违。
是日,天光熹微。
郭宝林悠悠转醒,他睁开眼,先是迷茫,随后他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往师父居所跑去。
待来到屋里,只见得师父一脸呆滞,见他便问:
“你是哪个?这是哪里?我是谁?为何我会在此处?”
“.”
郭宝林正欲答话,却忽然看到桌上有一封镇尺压着的信件。
他打开一瞧,上面是师父的字迹,写的是东阳游记已然送给了徐先生。
第358章 人臣君主,茅庐三顾
七月七,风散蝉声万树秋。
七这个数字在丧葬行里意义非凡,似乎是为了应这个数字,也或许是这个字果真有什么说法。
徐青这一日刚送走一位客人,门口外就传来了熟悉的叩门声。
大白天铺门敞开却要叩门,他不用回头都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徐青幽幽一叹,来到门口。
只见门外一黑脸矮胖子,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头磕的那叫一个响亮。
在胖子身后,还有他的婆娘孙儿,甚至还有自个的徒子徒孙。
一大家子人跟着磕头。
老话讲,孝子头,满街留。
意思是不管年纪大小,什么辈分,只要是去报丧,就得给人先磕头。
徐青头一次遇见这么多人来报丧,他这边正准备开腔说话,郭宝林却哇的一声,先扯着嗓子哭喊起来:
“干爹哎!我亲干爹哎!您怎么说走就走了!想当年,您收留我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教我说书,教我做人。这恩情我这当儿子、做徒弟的还没报够呢,您老倒好,一蹬腿儿奔了西天,单留我在这儿肝肠寸断没人疼呦!”
“徐叔叔,您是我干爹的莫逆之交,忘年知己,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关系,干爹没了,您就是我唯一的亲叔叔。”
郭宝林哭的愈发惊天动地:
“叔叔哎——您可得认我这个晚辈侄儿,侄儿可就只剩叔叔一个亲人了哎呦,瞧把我这心口疼的。”
说书这一行,人前喊师父,人后认干爹。
郭宝林倒好,认了干爹,又跑到徐青这,认起了干叔叔,关键还带着一大家子人,还有说书圈的晚辈。
如今再加上这不要脸的一阵嚎,邻里街坊全听见了。
斜对门香烛铺程老板又踮着脚尖,探头探脑的往他这儿瞅。
老板娘寻思,今儿又是闹哪出?昨个儿也没说有节目报单啊!
仵工铺前,徐青愣是被这黑胖子硬控了好一阵。
他超度过那么多尸体,见过的走马灯比郭宝林活十辈子都多,又如何看不出对方的想法?
这黑胖子前来报丧或许是真,但更主要的目的必然是郭东阳生前送给他的原版东阳游记。
他无有子嗣,在外人眼里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只要郭宝林认了他当叔叔,那以后东阳游记迟早不还得回到郭家人手里?
徐青不动声色的让众人起来,眼下别的事都不关紧,最紧要的是安排郭东阳的后事,让对方入土为安。
至于郭宝林心里的那点盘算
徐青就是让他们等上十八代,这郭家的子子孙孙也未必能等到他驾鹤西去的那一天。
上一个有这想法的黄老须,现在已经比谁都老实了。
人一老仙家都看不到熬过他的希望,这郭宝林倒是有志气.
徐青没戳破这一家子的小心思,他依旧如常,照着三十二人杠的规格,给郭东阳出殡下葬。
这一日,晴空万里,红日喷薄。
荣升茶楼院子外边搭着大棚,打着过街牌楼、钟鼓二楼,还有那蓝白纸花搭的彩牌楼,上写三个字,当大事。
《孟子·离娄下》有述: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这话什么意思?
父母在世时,赡养他们,固然重要,但还算不上是最大的事。只有为父母送终,办理丧事,让他们死后能入土为安,这才是最大的事。
养老送终,莫外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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