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寡夫郎之后 第18节
他不仅怨恨周涛和马氏,还怨恨身边一切事物,攻击性极强。要是不及时加以管教,以后大概率会变成小说里和电视里的反派。
顾栓子从低处抬着眼睛看着他,一股子狠厉扑面而来。
说实话,看得林真心里都突突了一下。
他干脆一把盖在这小子的脑袋上,用力rua了rua,舀了一大勺鸡蛋羹放到他面前:“吃饭吃饭,周涛家那边过两天我带着你去,我倒要问问他们两口子,把你从我面前好好带走的,怎么弄成这样。”
他的厨艺那是没得说,简简单单的鸡蛋羹也蒸得跟其他人的不太一样,嫩黄的鸡蛋,细碎的葱花,腾腾热气里是叫人难以抵挡的鸡蛋特有的香味。
听着他最后那一段话,顾栓子长满冻疮的手缓缓拿起勺子,一勺接着一勺地喂进嘴巴里……
一顿饭吃完,油碟里的桐油只剩一小半,灯芯也烧得卷卷地,佝偻着腰像个日薄西山的老人。
林真把灯芯剪了一下,对顾栓子道:“你在家里待着,我去村里兰大娘那里问问有没有多做的小孩衣裳,给你拿一身。”
看着不说话,坐在椅子上的顾栓子,他想了想道:“出去的时候我就不关门了。”
顾栓子一听到关门两个字,全身打了个激灵,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神经质地扣着裤子,几乎要把下面的肉给扣下来。
在周家,他见过很多次很多次门关上的时候的样子和声音,对他来说,那就是被捆着手脚一个人在那间屋子里,可能一天有一顿饭,可能三五天才能有一顿,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打开门后被扇脸被踹身上……
“吱呀——”门关上了,但是没有上锁的声音,也没有马氏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周涛小声的开解声。
更没有他们的三个孩子刺耳的叽叽喳喳的声。
顾栓子的手缓缓松开。
并不知道顾栓子连关门都有阴影的林真就着雪影到了兰大娘家,看兰大娘家窗户那里透着一点微光,连忙上去喊人:“兰大娘在家吗?我是顾大家的林真,来找您有点事儿。”
正准备吹灯睡觉的兰大娘听到林真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毕竟自从林真离开大田子村,已经整整一年没见人影了。
她打开屋门,望着栅栏外的林真:“真的是真哥儿啊,快进来快进来。”
“不用麻烦了兰大娘,我就是来问问您家有没有多余的小孩的衣裳,我买两身。”
“小孩儿衣裳?”兰大娘马上想起村子里的流言,说顾栓子回来給他爹上坟了,可是顾家有银子,不可能缺这两身衣裳吧?
兰大娘把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有两身,就是太旧了。”
“旧没事,旧衣服还软和。”大晚上的,林真走过来的时候发现大多数人家都睡了,要是兰大娘这儿没有,他恐怕就要打道回府等明天早上再说了。
但是明天早上他还打算带顾栓子去镇上一趟,买些香烛纸钱给顾大上坟,一来一回需要的时间不短,稍不注意就赶不上趟了。
兰大娘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让林真等着,把搁置了好几年的小儿子的衣服找出来递到林真面前:“原本打算拆来给孙子做两身衣裳的,但是孩子他婆家那边喜欢孩子得很,特意送了好几身过来,一放就放到现在了。”
“里面的棉花都是好的,就是布有些损着了,不怎么牢实。”
庄户人家做衣服几乎都是粗布,土黄的颜色看起来非常耐脏,也显得陈旧。
林真抱着衣裳对兰大娘道:“挺好的,”他掏出十五文铜钱,塞到兰大娘手里就往外大步走,边走边道,“谢谢兰大娘,我先回去了。”
兰大娘一看见手里的铜钱脑袋就懵了,赶紧叫林真。
可林真跟只兔子一样,早就蹦得没了影。
拿着铜钱,兰大娘只能回屋。
她不由得想,林真这个哥儿其实看着妖妖道道,不像个正经人,但其实心里有杆称呢。
拿着衣服回去,林真还以为身体虚弱的顾栓子应该睡觉了,没想到还坐在火坑前的椅子上,姿势还和自己出去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把衣服放在旁边,看了下自己出去的时候掺在锅里的水,拿盆过来舀水洗脸:“那是我去兰大娘家给你找的衣服,你明天换上跟我去镇上买香烛纸钱。”
上坟少不了这些香烛纸钱,顾栓子知道。
他眼睛看向林真,说了跟林真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你可以不用管我,我爹死了,我不是你儿子。”
“……”
热乎乎的帕子从脸上揭下来,林真眨眨眼睛,回望着他:“你爹跟我成了亲,你是我继子,这是事实。”
“虽然我可以不用管你,但我这儿,”林真指了指自己胸口,“会不舒服。”
“嗤,”顾栓子露出十分冷漠,且苍凉的一个冷笑,“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烂好人。”
“别,烂好人三个字我够不上,我这顶多就是见不得一些事。”
“顾栓子,我不是你亲爹,肯定做不到像你亲爹那样对你。”
“等你能够理事,能够成家立业了,你还是回这儿自己生活吧。”
周涛和马氏那儿肯定不能待了,而且看顾栓子这个狼狈的样子,存银子的银票还有户籍之类的肯定也被他们扣了,林真自然要带着顾栓子把这件事解决了。
至于解决后顾栓子要去哪儿,林真心头有个模模糊糊的想法。
他觉得应该送顾栓子去学堂里读书识字,不求学成个大文豪,至少把脑子里那些偏激的想法纠正一下。
他是真不想自己以后多出一个反派继子,想想就脑瓜疼。
至于顾栓子跟不跟他一起住,还要问问顾栓子的意思。
反正古代的孩子都早熟,十五六岁就能娶妻了,也不耽误自己多少。
两父子一个睡左厢房,一个睡右厢房,睡到鸡鸣第二遍的时候才勉强睁开眼睛。
跟昨天晚上说的一样,两人收拾好去村长家借牛车,然后去镇上买香烛纸钱,顺便去了一趟医馆,跟掌柜的说一声因为家里头有事儿要耽搁,药钱估计要缓个两天。
纵然掌柜的喜欢林真的麻辣烫,也不喜欢自己家的银子被拖欠,还是林真说要是两日后自己拿不来银子,就把麻辣烫的方子给掌柜,掌柜才答应。
赶着时间从镇上回来,林真拎着镰刀,背着香烛纸钱,半抱半拎地把顾栓子带到了埋顾大的半山坡。
因为才去世一年,他的坟墓还很新,墓碑还没有被风吹雨打的痕迹,青苔也长得少。
林真把顾栓子放在地上,将装着香烛纸钱的背篓拿到墓碑前,对顾栓子道:“我去把坟旁边的野草清一下,你给你爹烧纸。”
“嗯。”顾栓子点头,看着他弯腰清理杂草的背影,许久后回过身,跪到墓碑前。
先将蜡烛点上,再点一把青香,三支为一柱从这头慢慢插过去。
“爹……”
这一年,顾栓子只有在熬不住的时候才叫过顾大。
他想顾大。
又有些怨顾大。
第25章
顾大在的时候,他是村子里的小霸王,闯了祸有顾大兜着,想吃什么哼哼一声就能得到。
可是现在那个对他很好的爹躺在地里头,他被周涛和马氏欺负了也没人给他撑腰,连叫他,也只敢在心里。
香从这头插到那头,正好将墓碑前的那块地方插完。
顾栓子拿起纸钱,一张张撕开拢到中间,迅速窜起的火苗仿佛蛇一般几乎将他的手指也吞噬进去。
林真手里的镰刀很锋利,茂盛的野草刷刷刷地倒下,然后被他抱到旁边成一堆,等把四周都清理好了,再将坟墓上头的也修理修理。
他一直低着头,就像没看到顾栓子红了的眼睛。
在生离死别面前,话说得再多都是苍白的,那是每个人心里最不能测量的东西。
香烧了一小半,纸钱化为灰烬,当鞭炮声一响,今年的上坟彻底结束了。
林真望着顾栓子,道:“下山后我先拜托村长的夫人还和之前一样看管着房子,你跟我回鲤鱼村那边,去找周涛和马氏,把你的户籍和存钱的银票拿回来。”
“对了,这些日子他们搬到哪里去了,我去田湾村好几次都没找到他们。”
顾栓子道:“前几个月顾老妇带着一家子去闹事,马氏和周涛就去镇上租房子住了。”
“镇上?”林真没想到周涛和马氏会这么干脆利落地跑到镇上去,更没想到自己在那儿做生意大半年也没遇到过。
他问顾栓子:“我给了他们四两银子,你身上才有十三两,这些银子根本不够他们在镇上住很久……”
“他们带你去汇银钱庄取银子了?”
顾栓子冷然地道:“我没去。”
林真:“那他们在镇上靠什么过活?”
顾栓子道:“马氏把村子里田地都卖了,总共得了三十多两银子,一边在镇上租房子,一边做小生意。”
听到这儿,林真不知道是该说周涛和马氏有胆量还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在镇上不管是衣食住行都要花银子,要是赚的盖不住花出去的,他们那三四十两银子能用多久?
到那时他们想再回村子生活也不容易,手里的土地都卖出去,西北风都喝不上。
可以想到,要是顾栓子没有从那里跑出来,穷途末路的马氏和周涛会怎么对他。
林真把背篓放到土坎上,一把将顾栓子拎进去:“下坡路难拎得很,你蹲里面别乱晃。”
顾栓子皱眉,嘴巴才张开,就被林真按着头蹲下去:“要是还想要你那两只脚,以后不当瘸子,就听我的。”
他两只脚因为冻得厉害,冻疮长了一层又一层,最严重的小拇指肿得有几倍大,肉都撑得红亮透明,轻轻碰到都有种要掉下来的感觉。
顾栓子:“……”
背篓不大,蹲在里面有些挤,但是能靠在后面也很舒服。
他望着林真的后脑勺,不再动弹。
天上的雪越来越大了,下坡的道路被雪覆盖,踩上去又滑又稀。
林真每一脚都小心小心再小心,拉着小路两边的灌木枝丫慢慢滑下去,后颈那儿很快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不过顾栓子年纪小,人又瘦,终究还是安安全全地下来了。
回到家里,林真按照在山上说的,先把家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再去村长家还牛车,顺便让村长夫人继续给自己看着屋子,打算趁着天色还算早回鲤鱼村。
鲤鱼村到大田子村距离远,又下着雪,要比平日里更难走。
但是林真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他又去兰大娘家买了两身旧衣服,把自己裹得厚厚的,顺便把另外一件衣服铺在背篓里,再把边缘的衣服掖到顾栓子身上。
“谢谢兰大娘,我带着栓子回家啦。”林真背起装着顾栓子的背篓,跟兰大娘挥手。
兰大娘瞧着他背上的顾栓子就觉得肩膀疼,这么个孩子,少说也有几十斤,路程短还好说,这么长的山路,肯定要吃苦头。
她忍不住对背篓里的顾栓子道:“栓子啊,你阿爹是好的,以后好好听你阿爹的话。”
顾栓子窝在背篓里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林真的后脑勺。
林真爽朗地笑了笑:“走喽,再不走天黑走不到了。”
他没有把兰大娘的话放在心上,他没有真正地养过孩子,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相处。
反正他不会缺了顾栓子的吃喝,其他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