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总裁助理面对古早狗血火葬场 第68节
只能恨这么多被耽误的光阴。
很多小辈都在围着他叽叽咕咕,跟他开玩笑,催他把女朋友带回家。他大概是已经有个谈婚论嫁的对象,也有年长的长辈跟着打趣,俨然从订婚到结婚到生几个孩子都畅想到了。
此情此景,竟还不失几分好笑——可见就算是豪门长孙,也逃不过催婚催生。
不过丁鸿波循规蹈矩,大概也不排斥将成家立业、传宗接代视为自己应当履行的义务。
严子书又围观了一会儿富豪家庭的日常生活,自己在角落烤了会儿串,其实味道平平,不过图个热闹,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去跟丁老先生打了个招呼,说累了想提前离开。
走到海滨浴场的这一头,前面还是那个供游客更衣的隔断,严子书每每经过,不知看过多少次,这次却意外听到丁鸿波的声音,从隔断的背面传来。
今天是工作日,海滨浴场的游客不多,丁鸿波大概嫌烧烤场吵闹,找可以接电话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这边来了。他在讲英文,情绪略显不满,因而抬高了声音。
“Lisa,我跟你讲过很多次,我不是不重视你,只是我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需要把全身心投入进去,你可以不要那么任性吗?不是,我当然爱你。但是我同时真的很忙。事业对男人的重要性,你能理解吗?”
这渣男发言,使得严子书将将要抬起的一只脚迟疑着要不要迈出去。
他倒不是故意想偷听,只是再往前继续走,就算绕远点,丁鸿波也能看到他从前面经过,而对方似乎正在和女友争吵。他们两个此时撞见,不免又是尴尬时刻。
稍一犹豫,那边丁鸿波便又开口:“如果你坚定地想分手,那我很遗憾,但我会同意的。”
严子书还来不及原路返回,他便已兵贵神速地收了线,绕到正面来,与严子书撞个正着。
两人俱是静默了一瞬。
发现来人,丁鸿波面色更加不虞:“你偷听我讲电话?”
但他这反应是下意识做出的,不像是故意要给人安罪名,更像干坏事被戳破后本能的嘴硬。
严子书只是笑笑,还没说话,果然丁鸿波自己也觉得反应过度,又抚了抚额头:“抱歉……是我有点失态。对不起,我这阵子确实心情比较糟糕。”
两人沿着沙滩边缘铺就的小路同行了一段。
严子书步伐不快,丁鸿波也只得放缓脚步,边走边道:“你今天说我看不起人,我有反省一下,虽然那不是我的本意,但你或许也有你的道理。如果造成了你的困扰,我可以道歉。”
严子书玩味地调侃:“照我看,丁先生只要管住嘴少说两句,是应该能更受欢迎的。”
他的态度自然而然,说出这种话,也并不怎么让人觉得冒犯。至少丁鸿波没有恼火。
丁鸿波只道:“但是我刚刚打的电话,劳驾别多嘴告诉我祖父。”
严子书看他一眼:“怎么,是丁先生打算要分手,还是你被人给甩了?”
话音落地,丁鸿波却在原地站住不走了,像根树桩似的杵在那儿,望着打到岸边的浪花。
“我,咳,那样是不是显得很没风度?”丁鸿波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其实也没听到什么。”严子书道。
“其实……我是故意的。”
明明在港城他有那么多门路,却像昏了头一样,毫无察觉严子书的下落。只要一想到自己满怀绝望地海底捞针时,竟不知他就在一线之隔的地方,傅金池就要咬牙切齿。
可他又能恨什么呢?他不能恨严子书,恨自己又无济于事。
只能恨这么多被耽误的光阴。
严子书顿时想起丁老先生抱怨孙子,谈一个女朋友分手一个,谈得女孩子抱怨连天。
而现在,他的孙子作为始作俑者,明显也显得一万个委曲求全的模样。
或者有钱人还真是有一套自成体系的烦恼。
他顿了顿,还是说:“你大概还是有权利以‘不想’的理由直接拒绝的。”
丁鸿波却道:“但就算不是Lisa,也总会是其他类似的女性,能有什么区别呢?我实在不希望自己将来娶进门的太太,只会攀比最新季度的奢侈品款式,攀比在拍卖会上又买了什么名贵珠宝,脑袋里却空空如也,对一掷千金和炫耀显摆以外的事情毫不关心。”
“嗯,你们上流社会的事,别的我可能不知道。”严子书说,“不过我确定,就你这个态度,你肯定娶不到如愿以偿的太太的。”
七十四、
丁鸿波有些懵,也有些无言以对,严子书却已经继续往疗养院的方向走了。
毕竟两人目的地不一样,他要回自己的地盘休息,丁鸿波还得折回烧烤场。
不是一路。
清瘦的身影越走越远,衣服后摆和裤管都被风吹得翻飞,颇有些寂寥。丁鸿波皱着眉头,一时不知自己怎么就跟他说溜了嘴,一时又觉得他薄得像片纸一样,随时可能被刮到海里去。
他板着一张脸目送这个讨厌的对象离开。
至于严子书,承蒙丁鸿波心血来潮,突兀向他倾诉了一番心里话,他却也实在不认为,这算什么真正的烦恼。不如直接像Lily那样坦荡地承认,就是有钱作的。
照丁鸿波所言所表,把他自己描述得好像什么智性恋一样,说不想娶个空有美貌却肤浅无脑的太太,港城名校里,那么多优秀的女博士,他为什么不去认识一个有精神共鸣的追求?
倒让严子书没想到的是,仅仅隔了一天,连他也和这位富豪少爷传出场意外绯闻。
原本当天,严子书待在自己房间看书,却接到丁老先生的电话,请他下楼到会客室相见。
明明在港城他有那么多门路,却像昏了头一样,毫无察觉严子书的下落。只要一想到自己满怀绝望地海底捞针时,竟不知他就在一线之隔的地方,傅金池就要咬牙切齿。
可他又能恨什么呢?他不能恨严子书,恨自己又无济于事。
只能恨这么多被耽误的光阴。
便猜这位Lisa,不正是丁鸿波宁可扮演渣男也想甩脱的正主?
严子书一时想不到,这女孩子能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丁老先生见严子书走进来,则忙招呼他同坐,又向抹着眼泪的Lisa介绍,说报道里就是这位,让她看看放心了吧。
Lisa泪眼朦胧又狐疑万分地打量他。
严子书任凭打量,不明就里。
茶几上扔着两份排版花里胡哨的小报,他拿了一张来看,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住。
严子书想,他现在就是这个外人,不对,他本来就一直是外人。
这些都随便了。严子书在预展的展厅转了一圈,今年的春拍果然浮皮潦草。大面上看着过得去,细节上的问题一堆一堆,跟Ben说得差不多。
他向服务台索要一本拍品图录,准备回家慢慢看。
工作人员年轻,不熟于世故,有点拿不定主意,暗道图录印刷成本也挺高的,又不是随便发的宣传页。他既不是内部员工,看起来也成不了自家客户吧?还给吗?
自然,狗仔这是冲丁鸿波来的。
照片像素模糊,里头严子书大多只露侧脸,或被丁鸿波高大的身影遮挡,犹抱琵琶半遮面,Lisa对照了好半天,似乎终于确认,小报上的绯闻对象果然是他。
丁老先生与她说粤语,他们语速飙得颇快,里头又夹杂大量英文,严子书听得吃力,只将将懂了个大意。
丁老先生在劝Lisa不要听信狗仔泼污水,前天BBQ明明是家庭聚会,甚至他老人家都亲自在场,孙子哪来的秘密幽会?
更何况,所谓的同性爱人,就是面前这位,八竿子打不着。丁老先生向Lisa证明,这只是自己病友,跟丁鸿波扯不上任何桃色关系,他们俩甚至都谈不上哪门子的同性恋。
Lisa却固执地皱着眉头,水汪汪地瞪着严子书,难以打消心头的怀疑。
在她眼里,眼前的男人稍嫌瘦弱,但无疑仍可归为好看一类,斯斯文文,戴着眼镜,既不失书卷气,又干练沉着的模样,排除性别因素,其实很符合丁鸿波的审美。
——她了解中的丁鸿波。
丁老先生费尽口舌,大为头痛,想不通这丫头怎么能如此顽固。
最后可怜老头儿败下阵来,直给严子书使眼色,示意他配合自己的话说。
严子书从进门搞清状况以后,也斟酌许久,最后还是道:“放心,我跟丁鸿波先生没有任何瓜葛。但我的性向属于我的个人隐私。”
对于很多非此即彼的问题,“无可奉告”已经是一种无奈下的明确回答。
话音落地,丁老先生和Lisa都愣了。
尤其丁老先生,几乎目瞪口呆,满脸写着“你怎么会是这样”。
严子书起身,向他们二人点头,示意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随即先行离开。
虽然先前他无意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出柜,但现在不太一样,既然牵扯进别人的情感纠纷,还是诚实为妙。否则一旦被发现说过一次谎,后面再出什么意外,都不会轻易有人信了。
刚看到小报时,的确十足惊愕,冷静下来后,发现明枪暗箭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严子书倒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是他不想跟丁鸿波有无谓牵扯,这一点决计是真心的。
两人光天化日地在沙滩上走个路,都能被狗仔盯到,大肆胡编乱造,固然该骂一句晦气。
然而说到底,本来丁鸿波就故意冷待女友,才逼得Lisa疑神疑鬼,连一丝信任都没有吧。
此时,严子书倒觉出夹心人不好做了。
他不好多嘴多舌地去跟丁老先生告密,说你孙子在打什么不想结婚的馊主意,也不满意你介绍的相亲对象;然而另一方面,他明明知道丁鸿波没干好事,再看那个Lisa小姐得了疑心病似的,盯谁都像勾搭自己男朋友的狐狸精,有点儿同情但又不能说什么。
也没别的,要是她自己能想开,跟丁鸿波痛快再见,反倒是件好事。
严子书索性一整天都没出房间,也不知这天Lisa什么时候被劝走的。
翌日他在疗养院里又遇到丁老先生,对方哈欠连天的,估计头一天精力全用在哄小姑娘上了。倒是严子书暴露了性向,老头儿再跟他说话,眼神闪烁了一阵,但最后也没有怎么样。
大概到这个年纪,花花世界也没什么没见过的,只是真在自己身边了,又得再适应适应。
严子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说到底那几分花边小报,对他的生活影响其实不大。
丁氏本身就是传媒巨头,镇压两家不入流小报纸释放流言不在话下。何况,港城这小小地界,是逛个商场都可能遇到巨星影后的地方,每天发生更加劲爆的绯闻数不胜数,丁鸿波虽称得上个豪门公子,然而本岛多得是一抓一把的豪门公子,谁还老盯着他一直看呢?
更遑论去关注严子书这个没有任何知名度的透明人。
当然,要说会为此耿耿于怀的,也有。
个别人。
如今严子书的生物钟早就不准时定在六点了,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但通常还是很早。他醒来的时候,意识还没跟上,本能地想要翻身,却怎么也动不了。
睁开眼,卧室里半明半暗,遮光帘被扎起来,半透明的纱帘透进晨光熹微。
床头椅子上坐了个人,静静地望着他,不知在那儿待了多久。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时间从半夜换到清晨,这人真是改不了了。
严子书长出口气,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心跳砰砰加快,不知是因为屋里多出个人,还是傅金池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
严子书听了,说不出话来,但似乎嫌她还不够震惊似的,傅为山又补充说:“那个小男孩没了以后,傅太太先是骗傅为山,说把对方打发出国了,还时不时让人冒名给傅为山寄明信片……后来又觉得这样不行,得让她们彻底断了,所以才骗傅为山说,她在国外得病死了。”
傅为山冷冷笑了一下:“这种漏洞百出的说辞,随便调查一下就能戳穿,傅为山居然深信不疑,被亲妈骗得团团转,到现在都还信这一套,你说,是不是特别有意思?所以我才说,那个大学生运气倒挺好的,现在傅太太是没法从地下爬出来对付她了。”
严子书听得心里有些发紧。
代入傅为山的角度,曾经白月光过的初恋,因为她的喜欢遭遇到莫大的不幸,连死因都被隐瞒造假,不得清白。这件事甚至还是她亲生母亲一手操控的。而周围的人明明知道真相,却唯独把她瞒在鼓里很多年……简直是让人不能细思的一件事。
严子书在他怀里心安理得地闭上眼,仿佛献祭的羔羊,驯服的姿态,在傅金池心中浇灭了一把火,又点燃另一把火,在眼眸中灼热地烧个不休。傅金池心知这人看似猎物,却是高明的猎人,翻云覆雨地操纵着自己最深沉的欲望与每一丝细微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