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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美人放弃挣扎 第35节

  岑崤扯了扯唇,目光落在他脖子上的刀口。

  “我不喜欢跟人谈条件。”

  黎容双手撑着洗手台,背对着门廊的方向,听到岑崤这句话,他的眼皮轻微跳动了一下。

  岑崤的确不喜欢跟人谈条件,岑崤做事就要做到让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曾经对他,也是一样。

  棕黄皮畏畏缩缩的向后蹭了蹭,拖着软绵绵的右臂,艰难的坐了起来,他不敢再跟岑崤要求什么,小心翼翼的清了清嗓子。

  “我就是…平常没事爱摸点东西,前几天刚从拘留所里出来,有人知道我干过这个,就雇我把……把这个纸袋子偷出去,说这是别人收集的证据勒索他,他就想把证据销毁,其实我根本不信,他肯定是欠钱不想还,想把借条之类的毁掉,哦对,他一开口就说给我一万。”

  “来之前我特意留了个心眼,踩了点,还找人问了问,我听说这家大人都死了,好像是……”棕黄皮想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一嘴,但他瞄到黎容清瘦的背影和细白的手背,又赶紧将话咽了下去,“说这家就剩个高中生了,我觉得挺容易,我就来了,没想到……”

  没想到这个高中生看起来瘦弱苍白,下手却这么狠。

  他要是早知道,绝对不接这单了。

  黎容微微低着头,望着那柄躺在水槽里的刀,声音清冷,透着一股疲惫:“谁雇你?”

  棕黄皮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清黎容的话,他赶紧道:“我真不认识他,他戴着口罩,帽子,墨镜,就是故意不让人看清脸。”棕黄皮突然灵光一闪,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信息竹筒倒豆子全部告诉黎容,“哦!我觉得……他年龄应该不小,因为他有白头发,然后他不算高,肯定没有一米八,也不瘦,说话反正特别沉,其他印象就没有了,他直接给的现金,给了一半。”

  岑崤扫了黎容一眼,发现黎容无动于衷。

  他知道,根据棕黄皮的描述,黎容对这样的人没印象。

  岑崤:“他让你什么时候交货?”

  棕黄皮猛地摇头,小心翼翼道:“不交货,他让我偷出去之后烧了,然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

  岑崤:“剩下的钱怎么给你?”

  棕黄皮:“马…马上就是重阳节了,他让我在商业街附近的百乐安地铁口烧,然后剩下的钱就放在附近绿化带里,包在纸钱里面的,肯定没人捡。”

  商业街是A市最繁华的购物圣地,百乐安地铁口又是四条地铁线的换乘点,每天人流量巨大,即便是重阳节也不例外。

  而重阳节当天A市是允许在街边燃烧纸钱的,哪怕是在地铁口和商业区,也没有人会觉得突兀。

  对方其实很小心,完全避免了自己被发现的可能。

  岑崤深深看了棕黄皮一眼。

  以他多年的经验,他认定棕黄皮说的都是真话,而且看行为举止和穿着打扮,小偷混混的身份也相符。

  不过之后,他会找人再确认一遍。

  岑崤静静的等着黎容说话。

  他并不知道牛皮纸袋里装的是什么,但黎容知道。

  棕黄皮立刻表示诚意:“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我全都告诉你们了,要不你们报警吧啊,让警察去抓那个人,我可以帮你们…那个叫什么?画像?指认?”

  黎容深吸一口气,手指死死抠住洗手台的瓷砖。

  无数繁杂的信息在他脑海中闪过,这一世的,上一世的,这些信息仿佛破裂的玻璃片,一片狼藉的散落在地上,无论如何都拼凑不到一起。

  根据棕黄皮的描述,他对那个人的确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敢确信,他从没见过这个人。

  这个人为什么要毁掉他爸的手稿?

  这段时间他把手稿上所有的内容都读了,除了李白守想要的CAR-T优化及CRS弱化的假说外,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新研究。

  其他手稿上的内容,早就已经发表了论文,有些甚至都被编入了教材。

  那些东西,明明数据库和书本里能看到更详细的内容,所以对方到底在忌惮什么呢?

  他现在唯一敢肯定的就是,让棕黄皮来做这件事的不是李白守。

  虽然李白守一直没能从调查组手里拿到他爸的硬盘,但却没必要着急。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黎清立刚上高三的儿子可以整理出那份论文,并投给了国外期刊。

  况且,李白守不知道黎清立的手稿放在哪儿,长什么样,不然上次来就不会那么轻易的离开了。

  那人让棕黄皮拿到就烧毁,也不符合李白守的利益,李白守只想看那份假说,根本不需要毁了它。

  岑崤站起身,拿着那个牛皮纸袋走到了黎容身后,看了一眼黎容攥的泛白的指甲。

  岑崤用手拍了拍黎容的后背,示意他转过身来。

  “你忽略了什么?”

  黎容浑身一僵,立刻转过头来和岑崤对视。

  他突然发现,岑崤站的离他很近,他几乎无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岑崤身上的温度。

  以这个距离,他不得不抬眼看向岑崤。

  岑崤盯着他充血的双眼和泛白的唇,抬手将那个牛皮纸袋塞进了他的怀里。

  然后岑崤的手掌一路下滑,扶住他柔韧窄瘦的腰:“冷静点,对方随便找了个废物来,已经是慌不择路了。”

  黎容垂下眼,不由得绷紧了小腹。

  虽然隔着衣服,但岑崤对他做些亲密动作时,他还是会有下意识的反应。

  现在这个距离,这个姿势,岑崤完全可以把他抵在洗手台,亲过来。

  他曾经绝对会这么做。

  不过——

  这种突破界限的亲密姿势,的确把他从愤怒和偏激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如果说这份手稿还值得毁掉,那上面必然留下了不想让人知道的信息。

  已经公开的论文和研究成果不算,除去这些,手稿里一定还有被他遗漏的东西。

  唯一一个让他犹疑过的点,就是手稿被扯掉的那部分内容。

  不过他之前一直认为,是他爸自己扯掉的。

  黎容立刻绕开细绳,将牛皮纸袋里的手稿全部取了出来。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需要避着岑崤的。

  他沿着手稿边缘的红色胶条翻找过去,找到了明显有些断层的那页。

  确实是少了一部分,他用手轻轻抚摸着纸张,仿佛能感受到黎清立在写下这些字时的心情。

  专注,严肃,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科学的热切。

  岑崤只看了一眼,淡声道:“少了一部分。”

  黎容喉结滚动,轻皱着眉:“不是我爸撕掉的。”

  这部分内容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对方要从厚厚的手稿里专门找出来,消灭掉。

  岑崤并不懂黎清立手稿上的那些专业知识,但他知道黎容大概懂,但黎容对剩下的手稿没有太过激动的反应,说明至少这些字上,看不出任何问题。

  岑崤轻拍他的腰,循循善诱:“一定没有清理干净。”

  黎容眼睑颤动几下,呼吸变沉。

  对。

  一定没有清理干净,不然对方不至于冒风险再偷一次。

  可到底哪里没有清理干净?

  黎容忍不住在岑崤的掌心下转身,将手稿对准了光源。

  光线打在看似平整的纸面上,下笔过重造成的凹凸难以避免的显现出明暗变化。

  黎容眯着眼,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仔仔细细的查看上页纸有可能留下的痕迹。

  果然。

  在手稿的最上方,一个化学物结构图的掩盖下,他隐约读出来几个透明泛亮的字——

  不辱使命,静候佳讯。

  除此之外,再没有内容了。

  想把上上页的字印出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对方大概也是看到这页只有八个字,其余均是一片空白,这才放下了戒心,只扯掉了这几页。

  岑崤的手从黎容腰侧滑到了尾椎上方,但他并没在明显起伏的线条上乱动。

  岑崤声音放缓,在黎容耳侧笃定道:“这几个字,有你必然知道的信息。”

  “他对研究成果很有信心时,喜欢写这段话。”黎容瞳仁紧缩,轻轻喃道。

  黎清立是个很有老派情怀的科学家,大概是留学那些年,从国外实验室带回来的习惯。

  他喜欢在实验成功后,和同组的同事一起,找一间提供炸薯条和烤香肠披萨的小酒吧,彻夜共饮,放声歌唱,热情拥抱,然后在深夜两点前,被顾浓拉着手,又迷糊又听话的牵回宿舍。

  他还喜欢在新药投入一期实验之前,大笔一挥,在自己的稿纸上留下“不辱使命,静候佳讯”几个字。

  仗着那群老外看不懂,他也无需为这有点热血中二的宣言害羞。

  后来回了国,到A大任教,在红娑研究院任职,知道他这个习惯的人就很多了。

  岑崤:“这次,很可能也成功了。”

  黎容轻声道:“而且对方很了解他的习惯,所以在意识到这点后,心中不安,才决定毁了这个线索。”

  岑崤:“所以……”

  他并不完全说透,而是看着黎容,示意黎容继续说下去。

  黎容的声音越来越冷静:“他是认识我爸的人,或许第一次就是他本人来撕掉的,他很了解这些专业知识,图解,研究结论,所以能准确的从一堆手稿中找出必须要销毁的部分。”

  岑崤提醒道:“只是一种思路。”

  但并不能确定,来撕手稿的人就是委托棕黄皮毁手稿的人。

  黎容点头:“如果顺着这个思路,他的确像你说的,慌不择路找了个小偷来做这件事,他不亲自来,说明他没有这个胆量和能力,那他第一次,一定是光明正大进的我家,但能光明正大进来的人太多了。”

  他父母出事那天,他也因为煤气中毒昏迷不醒,他整整昏睡了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进出他家的,有亲戚同事,有警方和媒体,有法院和房屋中介。

  岑崤:“能力有限胆量不足,一定不是特别重要的角色。”

  这人犯了很多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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