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院长的小夫郎 第17节
谭芸见着宁慕衍来,有些惊讶,不过更多是不好看的脸色。
宁慕衍却是视若无睹一般径直过去,自行就坐下了。
谭芸见状张了张嘴,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我的医师说的不错,他没必要拿这些东西。”
谭芸闻声也不顾宁慕衍没受她的允许便自己坐下了,径直看向侧位上目光沉敛的男子,这话未免说的也太有些偏私了,而且还从向来不管家里仆役小事的宁慕衍嘴里,她既是觉得受了顶撞生气,又惊讶宁慕衍会这么偏袒一个医师。
“慕衍!”
宁慕衍平声道:“是我给他的。”
巧柔脸色一白,她没想到宁慕衍会来,更没想到宁慕衍会帮白蔹说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都有些怀疑的看向巧柔和地上的湫儿。
“慕衍,当真是你给他的?赏两幅字画也就罢了,这玉佩……”
“前阵子在庄子上偶感风寒,一时间叫不到大夫受了些苦楚,幸而是小姜大夫妙手回春,我一时高兴便把玉佩给了他。”宁慕衍面色无波道:“左右这般东西库房中也不止一件两件,难道有不妥之处?”
谭芸扯了个笑:“这般物件儿也并非贵重无价,府里多的是,你用于赏识看重之人也并未有不妥。”
宁慕衍微微一笑:“多谢母亲谅解。”
言罢,宁慕衍又把目光落在了堂室中局促立着的巧柔和跪着的湫儿身上。
“你们作何要诬陷小姜大夫偷盗?”
巧柔当即噗通一声跪到了湫儿身旁:“少爷,您的字画玉佩贵重,巧柔只听闻湫儿禀告,并不知晓是您赏给小姜大夫的,一时间也是警惕。”
“警惕?你今日警惕便轻信去私自翻人卧寝的下人,明日警惕是不是还要容着去我屋里翻东西的人?”
“奴、奴婢不敢。”
“你还有何不敢,我看胆子是比寻常人都大。即便是听闻禀告觉得事情不妥,大可等我回来处置,却径直前来母亲园子叨扰,是何居心?”
巧柔结巴道:“奴、奴婢想着少爷素日不如何费心下人之事,这才……”
宁慕衍冷声打断:“你倒是很忠心,惦记旧主。”
他眸色冷淡的看向跪着瑟瑟发抖的湫儿,径直处置:“湫儿借着打扫随意动人隐私,又还无事生非,找个伢子发卖了。”
言罢,宁慕衍转头看向谭芸:“园子里的小事还前来叨扰了母亲,是我之过。抵暮园里的奴仆我自行可发落,但巧柔到底是母亲园子里出来的,还请母亲再费一次心神做主管教。”
谭芸脸色异彩纷呈,见巧柔来报,她以为那小医师当真是犯了事儿,她想着借机处置既能彰显当家主母管理全家的威视,二来也可以打压宁慕衍的气焰,谁料竟然来此一招。
这下子巴掌高高举起来没挥向他人,倒是打在了自己脸上,她咬着牙道:“慕衍扛着一家的担子,这些不得力的倒是让你忧心了。放心吧,母亲会给你打理妥当。”
“如此深谢母亲了。”言罢,他站起了身:“既误会已解,时候也不早了,慕衍便不耽搁母亲用午膳了。”
宁慕衍行了个礼,看向已经有些神游的白蔹,眉头微皱。
他来晚几步,白蔹定是受了不少委屈,人都吓得有些傻了,他心中不是滋味,顿住步子又道了一句:
“巧柔,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却一连犯错,虽我已经劳烦母亲处置,但即便是母亲怜惜不舍重罚你,你若再回我的园子,我也不会轻易饶过。”
说完,他不顾谭芸难看的脸色和巧柔白的像张纸的脸,放轻了些语调同白蔹道:“回去吧。”
第20章
白蔹跟在宁慕衍的身后有些出神,惜锦园的人惊异宁慕衍会为了一个小大夫亲自前来解围,他何止又不惊讶呢。
昔年他在府里唯唯诺诺被主子叫去训话百般挑剔嘲讽之时,倒也是想有人替他说句话便好了。
可是偌大的宁府各自为主,妈妈丫鬟哥儿的,哪个会帮他说话,不跟着一道笑话就是谢天谢地了。
而今他心中早已风沙成墙,自也可撑着从容面对之时,却有人开始袒护他了。
还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人前来袒护,白蔹心有感慨,当真世事蹉跎无常。
砰的一声:“哎呀!”
走在身前的人忽然顿住脚,白蔹径直一头栽到了宁慕衍的背上,他叫唤了一声,抬手揉了揉额头。
宁慕衍垂眸看着眼前低着头的人,他伸手拿开了白蔹揉额头的手,瞧了一眼他的额头,撞没撞坏,倒是被他自己给揉红了。
白蔹抬头看向宁慕衍,有点儿没精打采:“干嘛?”
宁慕衍轻轻放下他的手,看着人心不在焉的样子,原本是想回园子在宽慰他,可见人如此,他不由得道:“今日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觉得多委屈,倒是……”白蔹道:“你怎么来了?”
“是三棱到宝安堂告诉我你被惜锦园的人带走了。”
白蔹抿了抿唇:“倒是让三棱担心了。”
“他还挺忠心。”
宁慕衍眉心微动,他何曾又不担心:“若不是个可靠的,我怎会放你院子里。”
白蔹无奈,你倒是会往自己身上贴金。
“你真相信那些东西不是我拿的?”
宁慕衍微叹了口气:“玉佩姑且不提,你字都不识得两个,会拿字画?”
白蔹悻悻别开头,这话倒是说得不知是夸他还是笑他了。
“若是你喜欢,我拿两幅挂去天门冬。”
“那倒是不必了,日日在书房看,回院子还看,眼睛都快起茧了。”
宁慕衍无奈微叹,转而又宽纵道:“好吧。”
白蔹见着身前人和煦的笑容,像是迎春凭风绽放,心里微窒,他匆忙收回目光,先行埋头走去了前头:“回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抵暮园,宁慕衍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反而跟着白蔹去了天门冬,说是讨口茶喝。
白蔹倒也没拒着不让他去,毕竟整个抵暮园都是人家的住处,自己也只是个寄人篱下的。
三棱在院子里着急打转,见到白蔹平安回来长松了口气:“公子没事吧?”
白蔹摇了摇头。
三棱正想再问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可瞧宁慕衍也来了院子,没先多嘴,赶紧跑去斟茶。
宁慕衍进屋在案前坐下,他伸手,青墨便把回来时带走的东西悉数交给了宁慕衍。
“物归原主。”
白蔹看着宁慕衍放在手心的玉佩,觉得这东西有点晦气,以前晦气,现在也一样,带着身上会变得不幸,已经不太想要了。
“拿着吧,我会整肃一番园子的风气,以后若是惜锦园的人叫你前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让来传唤你,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白蔹顿了顿,像是被宽慰到了,伸手把玉佩拿了回来:“字画不是我的。”
宁慕衍也没多说什么,把字画拿给了青墨:“放回书房吧。”
“是。”
青墨退下,屋里便只剩下了两人,宁慕衍看着白蔹手上的玉佩,嘴角藏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不是说玉佩放家里没有带吗?”
白蔹干咳了一声:“原本以为没带的,来时发现竟然也收拾到了包袱里。”
三棱端了茶上来,宁慕衍也没再多说什么,喝了一口,眼尾有些笑意。
白蔹看着他喝了茶,道:“我有些乏了,想睡会儿。”
宁慕衍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也好,今日本就是你休沐,上午又出门了大半日,好好歇息。”
“嗯。”
宁慕衍临到门口,忽而又折身道了一句:“白蔹,今日之事不要放在心里。”
白蔹没答话,只看着宁慕衍出了天门冬,他呼了口气,折身去了卧房。
既进宁府,他便知不会一帆风顺,但是有人袒护,到底感觉还是很不一样。
他合衣躺到了床上,看着手里那块红绳流苏白玉,温凉的玉身让他轻叹了口气,倏忽思绪不由得拉远。
…………
天牢里的光线不大好,进了大门以后便要顺着冗长的阶梯往下走,夏时也就罢了,秋冬之时常年缺乏光照,石阶上便总是湿哒哒的冒着一股寒气。
白蔹提着食盒,小心的从阶梯上下去后,还得依次穿过好些个牢房。
天牢里的石壁上点的有火把,但却也并不多亮堂,石板上时不时蹿过一只肥圆老大的耗子,偶会吓得前来看望囚犯的家眷惊呼出声。
引路的牢差见他不动声色,还道:“你胆子倒是挺大。”
白蔹不怕老鼠,这东西村野里十分常见,饥荒年间,有的是人四处逮耗子吃肉。
不过他倒是有些怕经过牢房的过道,那铁柱子打成的牢房,在微微火光中似是泛着一层阴冷之气,若是内里没有关人也就罢了,要是关了人,有时会突然扑到牢房门口,伸出手去抓过路的人。
蓬头垢面,一身污秽的囚犯在这样的地方待得久了,精神大抵都不多正常,扑过来就像是野兽一样,抓住人就会凑上去啃咬。
牢差抡着棒子一通打也不肯放开,直到是头破血流没了意识倒下去才罢手。
为此白蔹每次从牢房经过都很小心,提心吊胆的穿过了这些牢房,才在内里十分阴暗的一间地牢里看见合目养神的宁慕衍。
听到动静,牢里的睁开眼睛,看见是他,这才站起身到牢房边缘来。
在地牢三五个月的时间,宁慕衍的腿脚膝盖受寒,早已经不如昔时灵便,不过短短一段距离,他走的都有些吃力。
白蔹急忙蹲下身,先从食盒里取出一些饭菜,又把他准备好的暖骨膏药取出来,家眷看望囚犯的时间有限,白蔹趁着宁慕衍吃东西的时间便麻利的挽起他的裤角,把膏药给敷上去。
“朝廷下旨了。”
“下、下旨了?”白蔹匆忙之中手一顿,赶紧又问:“陛下怎么说?”
宁慕衍淡淡摇了摇头:“流放。”
白蔹却眼前一亮:“流放……流放便可以出去了!”
宁慕衍未置可否,只是麻木的吃着碗里的饭菜。
“少爷,无论如何,好在不是杀头啊!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宁慕衍垂眸看着膝盖上的膏药,不过敷了那么一会儿,冰冷僵硬的腿脚竟感觉到了一股暖意,慢慢的从筋脉上传遍身子。
他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是流放岭南,白蔹,你可知道岭南是什么地方?”
“我,我只听说很远。”
“此地离京几千里,若要流放至此,少也得行一年半载,罪臣流放没有车马相随,只有差役欺压。即便侥幸到了流放地,岭南地势偏远贫瘠,穷山恶水,灾疫频发,又还有几个日子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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