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闲鱼人生 第377节
“哎!”骆涛自推开木门,室内还如昨日来时那般简朴随意,处处都透露出此间主人的古韵高雅。
窗边那盆三年前送来的剑兰,此时正沐浴在日光的照耀下,又借着此室贤者的气运,再看就特别显得神采奕奕,似要得道成仙。
骆涛进了屋,又轻轻带上房门。
一声老迈且又虚弱的声音传来,“坐。”极其虚弱,骆涛听之心如刀割,强忍着泪水,挪着步子向床边移动。
老人家躺在床上,披着厚厚的无彩色的被子,瘦弱,面黄,离近了都能细数他脸上的青筋,说话有气无力。
不仔细听,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旬日前他的好友,有着“一代词宗”之称的夏先生去世,大家都以为他会非常难过,但他却兴致勃勃的跟骆涛说要畅游颐和园,实在让看不透。
但所有人都……
那时床上的老人身体虽说不佳,但万万没有到今儿这个地步。
骆涛同张家人商议得到了他们的同意,便就邀了王、启、朱、单等八位先生相熟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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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万万没想到就是因为这出游,却成了张先生的催命符,回来就倒下了。
夏蝉不语寒冰,腊梅不迎酷阳。
他自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就对所有人说就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又谁都不愿意相信。
开始还劝慰他,可他却很洒脱,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有时他还会反过来劝慰众人。
几日来老人都是如此状态,情况已如云遮皓月,风雨以待飘摇。
骆涛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走到床边,双腿就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握着他老人家的手,哽咽道:“先生今日的面色可是比昨日要好上许多,…”
“正好大家都在,过几天,我们还去一次颐和园,还……”
他眯着眼,露出微笑,慢慢扬起了手摆了摆,虚弱道:“呵,我恐怕这次…要爽约了。”
骆涛贴着他才算听清他话的全部。
骆涛焦急速道:“不会的,您老一定会好起来的。”
……
“人死…灯灭,花开花谢,此是定律,我能活到米寿之年,已是得天…厚爱。
咱们爷俩此生能相遇,也是你我各自的缘份,这几年……你性子看似柔和,实则过刚,缺乏韧性。……
外面的局势变化,……做事一定要深思熟虑方可下决定。……”
张先生所说的每句话都扎进了骆涛的心里,张先生每说一句,声音就小了许多,但仍然强撑着身子说,直至强撑到那股子劲用尽。
骆涛听的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见张先生说话气息不平,赶紧用手贴着他的前胸于他顺气。
拭泪,“先生,您老讲的我都记下了,……”
张先生呼出浊气,心气和顺,见骆涛已知,闭目微微点头,“莫哭,你都懂就好。”
张先生越是这么说,骆就越忍不住,“呜~~~”他抽泣的声音传遍了房内外。
待客厅的众人,有不少泪低的也是闻声而泣。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先是用手轻点了几下骆涛的手背,骆涛这才止住泪水,两眼了水汪汪的看着张先生,他道:“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说这话的时候他手上的力量明显加大了很多,握着骆涛的手。
能让张先生如此语气,事情绝对不小,但绝不可能是家事,先生认识那么多政要名流,随便一个都能帮助以后的张家。
再加上两人师徒名分已定,只要不是触碰法律的事,又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骆涛都有责任来完成老师的遗愿。
圣人有言:“有事,弟子服其劳。”
便出口道:“先生想念的是不是韩干的照夜白图?”
张先生这次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点着头。
韩干(韩斡),唐朝著名的大画家,《照夜白图》画面中,“夜白”拴在马桩上,鬃毛飘逸,双耳高竖,昂首尖叫,四蹄相视。
画面右上角有南唐后主李煜的“韩乾画夜照白”题词。
历来为皇家收藏,清末转至溥伟之手,后又经历战乱,清亡民代,他这位皇亲国戚的日子就过的没有之前那么好了。
抗日战争爆发,京城沦陷,此时的他是担心画作毁与战火,还有就是这位满清遗老他一直都在做着复辟清廷的美梦,不管家用还是别用他都急需一大批钱财。
一位英吉利的收藏家叫作戴维德得知此事后,立即就委托了沪海的一位叶姓古董商前往京城购买《照夜白图》。
当时身在沪海的张先生得知此事后,便焦急万分,他十分希望能阻止《照夜白图》出境离开国土,但这时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大名鼎鼎的《照夜白图》已经随着轮船的汽笛越漂越远,漂到了大洋的彼岸。
其实早在小日子还没有进京城的时候,那时还是宋哲元执政京城,张先生就向他们提出政府要关注此画,可惜此时的他们一心都在考虑dang国前途,那有什么时间来关心一副影响不了国事的破画。
再者就是那时候的张先生也已经没有财力购买此画。
这才被英吉利人买走。
张先生在回忆录中写道,“余在沪海闻溥伟所藏韩干《照夜白图》卷,为沪叶某买去。
时宋哲元主政京城,余急函声述此卷文献价值之重要,请其查询,勿任出境。比接复函,已为叶某携走,转售英吉利。”
没那购得此画留存国内一直以来都是他的遗憾。
骆涛相伴先生这几年,对此事那也是了解的,去年就安排人手去英吉利专门打探此画,可惜至今还都没有音讯。
(《照夜白图》历史上于1977年几经周折之后由迪隆基金会捐赠美联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收藏)
这事就算张先生不说,骆涛也会尽全力去做。
张先生又有意跟骆涛谈了几句红顶商人胡雪岩,介于他的身体状况,之后就没有再谈别的事。
……
半个钟头后,骆涛拖着疲惫的身子,抱了几本《商经》、《治学论道之经》、《持家教子之术》、《曾国藩家书》出来。
看到了潘先生,低头垂泣,也不作他样,“先生,叫您。”
潘先生由着女儿搀扶着他,身子微颤,双手发抖,她在强忍着悲伤,点了头。
撇开扶着她的女儿,还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头像是在安慰众人:“我没事。”
此时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这位老人心痛,更没有一个人能替她分担她的那份痛苦。
她进了屋,也是轻轻关上了门。
众人又都默然退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骆涛并没有继续待在屋里,他感觉自己待在房间里,会窒息。
抱着书,在其他人的目光下,迈出了门槛,走到大门处,脚就软了。
几本书哗一下就落在了地上,也许是声音大,惊到了待客厅的众人。
楼家少爷和随潘先生学画的学生李祥走了出来。
他们见书籍散落一地,骆涛颓废地背靠着墙角,手颤巍巍地在掏着烟。
“骆先生……”楼家少爷握着骆涛颤巍巍地手疾呼了两声。
李祥则闷声默默捡起地上的书。
“我没事,就是想出来抽根烟,脚滑了。”
他忍着泪,松开了骆涛的手,骆涛才把香烟放到嘴里,“嗯,我给您点。”
“谢谢,您抽吗?”骆涛也不作矫情,实在是因为手颤的厉害。
他也没客气,从那打颤的烟盒里抽了一根,骆涛又让了一下李祥,他也是没有客气。
三个人年龄都相仿,又都跟张家有着极深的渊源,面对这种情况。
也许香烟和美酒才能解愁。
他们出来未归,潘先生又未出来,张女士不好轻易离开,就让朋竹出来看看。
“你去看看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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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六月,芒种,怹走了
三人就那么在大门处的一角并排或蹲或站抽着感觉没有一点味道的烟。
楼家少爷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烧焦了过滤嘴,热量熏到了手,他才慌忙丢掉。
骆涛和李祥都没有关注他,而是沉浸在自己那悲伤的世界里,一时不能自拔。
朋竹出了待客厅,就瞧见了这三位失魂落魄的烟鬼。
她并没有急,或者因为别的事而受到影响跑来训斥,她站门外向这边看了几秒钟,最终还是向三人快步走了过来,“骆先生,您没事吧?”
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心里难受。”骆涛一想到老人家就要走了,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人都说往事如烟,可他们师徒俩相处的往事就像展厅里的画,一幕幕,在他的脑海中穿梭,忘不掉。
说着骆涛就抽泣了起来,今儿不知怎么了,眼泪就是流不尽,在这座小院里任何的话和物都可能成为他泪水决堤的导火索。
鼻涕都跟着忽将而出,右手一拧鼻子,手那么一甩,再往裤子上那么一抹,这时左右手都不闲着,擦着眼角的泪。
他们三个也是跟着哭,但都不敢哭出声,楼家掩墙而泣,朋竹蹲着自己抱头痛哭,李祥是最坚强的,他的眼角的泪像平静的河,没有一点声响,不似那潺潺的小溪。
骆涛也没有劝慰他们,这事还是哭出来好,人遇到了悲伤的事,不能压抑积攒起来,一定要适当的宣泄出来。
四人刚平静下来,就听室内,“伯驹,伯驹…”
接着就是推门声,杂乱地脚步声,“爸……呜……”
一时间小院哭声一片……
骆涛刚换过劲的腿,又软了下来,跌坐在地上,闭着眼默默流泪。
楼家少爷往室内飞奔,朋竹站起来又跌倒,他们亲爱的外公走了……
李祥扶起朋竹,又伸手来搀骆涛,骆涛微微摇着头,挥手让他们去。
他不想去,也不敢去,他还是有点无法面对“阴阳相隔”。
呆坐着,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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