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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狼为患 第94节

小金碗和大宅子保住了!

陆清则觑见长顺的样子,有一丝好笑。

最操心他俩关系如何的,好像就是长顺了吧。

仔细想想,似乎是从江右一行后,他和宁倦就时常闹矛盾,也难怪长顺总是心惊胆战的,一副生怕他俩会打起来的样子。

虽然大部分时候都是宁倦在撩火,也不知是到了叛逆期,还是单纯的气性大。

亦或者是因为……其他。

陆清则下意识地不愿再深思,钻到南书房里,借了纸笔,边在脑中回想今日在吏部看过的文书里错综复杂的关系,边慢慢写了份名单,递交给宁倦:“我只看了两年的京察记录,就发现了这些人的调任升降皆有问题。”

听起来轻描淡写的,但两年的京察记录,涵盖的文书垒起来能顶到屋顶去,要分析里面庞杂的关系,看着不仅伤眼还伤脑。

宁倦安静了一瞬,权力能捆住人,所以他迫不及待地想将权力送到陆清则手上,最好是一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但他又不想陆清则劳心劳神。

等解决卫鹤荣之后,他不会让陆清则再费神。

宁倦按下翻涌的心绪,扫视了一番那张名单,沉吟片刻:“郑垚在提审张栋和鲁威,这份名单或许能派上更好的用场。”

陆清则看他那副盘算着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颇有种孩子又长大了的感觉,笑着抄起杯茶想喝,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脸上的面具忘摘了。

往日都会黏糊糊凑过来给他把面具摘下来的宁倦却一直没动。

是发现他若有若无的在拉远距离,不想有过多接触吗?

这孩子一向敏感。

陆清则长睫低盖,摩挲着茶盏,最后还是没解释出口。

师生之间,保持这样的距离最好,宁倦既然也开始和拉远肢体距离了,想必也是想清楚了,不会再有什么误会。

像中秋夜那样逾越过线的事,不能,也不会再发生了。

等待晚膳送上来的时候,俩人又讨论了一番京城与漠北最近的局势,心底都有了底。

等史大将军回京之时,京城必然会再掀起一番波澜。

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搅合搅合这潭死水。

陪着宁倦用完晚膳,看看时间,陆清则便准备告辞回府了。

宁倦忍了忍,用力咬住舌尖,在淡淡的血腥气蔓延间,将挽留的话咬死话头。

急什么。

等真正大权得握那日,不仅大齐的江山,陆清则也会属于他。

他尝着那丝血腥气,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笑容依旧未改,亲自送陆清则往外走,歪头问:“老师现在身居要职,不像从前深居简出,身边最好带上几个侍卫,不如带上我拨去你府中的侍卫?”

这话也有道理,卫鹤荣目前处于被动地位,小皇帝已经成长起来了,他不可能和皇权硬碰硬,他手下那群卫党又的确都是一身骚,一抓一个准。

现在陆清则和宁倦动不了他,但能不断削弱他的羽翼,这样的境况下,无论卫鹤荣还是卫党其余人,都有可能会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暗下杀手。

陆清则颔首:“放心,我会安排的。”

尤五人高马大,太过明显。

他想到了另一位更适合的,就是得看对方愿不愿意了。

回到陆府,陆清则将宫里带来的糕点递给陈小刀:“林溪呢?”

陈小刀最爱吃乾清宫小厨房做的桂花糕了,每次陆清则都给他带点回来,拿到桂花糕,陈小刀美滋滋地抱好:“在后院里练功呢。”

陆清则乜他一眼:“你不是说要跟着林溪学武吗?”

陈小刀的快乐戛然而止,脸色啪地垮下来:“公子,前些日子你在宫里不知道,林溪寅时末就把我叫起来扎马步!扎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啊!”

陆清则闷闷笑:“还学吗?”

“不学了不学了,”陈小刀脑袋摇得活像拨浪鼓,心有余悸,悻悻道,“再学下去命都得赔里面了。”

陆清则乐了会儿,想起宁倦十来岁跟着郑垚学武时,比这要辛苦多了,白日里练半天武,剩余的时间便是听讲学习,几乎没带歇过。

想到小时候又拧巴又可爱的小果果,他的笑意深了深,随着陈小刀踏入后院,就看到林溪在练枪。

林溪精通许多武器,最擅长的便是用枪。

陆清则和陈小刀坐在长廊下面围观了会儿,等他练完,齐齐鼓掌。

林溪的脸一下就红了,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放下枪走过来,陈小刀跳起来往他嘴里塞了块桂花糕,得意地笑:“这是宫里最好吃的点心,往日公子带回来我都不分别人的,你尝尝!”

林溪茫然地嚼了嚼,甜滋滋地,口齿留香。

确实好吃。

林溪眼睛微微亮了下,被陈小刀拽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个少年凑在一起,你一块我一块地分吃,跟两只小仓鼠似的。

陆清则含笑看着俩人吃完,才开口道:“林溪,你愿不愿意暂时当一当我的随身护卫?”

林溪呆呆地看过来,嘴里的桂花糕还没咽下去,看起来就更像只小仓鼠了。

“近日京城风云不定,我可能会遇到些危险,”陆清则看着他的眼睛,向他解释,“史大将军回京之后,必然会万众瞩目,届时我也方便带你去武国公府与他相认。当然,你不愿意的话,我也有很多法子带你过去,不必担心。”

他的声线清润,语气温和,完全是商量的态度。

林溪答应与否都可以,全凭他的想法。

毕竟这孩子太社恐了,要他天天跟他出去,见到那么多人,确实很为难他。

林溪想了会儿,认真地打手语:我愿意,陆大人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隔日,陆清则身边就多了个也戴着面具的年轻冷峻护卫。

陆清则如今地位又拔高一截,想着上前巴结的人自然不少,和陆清则搭不上话的,就企图和这位护卫说话。

然而两日后,众人就发现,这个护卫不仅沉默寡言,别人说什么也不理会,脾气还极差,若是被人上前试探打探了,就会红着眼瞪过来的。

相当可怕,无人敢再接近。

陆清则偶然听到点闲言碎语后:“……”

再看了眼人少之后,默默蹲在一边自闭的林溪:“……”

算了。

那些流言对于林溪而言,也不失为一种保护色。

就在陆清则成为京城热议的人物几天后,史大将军身负暗伤,准备回京修养的消息不胫而走。

燕京就好似一锅看似平静的滚油,任何局外的东西掉进来,都可能引得满锅炸开,更别说是史大将军了,活像在滚油锅里浇了瓢冷水,哗啦就炸开了。

现在卫鹤荣被小皇帝压制着,但小皇帝又不敢真的动卫鹤荣,局势这么微妙,史容风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要回京!

他老人家不是多年不回京也从不干政吗?

史大将军手握重兵,只要他站在某一方,战局就定了。

他自己是不会造反,但扶持个无名的摄政王——也就是卫鹤荣,替他稳着朝廷,不搞幺蛾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他若是站在了小皇帝那边,小皇帝也不用再忌惮卫鹤荣背后的五军营总兵樊炜。

问题就是,史容风会支持曾经背叛过他的皇室吗?

当初那场战役,卫鹤荣调了粮草去漠北支援,算起来,卫鹤荣还与他有过恩情呢。

或许就只是来看热闹的,准备冷眼旁观?

无论是卫党还是保皇党,一时都有点失眠。

但无论如何,漠北战事已平,史容风回来合情合理,就算许多人不希望他此刻回京,也阻拦不了。

就在史大将军南下回京之际,北镇抚司对吏部原侍郎张栋的审讯也结束了,并向外透露出一个消息。

张栋和鲁威供述出了一份名单。

这俩人私底下合作,鲁威负责收取贿赂,拟升调名单,张栋负责背后拿钱办事,睁只眼闭只眼审过,俩人配合多年,欺下瞒上,合作得相当默契。

现在大难临头,俩人实在没有潘敬民那般的耐力,熬不过几日就全交待了。

得知那份不知名的名单被递上了南书房,京城顿时又多了一批辗转难眠的人,生怕第二天还没睡醒,那跟土匪头子似的郑指挥使就带着人踹门而入了。

就在这样的时候,陆清则也开始动作了。

他耐心地翻看完近年来的所有京察文书,开始了猝不及防地洗牌。

几日之间,就有三四名司务和主事被锦衣卫带走,罪状确凿,让人无话可说,随即便迅速安插进了新人。

一时之间,吏部众官员惶惶不已。

谁都看得出来,小皇帝和陆清则这是在削减卫鹤荣的羽翼。

不过吏部接连出事,连原吏部侍郎都参与的这些事儿,却找不出卫鹤荣的影子,无法对他本人造成伤害。

也不知道是卫鹤荣做得太干净,还是这些人都畏惧卫鹤荣,只字不敢提他。

陆清则思索了下,还是觉得放过潘敬民这个证人实在可惜,向郑垚借了几个人,带着林溪,去了趟刑部大牢。

潘敬民被带回京城后,也不知道卫鹤荣是如何让他翻供的,两份供词前后不一,他梗着脖子不肯认,死咬着是郑垚屈打成招,刑部唯命是从卫鹤荣,一时间便让审讯暂歇了。

陆清则带着牌子来要见潘敬民,刑部的人不敢不让,只得把他放了进去,还想要再跟进去,却被锦衣卫横刀拦住,顿时又气又恼,只得赶紧派人去通知了向志明。

大牢里阴渗渗的,不过一回生二回熟,陆清则十分从容。

刑部对潘敬民倒也没太过明目张胆地袒护,坐大牢的滋味并不舒坦,曾经高高在上的江右巡抚狼狈地缩在大牢深处,咒骂着在地上爬过的老鼠虫蚁,看起来又瘦了好几圈。

林溪还记得这个害得江右民不聊生的狗官,看到他,眼底燃起一股怒火,要不是情况不允许,简直想直接抽刀将这狗官斩于剑下!

听到脚步声,潘敬民停止了咒骂,抬头见到脸覆银面的陆清则,眼里流露出几丝警惕。

他虽然没见过陆清则,但听说过陆清则。

陆清则负着手,收回打量的目光:“潘大人,你久居牢狱,消息可能不够灵通,我此次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消息,不必这么警惕。”

潘敬民依旧不做声,眼底反而更警惕了。

“就在几日前,刑部尚书向志明被重罚,暂时停职,吏部侍郎张栋、吏部郎中鲁威先后被捉,罪状已定。”

陆清则也不介意,嘴角噙着温和的弧度,在幽暗的牢狱中,下颌如雪一般莹白:“我不知道卫鹤荣向你承诺了什么,但你应当清楚,江右水患一事,足够定你死罪。”

从陆清则嘴里吐出来的名字,潘敬民都很熟悉。

他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惊疑不定地瞪着陆清则,脸上的肉抖了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潘大人。”陆清则微微俯身,靠近铁栏,嘴唇动了动,声音低下去,“比你有用的人都成了弃子,你这个存在威胁的人,哪来的自信觉得,卫鹤荣会为你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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