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书生郎 第11节
陈氏晓得今天怎么也要得罪一边,柿子还得挑软的捏,毕竟尹娆儿还没有过门,又给她花销了那么多,到时候再扭头嫁了别家,那不亏大发了。
“娆儿和俞儿自小青梅竹马,原本是要成亲,若不是你们家急着给你寻个士籍,将来你好入籍非要逼着和我们家结亲,娆儿和我儿早就成亲了,成亲前明明答应的好好的,成亲后却是换了嘴脸不让纳妾,不知道谁家有兴的规矩。”
“我们家何时逼迫了?”乔鹤枝闻言觉得可笑至极:“如此说来竟还是我们家拆散良缘?若真是情投意合,那当初我爹请媒人前去说亲的时候,您大可不必答应,最后却又娶我进门是何意?”
“读书人家……说得何其好听。”乔鹤枝冷笑出声:“不也是为了我们乔家的家业?”
乔鹤枝一反常时的谦卑之态,又一针见血的被戳中了痛处,陈氏暴跳如雷:“好啊,你竟敢顶撞尊长,反了天,我明日就让俞儿休了你,我看你能有多心高气傲!到时候去给人做妾都没人要!”
“原便是我一味委曲求全,以为守好本分总能把日子过好,倒是让婆婆觉得我软弱可欺,我嫁到方家来婆婆可曾有一日尊重过我?方俞……”
提到这个名字乔鹤枝忍不住眼眶里的泪珠子,原来真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他待他好,竟都是装的。
早有所怀疑好端端如何就跟换了一个人一般,今下也算是得到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他彻头彻尾的在这个家不过就是个笑话罢了。
他笑自己的处境,更笑竟然因为方俞待他的一些好而憧憬着与他的未来,原他不过是在为和另一个人的未来而委曲求全。
“若要休我便休吧,与其在此般腌臜门户里受折磨一生,我情愿削发出家一生孤苦。”乔鹤枝含着泪道:“若是拟好了休书记得再唤我,这家里的产业也该清算一番,我若回去,自然还是要把带来的嫁妆带回去的。”
“你!你!”陈氏气的老眼发红,几乎喘不上气来,连连顺了几口气才骂道:“休想还把嫁妆带走,这都是姓了我们方的!”
乔鹤枝充耳不闻,兀自出了长寿堂,他一路快步朝小桐院去,现在他就要去收拾东西回家里去,什么脸面名声他都不要了,更也不要那个用尽手段为了他人的夫君,他们既然有情有义,那他便任他们去折腾。
“鹤枝,这是怎的了?”
方俞急急忙忙赶回来,正朝长寿堂的方向去,和出来的主仆俩碰了个正着。
历来便让他觉得温和贤良的乔鹤枝听到他的询问,竟然瞧也没有瞧他一眼,径直略过他便去了。
方俞体感不妙,他早知那表姑娘来便不是什么好事,少不了陈氏与之串通一气欺负乔鹤枝,他慌忙回来,却也没能阻止。
“怎么了?可是母亲又给你委屈受了?”
方俞立马折身跟上乔鹤枝,人却并不搭理他,方俞心中叫苦,这老婆子定然还把他也给卖了。
他大步上去,在乔鹤枝进院门前拦住了人:“你告诉我啊。”
乔鹤枝看着以身挡在跟前的方俞,只觉得心中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我不会再阻拦你,你娶她做正妻也好,做侧房妾室也罢,我们乔家定然不会再说一个不字。你也不必再雨夜去探望她涉险,更不必再明明厌恶我还刻意讨好。”
“我什么时候说过厌恶你了。”方俞一个两个大,兔子急了也咬人他这次算是体会到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承认那时候对你确有许多不当之处,但我们不是都已经说好了慢慢了解嘛,现在我也在尽力去弥补和改正的啊。”
乔鹤枝红着眼睛冷视着方俞:“慢慢了解?难道这真的不是你为了不和我圆房的说辞吗?”
方俞神色一凝,他竟无从解释。
终归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观念上还是有很大的偏差。再者原主和陈氏也遗留了太多问题给他,这并不是一日两日就可以解决的,纵使他想对乔鹤枝好,可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几缕信任,又被胡搅蛮缠的陈氏和尹娆儿闹的荡然无存。
他暗中叹了口气,看着乔鹤枝哭的梨花带雨,看得也心痛。
“那不是我的说辞,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是有苦衷的。”
“你想要我如何?”自知这些话没有说服力,方俞只好拉住乔鹤枝的衣角,轻轻摇了摇,温声讨好的问道:“或者你想什么,我都尽可能的答应,行不行?”
乔鹤枝满脑子的和离,见方俞这样顿时又没了方才的决断,他是痛心难过,可冷硬的要求从嘴里出来就变成了委委屈屈的:“我想回家。”
“想爹娘了?”
乔鹤枝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垂着头吸起了鼻子。
方俞看少年委屈巴巴的样子,更加心疼,他伸手从肩膀处圈住乔鹤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哄道:“那明日我下课回来送你回去成不成?后日书院不用上课。”
乔鹤枝埋在方俞的肩头,好一会儿后才轻轻应了一声,又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还没在你家吃过饭,若你愿意,我就厚着脸皮去蹭一顿。”
乔鹤枝敛着眉:“好。”
“先回屋去洗洗脸,眼泪沾脸上凉。”方俞抚着乔鹤枝的背进小桐院:“我去找母亲分说一二,再不能让她如此下去了。”
第16章
“你且把长寿堂发生的事情如实同我说一道。”
丝雨跟着送方俞出小桐院,她心中正没个着落,上午才回老爷那头禀告了公子在方家过得不错,下午就嚷出了要和休离,这一日日跌宕起伏的,实属让人受不住。
眼见着方俞把人宽慰住了,这又问起先前的事情,她连忙老实仔细的交待了事情的经过。
方俞听完眉心紧蹙,倒不等他自己动身前去长寿堂发作,那头倒是先火急火燎的过来请人了。
“你先回去陪着公子,晚些时辰我再来看他。”
“是。”
丝雨见着方俞背着手疾步而去,这阵仗颇像是要替自家公子寻公道一般,她揣着手,活似小奴翻身一般,连忙跑回了小桐院去。
“主君过来了!”
“过来啦?”长寿堂这头,气的不清的陈氏听钱婆子禀告,连忙和尹娆儿从暖椅上站起身来:“这小妖精,看我今日不让我儿休了他,一个商户还横到了我的脸上!”
“娆儿,哭,哭的伤心点,可让你表哥心疼了,以后这家里可就是你当家。”
尹娆儿闻言要笑出声来,却不忘用手帕擦着眼睛:“是,婶婶。”
屋门一响,屋里便是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陈氏扑向方俞:“我的儿啊……家里可反了天了!”
“那商户小哥儿竟凶狠的自请休书,说咱们家是贪图他们乔家的产业,要离了咱们方家把嫁妆一并给带走,作孽哟!如何就娶了个这样的小哥儿回来……”
“婶婶别伤心了,为这般人不值当,表哥自会为婶婶做主的。”尹娆儿连忙去扶哭的直不起腰的陈氏:“您哭坏了身子不是正中小人的下怀嘛。”
方俞负着手,立在门口看着两人的表演,并未言语。
“儿?”
陈氏见方俞默不作声,既不询问发生了什么,也不安抚,一时间心里还没了底。
方俞微微笑着:“母亲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说表妹过来了,这哭哭啼啼的待客可不成体统啊?”
“表妹这……”方俞似是恍然大悟:“原是表妹和母亲许久未见,竟双双垂泪了,当真是亲如一家。”
尹娆儿看着方俞,怕方俞没有嘛摸清状况,急着想解释,装哭也一时忘了:“表哥,嫂嫂他……”
“他啊?下午你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还想见他啊?可他身体不好,我让先回屋歇着了。”
方俞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慢悠悠喝起了茶。
陈氏和尹娆儿相视了一眼,方俞这般眉舒温和的模样,怪渗人的,哭闹这一套竟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两人也只得灰溜溜的在一旁坐下。
“表妹,我听说你今日来城里买冬棉做衣裳,可买好了布棉?这冬日村里早上结霜着实是冷,买些厚棉也好过冬。”
见方俞还是关心她的,尹娆儿脸上才有了笑:“原本是要去瞧的,但念着好久没有见到婶婶和表哥了,这便先过来了。”
方俞点点头:“无碍,我已叫雪竹去买了布。”
尹娆儿闻言心下欢喜,如此可省下了一大笔开销,嘴上却道:“怎好叫表哥破费。”
“如何能算是破费,方家搬到了城里,我手上在村中那十亩良田一直是表妹家在照料着,思来想去都是我麻烦了表妹家,这点布匹就当是一点答谢了。”方俞颇善解人意般道:“叔父叔母年纪也大了,再让他们操持方家的田地实在是晚辈罪过,等年后这几亩田地我还是自管着。”
方俞不紧不慢:“待会儿雪竹回来表妹带着布匹回去就替我转告叔父叔母一声,原本该我亲自登门答谢,但这阵子课业紧,一时间也没功夫去,就辛苦表妹先知会,届时我回村再收田地。”
尹娆儿闻言慌了神,又是收地又是让她今日走的,她竟被方俞说糊涂了神。这人哪里还有往日对她有求必应,嘘寒问暖的模样,竟不知她该先从哪里争辩的好。
她心里虽然慌张,但也知道留下才有机会反驳,看了陈氏一眼,便道:“表哥,眼下时辰不早了……婶婶心疼留我叨扰一日。”
方俞望了望院外的天:“雨日着实天黑的早,可表妹若未归,那叔父叔母岂不担忧?”
见和乔鹤枝如出一辙的话,尹娆儿暗暗憋闷:“我和爹娘已经说明,定然不会担忧。”
“噢?那究竟是母亲留你,还是表妹出门前就早有预料,和叔父叔母说了你会在城中留宿?”
尹娆儿被问的脸色羞红,倒是一旁的陈氏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也是奇怪方俞今日为何这般对尹娆儿咄咄逼人:“读书糊涂了,怎生这么问姑娘家话。娘好些日子没有见娆儿了,特地留她在家里吃顿便饭,陪陪娘的。”
“既然如此,那母亲可要负责招待安排好表妹,今日夫子留了不少功课,夜里我就不打扰母亲和表妹吃饭了,也好让母亲和表妹多说说体己话。”方俞道:“表妹若是留宿,那便住在长寿堂的偏房吧,宽敞些也离母亲近。”
“这头冷冷清清的,哪里好让娆儿住,你那头的偏房不空着?那头又暖和。”陈氏瞪了方俞一眼:“我看你是真糊涂了。”
“母亲才是糊涂了。我和鹤枝住一道,夜里要是闹出些什么动静来,恐怕不是表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能听的。”
“你!你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陈氏一把年纪虽身经百战,但历来斯文的儿子说出这等话来,也实在是羞臊,果然开了荤人就不同了。
尹娆儿今日觉着被羞辱的厉害,这朝听了此话,眼睛一红真给哭了出来:“表哥还是在为家中有人求亲的事情而怪娆儿吗?但那是爹的意思,并与娆儿无关啊。”
“表哥今下娶了貌美夫郎,早已经忘了昔日承诺,今下是嫌娆儿乡野村姑登不得台面,娆儿便不讨表哥嫌,这就回乡下去,以后……以后表哥也别再来找娆儿了……”
言罢,尹娆儿便用手帕捂着眼往屋外走,然而一路出了屋也不见方俞开口挽留,反倒是重新端起茶杯吹起了茶沫子,她又气又恼,跺着脚:“表哥~”
“怎的?表妹回心转意又不走了?”方俞掀起眼皮扫了尹娆儿一眼:“表妹到了年纪婚配是人之常情,真到了那日,递张帖子来,我定让你嫂子备份厚礼。”
“表哥你!竟不想如此狠心!”
方俞轻笑了一声,原也是冤孽,若尹娆儿是个良善的姑娘,他自然以礼相待,但这番找上门来作怪,他也不会给好脸色。
陈氏见场面实在不好看,充着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钱婆子,你带娆儿先下去看看今日的屋子,去把长寿堂偏房收拾出来。”
屋里只剩下两人时,陈氏才开口说方俞:“今日你是怎么回事,如何那般对娆儿说话。回来不声不响的先去了乔鹤枝那头,这朝来又对乔鹤枝犯浑的事情只字不提,倒是反过来责备起娘和娆儿来了。”
“那十亩地母亲倒是不反对你收回来,毕竟当初你要给尹家用时就不赞许的,可这般就说出来,尹家那泼妇不闹才怪,到时候你娶不着娆儿可别怪我。”
方俞道:“尹家的意思是想那十亩地作为彩礼才肯许尹娆儿,当今田地乃生产要物,且还是十亩良田,我并不认为尹家姑娘值那十亩地。再者尹家也在多番考量,私底下已经在给尹娆儿寻找农家富户了,咱们家就别去凑热闹,好好要紧着自己的日子过吧。”
陈氏像见鬼一样看着方俞,见其言语之间不似赌气,倒像是真对尹娆儿没了情意,她不觉高兴,反而觉得眼前之人有些可怕。
要说方俞和尹娆儿有多深的感情,却也不尽然。
尹家在芳咀村算的上是富户,独女尹娆儿很得家里喜爱,心气也颇高,他们家方俞念书的时候没有接触过什么姑娘,因着尹家离他们家最近,日日能见着,且尹娆儿在村里生的还算顺眼,方俞这才有了心思。
如今家里好了,外面的花花肠子多了,方俞瞧不上尹娆儿了也合情,只是这未免也变得太快了些。
陈氏径直道:“我瞧你最近怪的很,跟变了个人似的。”
方俞闻言反而勾起了嘴角,笑意不达眼底的看向陈氏:“您眼明心亮,可总算是发觉了,我当母亲还从从未有过怀疑。”
“你什么意思?”
方俞捋了捋袖子,漫不经心道:“我本想着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既然顶着了这张脸,还是恭恭敬敬唤你一声母亲,若是母慈,那子便孝。可偏生母亲好好的日子不过,要挑着事儿折腾,那我也便明说了。”
他冷淡的看了陈氏一眼:“你那宝贝儿子早就在河里淹死了,而你现在见到的,不过是个顶着他躯壳的陌生人。不过你也别担心,你若安生过日子,我自然还是会好好赡养你,但你若再似今日一般疯癫辱骂乔鹤枝,我可不会像你那儿子一般再纵容着,谁不想好好过日子……”
方俞顿了顿,目光中寒意变深:“那我也不会让她好过。”
陈氏心似没了节拍,一时半会儿被震惊冲的脑子发昏。
眼前明明谦卑顺服之人竟活似修罗阎王,她死死盯着方俞,无疑是受到了惊吓,好半晌后才摇着头道:“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竟像吃了酒一般,说些疯话,明明就是我儿好好的模样,怎么可能是其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