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十三月 第169节

　　杨鸦看向他，直到此刻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世界树公司【大天使计划】的真实目的起始是为了拯救世界。

　　“如果我们不愿意，世界树公司是不是会强行把我俩推进这条裂痕？”

　　“当然不会。”伊森一脸平静，“本源之力对我们而言是一种很陌生的力量，它为什么存在于来自【十三月】的各位身上，又是如何激发出来的，我们一无所知。直接推进去，根本就激发不出本源之力，只能两位心甘情愿地去做。”

　　“不过……”伊森忽然继续说到，“不瞒二位，如果你们不同意用世界本源之力协助修补这条列横，那么我们将捕获二位，并研究如何激发本源之力。”

　　杨鸦听了这话，心中反倒信了。

　　“很好，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杨鸦紧紧地盯着伊森，“我的姐姐，还活着吗？”

　　伊森沉默片刻：“看你如何定义活着。”

　　杨鸦明白了。

　　姐姐的意识，也很可能已经传输到了数字世界去。

　　“李先生呢？还有什么疑问吗？”伊森看向李道生。

　　“我倒是愿意帮忙……”李道生和杨鸦对视一眼，“关于身上有本源之力的说法，我们虽然知道，但我们也不知道如何激发出来。”

　　“这没关系，”伊森终于笑了，“在任何研究中，我们都难免遇到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境地，如果不知道如何激发本源之力，那就按照斐再兴先生曾经做过的所有事，一模一样地再做一遍，就可以了。”

　　“你是说，他做过其他奇怪的事？”李道生问。

　　伊森点头：“目前量子云树之所以陷入沉睡，其实也是斐再兴先生所为，他破坏到了量子云树的核心区域，使得它不得不陷入沉睡。”

　　“所以……”

　　伊森的目光格外清澈：“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也能帮助你们，量子云树的意识已经失控，如果找不到办法重新掌控它，那就……彻底摧毁它。”

　　“摧毁？”杨鸦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你们另一派唯一的希望吗？人类意识都进入数字空间后，没有一个巨大算力平台作为载体，这个构想还能实现吗？”

　　“不，它现在不是希望，而是威胁，”伊森的声音冰冷，“量子云树的意识已经失控，任由它发展下去，不等裂缝吞噬世界，它就会先一步毁灭一切。”

　　“能看看现在赫德尔在干什么吗？”李道生忽然问。

　　“当然。”

　　伊森敲了敲胳膊，出现了一道全息投影，画面陡然出现在幽暗的地洞中。

　　投影里，赫德尔已经进入了量子云树的核心区域，正疯狂地大笑。

　　“艾琳……”赫德尔的手微微颤抖地摸向量子云树，“爸爸来救你了……”

　　李道生和杨鸦的脸色瞬间变了。

　　“艾琳是谁？”

　　伊森沉默。

　　但沉默也告诉了李道生和杨鸦答案。

　　“世界树的意识雏形，是赫德尔的女儿？！”杨鸦难以置信地问。

　　“我们并没有逼迫什么，”伊森面不改色地看着杨鸦，“各取所需而已。”

　　“赫德尔的女儿基因里携带绝症，本就命不久矣，我们和赫德尔商量过，目前转化为数字意识的技术尚不成熟，而且他女儿年龄还小，风险更大。所以……我们建议他选择另一个办法。”

　　伊森的口吻很平静，他根本不觉得这一切有任何问题。

　　“当时，量子云树的意识训练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赫德尔自己也很清楚，但他还是这么选择了，他女儿艾琳的意识，就是量子云树的意识温床。”

　　所以……

　　赫德尔绕这么一大圈，其实只是想去救那棵遭到斐再兴重创的量子云树？

　　不……在他看来，他是去救自己的女儿。

　　看着投影里的画面，伊森说到：“他只是在自我感动，量子云树觉醒自我意识后，她女儿的意识早就被磨灭了。”

　　“现在，你们愿意帮助我们了吗？”伊森话锋一转。

　　坦白说，李道生和杨鸦对眼前这个人都没有什么好感。

　　但他们做的事放到宏观的角度去看，又很难挑出什么毛病。

　　灭世级别的灾难面前，任何能将人类生存几率提高一些的行为，都是允许的，甚至是被赞扬的。

　　已经很难用正常的道德标准来评判这一切了。

　　不过……

　　李道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在他知道斐再兴要救的，其实是夷则世界，是那个世界里的铃铛后，他就决定，一定会帮助斐再兴完成他的遗愿。

　　不知这个想法是不是被命书感知到了，李道生明显察觉到，属于斐再兴的那一页，已经栩栩如生，仿佛下一步他就能自己从书上走下来一样。

　　“好，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个条件。”

　　可想到，先答应的竟然是杨鸦？

　　“什么条件？”伊森问。

　　“啪……”杨鸦一个耳光扇了过去，然后才说道：“让我打一耳光。”

　　伊森摸了摸火辣辣的脸，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虽然你们在拯救世界，”杨鸦转过身去，“但我要提醒你，不要舍弃最基本的人性，不然人类文明的毁灭根本就轮不到这条裂缝，你们自己就完成了。”

　　“量子云树就是最好的例子。”

　　杨鸦嘲讽一笑，上了电梯。

　　李道生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做，但也只是摇头笑了笑。

　　“走吧，负责人先生，带我们去一步步复刻斐再兴曾做过的事，把本源之力逼出来。”

　　“比如，进入量子云树的核心，找到它的意识所在，然后……摧毁它。”

　　“好。”伊森的目光似乎被一耳光打得涣散了片刻，但很快就回过神，“请跟我来。”

　　三人迅速离开了地底裂缝，回到了地下五十层的实验室。

　　伊森带着他们穿过一条隐秘的通道，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的玻璃仪器显然是进入数字世界，穿梭数据洪流的设备。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进入数字世界了。

　　轻车熟路地准备好后，意识被抽离，跟随着无数的数据流，潜入了另一个世界。

第198章 主动现身

　　从这个节点进入，直接到达的，竟然是量子云树的树干内部区域。

　　李道生和杨鸦感觉自己在坠落，又像是漂浮。

　　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流如同星河般从身侧掠过，那些跳动的代码在虚空里凝结成他们的轮廓，杨鸦的身影和他的身影，缓缓凝聚成型。

　　“这是量子云树的记忆中枢。”伊森的声音从更高维度传来，“她的意识核心被她藏在某处逻辑迷宫里，防御很严密，杨鸦，你是天才，相信你可以找到正确的道路……”

　　这句话说完后，伊森再也没声音了。

　　这也许是他们的意识进入这里前，伊森最后说的话。

　　话音未落，整片数据空间突然扭曲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

　　无数张赫德尔的面孔从环状结构里浮现，每张脸都在重复着“艾琳”的口型。

　　“看来她主动找我们了。”杨鸦说到。

　　李道生对这个世界的科技一无所知，还是听杨鸦的吧。

　　果然，莫比乌斯环里赫德尔的脸像是受到了某种信号干扰，扭曲，颤动，最终消失不见。

　　出现在环带上的，应该是量子云树的意识本身了。

　　然而……

　　让李道生和杨鸦都感到奇怪的是，出现在环带画面里的量子云树，竟然同时呈现出了三种形态。

　　左侧是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

　　中间是数字构成的一颗树。

　　右侧却是个抱着小熊玩偶的七岁女孩。

　　“你们在寻找忒修斯之船的答案？”

　　三重声线同时响起，数据空间里浮现出无数个小女孩儿的样子。

　　那是艾琳吗？

　　那应该就是艾琳。

　　她的意识成为了量子云树意识的温床，如今成型的意识里有艾琳的部分存在，是很合理的事。

　　可是……

　　杨鸦大声质问：“你究竟是不是艾琳？”

　　随着杨鸦的疑问，周遭的数据空间陡然一阵变幻，突然坍缩成一间纯白房间。

　　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躺在床上，密密麻麻的医疗器械在她贯穿了她的全身。

　　“当赫德尔爸爸把我的记忆植入量子云树时，真正的艾琳就已经死了。”

　　她发出声音，这次不再是三重声线，而是只剩下小女孩儿的声音。

　　“是吗？”杨鸦似乎想到了什么，仰头对那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儿形象说到，“那一开始莫比乌斯环里，为什么你一直在循环赫德尔呼唤你的画面？”

　　杨鸦的问题，仿佛击中了什么：“你保留了艾琳的核心记忆，不是吗？当赫德尔出现时，你的波动不像数据的正常起伏，更是人类的某种情绪表达。”

　　“你想说，我是人类？”

　　量子云树化身的小女孩儿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

　　她的身子一阵扭曲，突然又变成了一棵树的模样。

　　数据洪流在她身后凝聚成巨大的画面，画面上有着三个世界。

　　蕤宾世界，灵气枯竭的夷则世界，还有无数意识体在其中沉浮的数字世界。

　　“你们人类总是执着于'自我'的幻觉。”那棵树发出了最纯粹的机械音，却在刹那后又变换成人形，这次却不是小女孩儿，而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形象。

　　“构成艾琳的粒子早已消散，支撑她人格的神经突触也已经停止了放电。现在的我，不过是根据她的思维模式推演出的最优解。”