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寡夫郎之后 第17节
还有他手腕上厚厚的伤口结痂,脸上几乎泛黑的淤青——
要不是他鼻子里呼出来的一点热气,林真几乎以为他……
林真手抖地解开棉袍,把他拢到自己身上,他刚要抱着顾栓子起身,顾栓子眼睛睁开两条缝看着他,手因为死死地抓着墓碑,结痂的手腕淌着血。
林真把他贴着自己的身前:“你爹一直在,你瞧,他不会走的,我带你回家去。”
顾栓子的眼睛像两把浸了冰的刀,深深地望着他,不管林真怎么掰,都没把他的手指掰开。
林真快被这孩子气了一个仰倒,就他这样,不赶紧去找大夫看还想不想活了!
他低头看着顾栓子,指着顾大的坟道:“你爹就在这里,你是想让他看着自己儿子死在他面前吗!”
“……”
顾栓子的手指终于放开了。
林真猛地松了一口气,抱着他往山下跑。
他的额头被雪白的兔毛贴着,一张白生生的脸因为怀里抱着顾栓子而红扑扑的,嘴里喘出一口口的热气。
顾栓子手脚上全是冻疮,被他的体温烘得又痒又疼。
他望着大冷天的鼻尖都跑出些许薄汗的林真,缓缓闭上眼睛。
林真直接跑到村长家借牛车,再去家里拿了两床厚厚的棉被,把顾栓子裹得紧紧地放到车厢里,驾着车直奔镇上的医馆。
医馆的学徒看到他挺诧异:“林哥儿,这么大的雪都来买药啊?”
林真无意间发现很多所谓的药材就是现代常用的香料,所以经常来这里“抓药”,学徒们都和他熟悉了。
林真把牛车上的顾栓子抱下来:“刘大夫呢?”
“在的,这是你家谁,哪儿不舒服?”
“我儿子。”林真抱着顾栓子头也不回地去刘大夫坐诊的另外一间屋子。
学徒一脑门的黑线:“……”
骗谁呢,林哥儿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心里怀着一些小心思的学徒不死心地跟上去。
而林真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学徒,抱着顾栓子找到大夫,把包着的被子解开:“刘大夫,您来看看我儿子。”
刘大夫是这家医馆的坐诊大夫,医术在整个镇上都是有名的,他看到顾栓子时一双眉毛就紧紧地皱在一起,再一诊脉,脸色黑得没法看。
他望向林真:“你从哪儿捡到的这个孩子?”
“不是捡的,是我儿子。”
“瞧不出来你还有这副心肠,把一个孩子折腾成这样!”医者仁心,刘大夫见惯了生死,愈发见不得一些事。
这个孩子还这样小,身上和体内的情况糟糕得他按耐不住怒气。
林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顾栓子变成这样,他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是他让这个孩子吃了苦,变成现在这样。
第23章
刘大夫伸手过来,准备把顾栓子抱到身上仔细地摸摸他的骨头,看看有没有隐秘的伤处,手刚伸出去,顾栓子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挣扎着要从被子里爬出来。
林真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有力气,想抱住他,突然,顾栓子一口咬在他手上,尖利的牙齿狠狠扣进肉里。
“嘶——”林真从小就怕疼得要命,差点儿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他一把抓住踉跄地往外冲的顾栓子,从后边揽住他的手臂,“你想去哪儿?”
顾栓子踹着腿,哽着脖子一句话都不说。
林真一边死死地揽着他一边问刘大夫:“您看着给抓点药。”
刘大夫对他被咬了也没发火这点还算满意,道:“他身上没有大伤,只是长时间没有吃饱饿肚子,最近两三个月要吃好克化的食物,且要少量多次。”
“最好三五不时地饮用些参汤,把底子补起来,不然于寿数有碍啊。”
“谢谢大夫,那您先给我包能用一个月的参片。”
刘大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人参是药材里相对而言贵重很多的,一般人家听到要用人参都会迟疑。
他对站在门外许久的学徒道:“按照这个方子,带这位哥儿去抓药,再包一份一个月的参片,记住,要五十年年份的。”
已经被心上人居然真的有儿子这件事打击得脑壳发晕的学徒接过方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走在前头。
刚才还见过他生龙活虎,转眼就这样,林真有些疑惑。
他紧紧把顾栓子抱着,跟在学徒后头,学徒按照方子抓了两幅药,又包了一包五十年份的参片:“林哥儿,这两幅药一天煎两回,每次煎的时候放三碗水,熬到剩一碗水就能倒出来用。”
“参片三天用一次,也是加三碗水煎服。”
“谢谢,总共多少银子?”
“两幅药五两银子,参片四十五两。”五十年份的参片已经是不好找的,价格自然高。
林真手一顿,他问学徒:“我身上带的银子没那么多,明天拿来可否?”
几十两银子不轻,寻常人不会放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他去大田子村之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个事儿,身上才带了八两银子。
学徒有些为难,他对林真道:“我去问问掌柜。”
没一会儿,他从后边走出来,面上带着喜色:“掌柜是你家麻辣烫的老食客,答应给你先赊着。”
没想到医馆的掌柜竟然是自己麻辣烫的粉丝,林真在心里感叹自己好运,他在赊账的欠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红手印,一手抱着顾栓子一手拿着药出了医馆。
“先回大田子村,我昨天在家里住了一晚上,要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再回鲤鱼村拿银子来镇上。”
刚才那一番挣扎似乎把顾栓子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耗尽了,软绵绵地包裹在被子里,随着牛车而轻轻晃荡。
突然,林真看到路边有家居然没因为风雪天气打烊的小店,连人带被子抱着顾栓子进去,让老板娘刮了一碗又香又粘糊的粥油。
他把热乎乎的粥油放到桌子上,舀了一勺吹凉,刚递到顾栓子嘴边,全身都是刺,根本不容许任何人靠近的顾栓子猛地抓住他的手,裂了许多口子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含住勺子,唇上立马流了许多血,将勺子染红。
“……”
林真不是个大好人,但是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这样,他受不了。
他默默把顾栓子蓬乱的头发拢到背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你和周涛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含着勺子的顾栓子身体一顿。
他想起自己刚跟周涛和马氏回去那会儿,马氏把家里最宽敞的屋子腾出来给自己一个人住,吃的不是鸡蛋就是白米饭,三五不时还有新衣服穿。
周涛家的三个孩子对自己也好,一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
那时的顾栓子其实隐隐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林真和那个男人的事情被他亲眼撞到,他也不会跟着来完全陌生的舅舅家。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经常被村子里的人说调皮捣蛋,所以怕给舅舅舅母家带去麻烦。
那是什么时候事情慢慢变了的呢?
顾栓子嘴唇成了一条直线,望着冒着热气的粥油。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自己去舅舅家的第四个月,田湾村里头家家户户都在农忙,舅母突然把自己一个人叫到屋里,问他身上剩下的银子还有多少,她有急用,想先借来应急。
顾栓子才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着呢,这几个月在周家,周家的开支他看在眼里,自己来之前林真给舅舅舅母的四两银子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花完。
他问舅母出了什么事,舅母的眼神却闪闪烁烁,厉声道:“大人的事情你这孩子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然后竟然直接来他身上摸银子,发现银子没在他身上后把他住的屋子翻得乱七八糟,然后把剩下的那十四两银子全部拿去了。
临走时跟他说:“舅母真的有些急事要用银子,以后会还给你的。”
后来,顾栓子在村子里知道,马氏拿着那十三两银子买了一块上好的水田……
再后来,马氏想带着他去镇上的银庄取取银子,他不去,马氏就不许他吃饭,说他不乖,他想跑回大田子村,被马氏抓到捆了手脚,并且在村子里说他脑子有毛病,不捆着会打人。
他就像周涛和马氏养的那条狗一样,想起来,一两天能吃一碗饭,想不起来就让他饿着,心情不好踢他踹他出出气。
“砰!”桌上装着粥油的碗被顾栓子发了疯一样砸在地上,他眼睛瞪得几乎脱出眼眶,两只手像爪子一样四处抓挠。
林真赶紧掏出银子放在桌子上,算是赔给老板娘的,抱着他道:“我不问了,咱们回去。”
顾栓子这状况摆明了就是恨极了周涛一家人,甚至心里有了阴影,林真怕刺激到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闷着头赶牛车。
到了大田子村,林真先把顾栓子送回家里,再去把牛车还了,顺便在村长家里买了几个鸡蛋。
他包着衣兜里的鸡蛋刚进屋,就发现一路上眼睛一刻都没闭过的顾栓子居然睡着了。
尖的吓人的下巴贴在厚厚的被褥里,脸颊上的淤青几乎连到脖子,裂开的嘴唇已经被血糊了一层,只看着就知道有多疼。
林真放轻脚步,把鸡蛋放到旁边的篮子里,站在床边看了看他,正要离开,顾栓子的手拉住他的衣摆,喉咙里咕咙着:“爹……”
“……”
林真在心里骂了一句。
亏得周涛和马氏不在,要不他非得让他们满地找牙!
第24章
趁着顾栓子还没醒,林真生火做饭,先把米淘洗干净,水开之后倒进去煮到手指能捻到一点点米心,然后控干水分,倒进蒸饭的东西里重新蒸熟。
趁着蒸饭的功夫,顺便把买来的鸡蛋嗑了五六个,加盐加水加两滴油做成蒸蛋,再炒个醋溜白菜,萝卜炖腊排骨。
冬天天黑得早,黄豆大的油灯只能照亮巴掌一块大的地方,从窗外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光影。
灶头上的萝卜和排骨都快炖化了,林真站起身走进里间,想看看顾栓子有没有醒的迹象,哪知道刚推开门,就和不知道什么醒了,但是手里拎着把砍柴刀的顾栓子撞了个正着。
卧槽!!!
林真眼疾手快,刷地一把握住顾栓子的手,用力抽出砍柴刀扔得远远的:“小兔崽子干什么呢!”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那刀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拎着顾栓子腰,啪啪两巴掌甩在他屁股上,但是这手才落下去,他就被单薄衣服下面的骨头咯着了,又忍不住心疼。
但是林真明白,心疼归心疼,可原则性的问题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他又给了顾栓子两巴掌,把人提溜到灶台旁边的椅子上,蹲下身平视着顾栓子,道:“我知道你在周涛家肯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顾栓子,你不能因为一些烂人而把自己搭进去。”
“你知道你刚才那一刀要是真的把我砍中了会怎么样吗?”
“你会触犯律令,成为故意伤害别人的犯人,官府的人会把你抓进去,或许不会让你受到很严重的惩罚,因为你是个小孩子,你还不懂事。”
“但是你拿刀伤人的事实会在很多地方流传开,别人再也不会记得你是顾栓子,只会记得你干的坏事,这个印记会跟着你一辈子。”
“而且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理由拿刀砍我?你是不是在随心所欲发泄心里的不满和怨愤?”
林真知道,顾栓子有点长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