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锦衣卫开始 第456节
而这,还是在营地层层管理带来的稳固秩序之下所产生的恶,一旦开始迁徙,秩序必然告破,也难以形成稳定秩序。
那人性的恶,权利的恶,必然会十倍百倍的显露而出,监督的难度,也必然会增加十倍百倍。
权利作恶的成本,也必然十倍百倍的降低。
一增一减……
堵胤锡环视着这一座座简陋的民居,那一个个难掩对未来迷茫的面孔清晰映入眼帘。
堵胤锡不知道,数万百姓,最终能抵达辽省的有多少。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开始迁徙,漫漫数千里路途,绝对有相当一部分,能够在大恒的赈济之下活得好好的百姓,死或伤在这路途之上。
其中又绝对会有相当一部分,死伤的原因,会是因为权利的作恶,权利的任性……
……
第六百二十四章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堵大人,俺们到底是要迁到哪里去啊?”
破落茅草房外,有一面色愁苦的农家汉子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堵胤锡转身,下意识收拢心中忧虑,看向不远处的这农家汉子,他记得,这汉子叫何三,父亲还有两个兄弟,都死在了当年的乱世之中,只剩下他和其老母亲相依为命,
平日里做事不可谓不卖命,就是为了给老母亲多拿一点吃的,毫无疑问的一个大孝子。
思绪一转而逝,沉吟一会,堵胤锡温和解释道:“是迁徙到辽省去。”
“你也知道,这边旱灾就没停过,地也难种,一直靠朝廷拨粮赈济着……”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一个事,把你们迁到辽省那边去,那边没天灾,地里收成好,日子也能过好一点……”
“你们放心,路上吃的,用的,都朝廷供着,有头疼脑热还有大夫随行给你们看病……”
“到了辽省那边,还会给你们分田,发农具种子,村里还有朝廷配的耕牛,还免农税好几年……”
听到堵胤锡如此详细的解释,汉子有些受宠若惊,连连说道:“大人您说的俺相信,陛下可是天大的圣人,俺就担心,俺娘身子骨向来不好,这路上这么远,怕是会受不了……”
堵胤锡微怔,忍不住看向茅草房门口靠坐的佝偻老人,心中却是忍不住一叹。
纵使以迁徙之策中最好的待遇相待,但……数千里迁徙,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结果似乎依旧显而易见。
“三儿,朝廷有朝廷的安排,陛下宽容爱民,想必自有妥当安排的。”
老妇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却又条理清晰的出声。
堵胤锡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安慰两句,眸中黯然,却是难以抑制。
心中之近乎矛盾的疑惑,亦是难以抑制的再次涌出。
所谓治国修身平天下,苦读圣贤书多年,他向来坚信,为官重在教化,即教化百姓向善勤劳,从而实现大治之太平。
故,为官数载,凡事他必亲力亲为,多与百姓接触,了解民生疾苦,从而对症下药。
但为官数载,他见识了太多官员,在这大乱转大治,前所未有的大治时代,太多的官员因各项政策与百姓频繁接触,反倒是弊大于利。
可……人性本恶,他能坚守,他也愿坚守为官为民,他与百姓接触,也可保持公心为民。
有很多官员,与百姓频繁接触,却是成了上下其手的大好时机,成就一件又一件的祸事。
似乎………官员与百姓的接触太多,反倒是给了官员之恶权利之恶的发挥余地,似乎……弊大于利。
又似乎……无为而治,官员尽可能少与百姓接触,才是避免官员之恶,权利之恶的最好方法。
但……若无为而治,官员与百姓接触少,又意味着天灾人祸,百姓都需要自己承担,一旦无力承担,那必然是糜烂一地,朝廷的无为而治,也会导致根本无法有效的肩负起护民之责。
似无论如何,都有种种弊处。
处在这官场,似乎就是处在一个天大的淤泥滩之中,来往大都是满身污渍,心肝赤黑……
他想要避免淤泥,但来往之间,却也不可避免被迫沾染污渍。
他唯一能做的,似乎就是尽可能的保持本心。
如今大变大治之世,天子严刑峻法,监察之苛,自古之未有,所以能最大程度压制权利之恶。
但,纵使如此自古未有的严苛监察,他所闻所见,也有着数不尽的权利之恶,完全可以想得到,一旦监察稍有松懈,权利之恶,会恐怖到什么程度。
尤其是如今,里甲改制,权利直接与天下百姓接触。
权利做下的所有恶,都将会反噬到权利之上。
而这个问题,俨然根本不可能得到解决!
此刻,堵胤锡亦是莫名的感觉有些揪心,尽管士林朝野皆道天子残暴不仁,但他看得出来,天子之政,是漫漫青史,从未有过的为民之政。
这昭武一朝,或许在漫漫青史之上,都会是一个极为特殊的时代。
他很想看到,这个时代抵达巅峰的光辉之景,却不愿见到,这个自古未有的大治时代,被数不尽的蛀虫所污染。
堵胤锡紧了紧袖中的那一封密奏,他觉得,他应该要将这一切,向天子奏明。
可他,又想不明白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矛盾。
“仲缄,情况如何了?”
突然而来的一道声音,亦是将堵胤锡从重重思绪之中唤醒,堵胤锡下意识看向声音传来方向,随即连忙转身一拜:“下官见过阁老。”
却见刚归京城不久的内阁阁老,工部尚书洪承畴,此刻竟又出现在了这灾情之地。
“回禀阁老,下官已安排官员将士至各家各户劝其迁徙……”
堵胤锡条理清晰的诉说着。
洪承畴沉吟片刻,随即深深的看了堵胤锡一眼:“你可知为何冬季迁徙?”
堵胤锡稍愣,随即不假思索道:“冬季迁徙,可赶上来年春耕,百姓也能更好更快的融入当地,朝廷赈济压力也能大大减小。”
洪承畴再问:“那现在已经几月了?”
“十月中旬。”
堵胤锡同样不假思索出声。
洪承畴沉声道:
“辽省寒冷,故春耕一般是在四月上旬进行。”
“今已是年末十一月,从米脂到辽省,数千里之遥,又有近十万人迁徙,路上至少需要三个月,乃至四个月时间。”
“还要给百姓留出安置,开荒播种的时间,每一天都不能耽搁!”
说到这,洪承畴语气俨然有些严厉了:“米脂为迁徙重地,数万百姓,一家一家劝,得劝到什么时候?”
“朝廷为此此迁徙,已然是排除万难,动员了海量的人力物力,每一天耽搁,都是无数人力物力被白白浪费,这一点,你难道不明白吗?”
“既为迁徙之官,为何还如此扭扭捏捏!”
“欲成大事,当不拘小节,此理,你难道不懂嘛?”
堵胤锡面红耳赤,他很想说,按他的计算,给百姓留出适当的时间,就能极大程度的避免民心动荡,也能让迁徙更加顺利。
但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成大事不拘小节,但谁又在乎这小节为何,这小节意味着什么?
堵胤锡一拜:“下官就去安排。”
言毕,堵胤锡默默转身,陈旧的官袍,随风而动,向来挺拔的身形,此刻俨然落寞了许多。
洪承畴漠然注视着这一切,为朝堂重臣,主政一方,他在乎的,是总体的利,远大于总体的弊即可。
至于这微弱的弊如何,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也不是他可以去考虑的事情……
……
第六百二十五章 北疆
当政策失去对政策实施者的缓和,宽容,那政策,就化为了强硬且无情的规矩。
短短数天时间,米脂县各个大小工程之地,名册之上定下的迁徙之户的近十万百姓,便在官员及军队的强硬手段下,汇聚在了预定的迁徙汇合之地。
维稳向来皆是大恒执政重心所在,早已调遣而来的数千披甲执锐的将士伫立周边,已然严阵以待。
在一侧山坡已然搭设高台,一面面大恒龙旗飘扬,上至内阁阁臣,工部尚书,及总管陕西军事的国公周遇吉,陕西布政使,按察使,税务使,以及辽省布政使……
下到榆林知府,府按察使,府税务使,一直到米脂县令以及从中枢及各地调遣而来的负责迁徙官员等等数百名官员汇聚。
一个个官员士卒在各级官员将帅的调遣下,对所定下的迁徙之百姓,进行精确到个人的编队改组。
所谓编队改组,即如今朝廷的里甲改制,十户一队,设队长,五十户为里,设里长,百户为村,为村长,千户为镇,设镇长。
以如此秩序,定下迁徙路途之严谨秩序,避免混乱,维持稳定,
而这个秩序,在抵达辽省之后,也必然会成为短时间内,让迁徙之民能够完美融洽的安稳下来的前提。
故而,才有了这般大量高官将帅抵达此地,最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这近十万迁徙百姓的根本秩序。
此番阵仗,也算是大恒朝昭武治下独特的场景了,即高位低事。
每每朝廷实施之事,若是只需要府一级官员便可统筹安排的,那就必然会安排省一级的高官扛下一部分责任,以更大一级的权利,更好的统筹各方力量完成拟定之事。
这次迁徙自然也是如此,以一部尚书,内阁阁臣统筹,堂堂国公参与其中商议,更有陕西辽地两省官员参与其中。
当然,最开始的统筹商议结束之后,自然就当回归本身的迁民秩序,以内阁阁老,工部尚书为统筹,垂直统辖军政力量,完成这百万之数的百姓迁徙。
部堂省府高官将帅商议,如堵胤锡这种府县中低级官员,自然则是穿梭在彷徨不安的百姓之中,进行着编队改组,建立着迁徙的根本秩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在强行秩序的组织下,原本的混乱,亦是慢慢回归秩序正轨。
最后剩下的,只有依旧不变的彷徨,对未来的担忧惊惧。
约莫一周时间,基本的组织构架,便已组织完毕。
所谓车水马龙,在这迁徙之地,亦是随之成型。
数千匹骡马,拖曳着一架架木质车架,或载老叟幼童,或满载物资,缓缓的行驶在宽敞的灰白色水泥路之上,而在车架两旁,则是绵延数十里徒步而行的百姓们。
有骑兵游曳队伍两旁,有步军将士跟随而行,维持着迁徙秩序。
也有提刑按察司官员车架高竖旗帜,随迁徙断桉理事……
绵延数十里的迁徙队伍,在严谨有序的统治秩序下,俨然就如一个规范的整体,沿着这些年工程赈灾之下修缮好的水泥道路,浩浩荡荡的朝着辽省方向而去。
而在沿途,屯田卫所,县城府城,皆是按照着朝廷的迁徙方桉,准备着后勤供应,同时还有大批巡查官员奔赴各处,检查着沿途必须的后勤供给。
这场近十万百姓的迁徙,其根本意义,俨然已经脱离了迁徙,而是成了天子检验统治体系的一场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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