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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口 第20节

“胡说!”

“我们可没看见!”

“就是,我们作证,是他刚才要踢老人家呢!”

周围的群众看热闹不闲事大,此时见人多势众,便愈发见义勇为了起来。

那男人理亏,此时只能强词狡辩:“什么踢老人家?我只是不小心踹到了一根拐杖而已!”

“拐杖就能随便踹?”

祁聿走到墙角,捡起那根充满岁月痕迹的拐杖。

上面是木头天然的纹理,红褐的包浆显示着它在主人身边的时光。在杖柄头端,还能用手摸见几条歪歪扭扭的线条,像是小孩子笨拙的手写字一般。

“磕裂了。”祁聿摸了摸棍脚,语气冰冷地说道。

“裂了……大不了,我赔就是了!”

此刻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那夹克男见事情似乎不能善了,气势又弱了几分。

他终于舍得将怀里一直宝贝抱着的小男孩放在地上,自己捞过挎背的公文包,嘴里骂骂咧咧,“说吧,不就是钱么,老子又不是给不起!把你的挂号位一起买了!”

祁聿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的厌恶反倒消散了下去。

这世界上,总有的人看不清自己的位置,以为自己天赋异禀,无比厉害,所有人都要围着自己转。

这种人其实挺可怜的,因为他们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叫也很难叫醒。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不予理睬,让他们没有表演的舞台。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也能狠狠地将他们打醒。

比如现在,祁聿在看到从门诊入口走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络腮胡男人后,他嘴角浮出了一点亲切又玩味的笑意。

“你真要赔?”

祁聿将拐杖重新交由在了老妇人的手中,手上的动作轻柔,甚至在老人充满老年斑的手上安抚地拍了拍。

“赔!”

夹克男看向几人的眼神带着不屑与高人一等,像是觉得凭自己如今混出来的资本,拥有的钱秒杀在场所有人。

“哦?边个要赔我阿妈嘅拐杖?”

随着雄浑的质问声,一个身穿白背心和人字拖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个子高壮,裸露出来的地方都毛发旺盛,看上去像一只发怒的大猩猩一般,一只手似乎就能将人拎起来。

“是你小子要赔?”

他目光在场逡巡了一圈,先是仔细打量了自家母亲的情况,而后视线在祁聿身上顿了一顿,才挪到夹克男脸上,瞪眼龇牙,一副凶相。

“……赔、赔!”

这时候,夹克男的语气已经弱到只剩气音了。

夹克男面对这样一个壮汉,立马动作惊慌地拉开挎包就要掏钱,生怕男人要对他动手。只不过下一秒,络腮胡的话就让夹克男伸进包里的手进退不得,悬在半空。

“呵,可以啊小子,眼光不错。这拐棍可是黄花梨的。”

络腮胡冷笑一声,混不吝地说,“十几年的老物件了,也不要你多了,赔个三万就行。棍子你带回家,劈了还能做个手串儿!”

“三……万?”

夹克男显然被络腮胡的话给吓到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根拐杖,“什么破木头,要三万块钱?!”

他包里只揣了小一万,这还是他刚从工程款里拨出来打算完成出门喝酒显摆的!现在一个破拐杖就要他给三万出去,这大猩猩肯定……肯定是在故意骗他钱!

“好哇,你们几个是不是一伙儿的?!”夹克男心里有了新的猜测,他抬起手指,从小护士指到祁聿,再点到那老太婆,最后指向络腮胡:“你们医患勾结,碰瓷我,讹我钱!”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老太婆看着就没几个钱,这男的全身上下的穿着也不超过一百块,哪里能买三万块的拐杖?!”

“你们就是故意的,骗我钱!”

他信誓旦旦说完自己的猜测后,愈发觉得有道理,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冲几个保卫嚷嚷道,“保安,你们还不把这几个骗子弄出去?”

“叼,你以为你系边个?!”

络腮胡不耐烦起来又冒出了乡音,骂骂咧咧地将夹克男指着自己的手指一掰,嗤道:“我同我阿妈需要讹你啲钱?”

他没搭理夹克男嗷嗷地吃疼叫声,另一只手从大裤衩的裤兜里一掏。

哗哗。

哗哗。

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而随着这悦耳的声响,络腮胡从身上直接掏出了一大把钥匙串。

沉甸甸地,被他非常随意地在手掌里颠了两下。

哗啦啦的声响重重叠叠,一眼看过去,令人根本就数不清扣环上串了多少把钥匙。

“喏,这是我家每个月要收租的房子。”

络腮胡好笑地问:“你觉得,我和我阿妈,差你这三万块钱吗?”

第26章 多回家

人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

当你发现自己跟别人的差距似乎够一够手就能碰到时,通常会因为不信命而奋发努力一番,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

但当你发现你和对方之间其实相隔天堑,除了回炉重造根本不可能成为那样的人之后,你反而更能够睁开眼看清现实,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无敌。

所以在络腮胡霸气地掏出那一大串门钥匙之后,夹克男的气焰一下子消散到连火星都不剩了。

他讪笑着低下了自己从进医院起就高昂着的脑袋,将儿子挡在身前,“这位大哥,这位婆婆,是我不对。我这不也是着急孩子的身体嘛?那个,您和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啊!”

“……”

这场闹剧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络腮胡本就不是差钱的人,陪老妈过来看病本就是只自关心自家阿妈的身体。见夹克男示弱,老妈也表示不追究,他便也没有咄咄逼人。

赔偿的钱就算了,在收到夹克男硬塞过来的名片和一叠不要钱的好话后,他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让夹克男先带着孩子进去看病了。

祁聿接的诊。

不到五分钟,父子俩就从诊室里出来了。

夹克男态度也跟之前千差万别,好声好气地冲里面鞠了个躬,才一把抢过儿子不离手的手机,低声骂了他几句。可在看到孩子因此开始哭闹后,他又挡不住地把手机塞了回去,抱起儿子去药房开药。

“嗐,惯子如杀子。”周围的人看到了,都不禁感叹了句。

下一个号,轮到络腮胡和他阿妈。老妇人看到刚才那父子俩的情况,关心地多嘴问了祁聿一句,“那细路仔咩病呀?”

“腱鞘炎。玩手机玩多了。”祁聿见怪不怪地说。

现在的年轻人天天拿着手机玩,手指肌肉一个姿势维持久了,常常出现这种病症。不过这么小的年龄就得这种病还是少见。那小男孩一看就是手机不离手的,检查的时候都还在单手沉迷玩游戏,就算暂时治好了也会复发。

熟人相见,祁聿也没再多说那两父子的事。他站起身,将杵着拐杖的老妇人扶到凳子上坐下,礼貌地叫人,“桂阿嫲,伟明叔。”

“嗳,聿仔乖。”

“聿仔,你小子可以啊,转眼间都当医生了!”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有些惆怅,“怎么感觉把我叫老了呢?”

老妇人在一旁嗔怪地拍了一下儿子:“你都四十多的人了,还不老?”

桂伟明哈哈一笑,“也是。”

祁聿面色难得带着温度,被桂伟明打趣也没生气。他关切地望向老妇人,“阿嫲身体哪里不舒服?怎么来看病了?”

“哎,人老了,腰疼腿疼。”桂阿嫲弯腰敲敲腿,表情却很平和,“我说不用管,伟明硬要叫我来睇睇。”

桂伟明不乐意了,皱眉道:“我有时不在家,你要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一个人我怎么放心?”

“不舒服了是一定要来医院看的。”祁聿站在桂伟明这边,认真劝老人家。

“好好好,”桂阿嫲显然很喜欢祁聿,慈祥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依他道,“聿仔给我看,有病阿嫲就治病。”

刚才祁聿就注意到了,桂伟明手里拿着单子,人也迟来了一会儿,应该是去其他地方拿东西了。果然,这会儿桂伟明适时地将手上的单子递给祁聿,“上周带她做过一次体检,昨天才出结果。”

“体检医生建议我们挂个骨科号,我昨儿拿手机线上挂号,一眼就看到你名字了。”

桂阿嫲笑眯眯地在一旁接嘴,“係呀,係呀,我说一定係你。前不久遇见你老豆,他还说你回国做咗医生喇! ”

在鹏城的方言里,老豆就是父亲的意思。

但祁聿听到桂阿嫲提起自己的亲人,脸色却并不算好。他并没有接这句话,沉默着低头去看体检报告。

而桂家母子俩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了然和无可奈何。

“阿嫲,你这是骨质疏松了。”

祁聿快速浏览完报告,指着骨密度的检测结果给两人解释,“这里的值已经小于-1了,阿嫲骨组织量在减少,不过好在还没有到严重的地步。”

祁聿又询问了桂阿嫲平日里的一些症状体征,才继续道,“阿嫲以后生活里一定要注意,走路不要太急,千万不要摔着。您现在身体疼就是因为骨头承不起重量了,如果一不小心磕着碰着,会比常人更容易骨折。”

“现在先以基础预防治疗为主。”祁聿低头在电脑上打病历单,语气带着对自身专业的从容冷静,“伟明叔回去可以给阿嫲买一些补钙和补维生素D的保健品,我这里就给你们先开阿仑膦酸钠,每周按时服用一次就好。”

在不认识祁聿的病患眼中,祁聿现在这副模样很能唬人。通常病人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只觉得这位医生虽然年轻,但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好接触。

可对于从小看着祁聿长大的桂家母子而言,看着祁聿如今学业有成事业顺遂,只感到由衷的欣慰。

“阿凤如果睇到你如今模样,也会开心嘅。”

桂阿嫲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祁聿闻言打字的手一顿,隔了好一会儿才从新继续手上的动作。桂阿嫲见祁聿听到这话又默然不说话,叹了口气,“聿仔啊,呢個世上的事唔係非黑即白嘅,你也唔要钻牛角尖。”

“你老豆呢哋年都唔好过……唔理点样,得闲多哋返嚟睇下,村入边哋街坊们都好掛住你。”

“……嗯,知道了,谢谢阿嫲。”

祁聿点点头,不欲多说。

“好了,妈,别打扰聿仔看病人了。我们去开药吧。”

桂伟明这么多年混迹市井,虽如今身家丰厚,但看人的本事却没落下。他看出来祁聿心结还没解开,便打断了自家母亲的寒暄话,扶她起身告辞,也和祁聿互相留了电话,约好下次再来看病的时间。

而与此同时,在几人口中提到的城中村中,一个看上去五六十多岁的瘦削老头正背着手走到郑海川所住的农民楼前,开始蹲在墙角抄写电表。

“志哥,又来收租了?”

红姐从楼梯间内往外探头瞧了眼,同老头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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