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倒计时 第29节
冯春山忽地咯噔一下,度支副使?两司判官?怎会在此?难道也是夜奏——奏什么?莫不是得五皇子命令来助他参赵白鱼?
可五皇子知道这件事了吗?
冯春山心情迷茫,他想静悄悄处理完赵白鱼再向五皇子汇报,原来被提前知道了吗?
元狩帝见他一时不语便好心开口:“可是想参三司以权谋私,约定俗成,借销账贪污受贿一事?”
冯春山连连点头:“是是——呃!”
什、什么?!
冯春山愕然,抬头看向元狩帝,目光茫然地落在前方三位三司朝官身上,什么情况?不是参赵白鱼试图行贿,怎么变成参三司了?
他有几条命敢去参三司?
“不……”
“朕知道了!”元狩帝快速截住冯春山话头说道:“度支副使和三司判官都已经先参了自己一本,才让朕知道底下出现这么大一个漏洞,明目张胆行贿受贿——不,是压着人必须行贿!什么‘通融经费’、‘部费’,还约定俗成,一厘三毫?比朕还会抢钱!各个腰包鼓鼓,可是国库,朕的私库还筹不出四百万两赈灾款!”
“好个规矩!”元狩帝不住感叹:“养痈畜疽啊,是朕的过错,朕还以为治下清明,百官不说完全清水一潭,可也不至于污泥一滩是不是?”
“陛、陛下……”冯春山一脸欲哭无泪,浑身哆嗦,想说什么却没法说出口,真正体会到什么叫骑虎难下,上了刀山下面还是油锅,生不如死的难受。
“冯春山,你是个好官。”元狩帝给他戴高帽,把他架火上烤:“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把火烧得好,烧到朕心坎去。若是人人都像你,朕就不愁了。”
冯春山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用抬头就能感觉到三司朝官投来的仇恨目光,心肝颤、肾痉挛,腿肚子发软,目光涣散。
完了,全完了。
坏了五皇子多年经营,断了各个部门底下人谋财的路子,怕不是要被千刀万剐?
何况他和五皇子的关系没法解绑,他出面等于太子门面,他参三司、参部费,等于太子出手谋功绩!
他就是只十尾猫,也不够死的啊!
早知如此,便不去招惹赵白鱼了。
平白惹一身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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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王朝的发展算得上蒸蒸日上了,至少皇帝精明,有意使吏治清明,历史上有些王朝烂成那个鸟样都没倒,就很奇妙。
PS:北宋皇帝内库挺有意思的,老被借钱,钱刚存进去还没捂热就又被各个部门借走,后来直接担任“央行”这样的角色。
后面王安石变法也跟皇帝内库体制有关系,具体怎么样,我还没看。
PPS:北宋公务员工资贼丰厚,所以它腐败其实不严重,比较清廉,不过我这里的设定是官员工资没那么高。
北宋,冗官,打压武将,败就败在这两点,不然它就是一个对穿越者来说比较舒服的朝代了
第26章
元狩帝果然就‘部费’一事发难, 朝堂上大发雷霆,朝官被吓得面如土色, 无人敢回话。
但元狩帝没明令追究到底, 只要求近四年来,各部门收受‘部费’主动上缴,他也不叫人去查,而让底下人自觉、自新, 凭心做事!
不叫人查, 不代表元狩帝一无所知, 相反正说明他心有成算, 什么人贪墨、贪墨多少,估计一清二楚。
当然度支副使、度支判官和户部判官如惊弓之鸟被吓得自己参自己一本, 以至于主动揭发底下人心照不宣的通融经费一事, 自也被朝官及三司各部门知道。
虽然三人可恨,但主动设套并拿三司开刀的新任京都府知府冯春山更招人恨。
三司招他惹他了?
他想政绩漂亮就冲三司开刀,当三司都是病猫不成?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他这回得罪的,偏偏还就都是群小鬼!
全国各县各州省递账簿,核算账面亏空项目并统计、造册, 再递至三司,再严格审核哪条亏空账目可以奏销……条条章程按规矩走完, 每一步都需要人审计,这儿卡着点、那儿出点小问题,就能把亟需报销的账簿再驳回, 直耗到任期结束,累积大额亏空, 叫顶头上差一看,立即着你问话,说不出个理由就等着亏空公款甚至贪污的罪名落下来。
原本各个关节的小人物们都能借‘部费’充实腰包,眼下来钱路子说断就断,能不记恨冯春山?
一时半会儿不会做什么,天长日久就知道冷不丁被使绊子是什么滋味了。
都是千年狐狸、莲蓬心眼,冯春山是主谋还是被推到人前当筏子使都不碍事,天潢贵胄毕竟高人一等,动不得、怨不得,可他们总能把气都撒在跑最前面的狗腿子身上吧!
这就是利益受损之人最真实的想法,欺软怕硬历来如是。
冯春山更深谙此道,一下朝就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对朝官的眼。
“冯大人运筹帷幄好谋算,可你想建功立业,你想有个漂亮的政绩,把同僚踩脚底下算怎么回事?”度支使拦住冯春山讥嘲:“冯春山,冯大人,踩着同僚的骨血往上爬,滋味可不好受!”
“我这、我,我不是……”冯大人想说他也被摆了一道,可刚在垂拱殿上被元狩帝盛赞,他就是把嘴说出花来也没人信。
五皇子脸色阴沉地走过来:“杜大人。”
度支使瞟了眼五皇子,拱手潦草行礼:“臣就不打扰殿下和外家叙旧了,不过殿下下次还有大动作请预先告知微臣,毕竟是为朝廷办事,微臣义不容辞!”
说完转身就走。
其他几位朝官平时见到五皇子或太子都会恭敬行礼,这会儿只快速行礼便匆匆离开,避之不及似的。
见状,五皇子脸色更难看,太子的神色也有点冷漠。
好在当下只抓三司的‘部费’,没碰两府六部平时求人办事的‘通融经费’,而且他们也时常为三司报销困难头疼,连宰执也不例外,所以觉得太子和五皇子此次干得不错,确实是一项漂亮的实绩。
追随太子的朝官仔细思索,虽觉得太子此举得罪三司莽撞了些,但还有五皇子在三司兜底,也算利大于弊,到底有了点未来储君行事的风格。
卢知院心里满意但嘴上劝谏太子:“行事莫太激进,为君者,应行中庸制衡之道。”
太子被算计本就不痛快,突然被劝谏,陡生不悦,什么人都能来说他?!
“孤自知如何行事,行差踏错都有父皇来指点,便不牢卢知院操心。”
卢知院心内咯噔,见太子眼里有薄怒,便赶紧拱手道:“殿下所言甚是,老臣僭越。”
太子压下怒气,恢复理智,扶着卢知院胳膊说:“婉儿很想念您和卢夫人,孤特地请母后准她回娘家住三天。”
卢知院心喜不已,仍保持恭敬姿态:“婉儿已是天家妇,不能破坏宫里规矩,还请殿下收回成命。”
太子:“行了,孤恩准,母后恩典,卢知院还拒绝?”
卢知院笑了起来:“老臣谢过皇后娘娘、殿下恩典。”
言罢便同太子辞别,而太子收起笑容,看向五皇子和跟随而来的冯春山。
“怎么回事?”
五皇子黑着脸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气得差点想上手揍冯春山:“你说你好端端去得罪赵白鱼干嘛?”
冯春山委屈、悔恨:“我是想替您、替太子殿下还有恩师宰执大人出口气,顺便……顺便试探临安郡王对赵白鱼的底线,本来计划万无一失,谁知道会这么邪门?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怎么度支副使和两位判官突然就到陛下跟前自己参自己一本?这实在是太邪门了!”
五皇子气得心梗:“用你替我们出气?啊?用你来试探霍惊堂深浅?你好好当你的知府,管好京畿治安就行了!你跟赵白鱼置什么气?不过一介七品小官,护城河里的王八都比京都府里的七品小官少!你就是把赵白鱼算计死了,能替谁出气?压根没人在意一个赵白鱼,就你把他当眼中钉!你算计他?他赵白鱼邪得跟什么似的,身边还有一个混不吝的霍惊堂,两公婆邪起来百无禁忌,你还想算计他?”
气得五皇子一连串呵斥砸得冯春山头晕眼花,俨然忘记他当初怎么跟赵白鱼这七品小官置气了。
太子扶额:“行了行了,也算弄巧成拙,虽招了三司的恨,但一是五弟你在三司的位子稳固,暂时不会发生大动荡,二是度支副使、度支和户部判官都空出缺来,你想办法扶植自己人。三是这件事未必没好处,至少稳住底下门人的心思,还能解决淮南赈灾银两的难题。接下来,我们得争取让自己人去淮南赈灾,免得节外生枝。”
五皇子:“二哥,我明白。”
下一秒冷脸呵斥冯春山:“回你的衙门,少去招惹赵白鱼!”
冯春山抹着满头冷汗连连点头应是,小跑出皇宫。
五皇子气闷,越想这事儿越觉得邪门,心想赵白鱼是不是瘟神,怎么碰到他的、算计他的都会倒霉?难不成这人真有百八十个心眼?
不像。
要真是算计了他、太子,连三司那帮钻研官场多年的朝官都不知不觉入套,赵白鱼不得是诸葛孔明再世?
聪明成那样还只混个七品小官,还能被他们联手算计进郡王府,憋屈地当个屈居人下的男妻?
是巧合?邪门的巧合!
流年不利。
***
冯春山黑云罩顶,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进入衙门率先去找赵白鱼,怨怒地盯着他看。
赵白鱼边走边拱手:“大人早上好。”
“别过来!”冯春山应激地大喊,“离我一丈,不!三丈远!从今以后,凡是我在的地方,你都必须退避三舍!”
赵白鱼微笑:“可我向大人奏禀公务该怎么办?”
冯春山:“写下来,交给师爷就行。”
赵白鱼继续微笑:“传话难免出现误差,耽误公事怎么办?我奏禀的公务、提出的建议如果被大人驳回,我得亲自向大人陈之利弊,说服大人才行,这是少尹的职权所在!”
冯春山眼里赵白鱼的微笑已经和恐怖画上等号:“本府不会徇私枉法,保证公平行事。”
赵白鱼:“有大人您的保证,下官就安心了。”
冯春山惊恐地跑了,跟身后有鬼追似的。
砚冰从赵白鱼身后探出头:“吓不死这狗官!”
赵白鱼顺手敲了下砚冰的脑门:“噤声,多看少说话。”
砚冰拍了拍脑袋说:“所以我来跟随您左右,等您言传身教!”
赵白鱼:“不如多读书,哪天去考个功名,有个秀才在身也不错。”
砚冰一边帮忙整理卷宗一边嘀咕:“功名哪有那么容易考?人家寒窗苦读多年,正儿八经的国子监学生都不一定能考秀才,我怎么考得上?”
赵白鱼横他一眼:“教你多少遍,大丈夫行于世,俯仰无愧天地,不可妄自菲薄!”
“是是,砚冰知道啦。”砚冰将掉落地的批红卷宗捡起,打开快速看完:“王国志,犯入室抢劫、杀人,判死刑……哗!十六岁便敢入室抢劫,还屠人满门,真是罪大恶极。”
赵白鱼正处理公务,闻言觉察到不对劲的地方:“你说的是扬州江阳县呈上来的一宗监守自盗、入室抢劫还屠人满门的案子?”
砚冰点头。
赵白鱼觉得不对:“他才十六岁?”
砚冰:“您不是看过?还批了朱红。”
“我看的时候没有写人犯岁数,怎么才十六?”赵白鱼起身拿过卷宗重新看一遍,果然看到‘年拾陆’三个字,因卷宗断句需观看者凭经验判断,而这三个字联系前后非常容易断句错误,出现歧义。
审核时,赵白鱼就断句错了。
“虽说不是没有穷凶极恶的少年犯,但出现几率少得可怜。”赵白鱼往下看被害者的记录:“被灭门的家庭一共五口,还有一个成年壮汉,除非王国志是练家子,否则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屠杀五人还能安然无恙地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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